夜色漸深。

    三個人就那麽坐在屋子裏,誰也沒再說話,氣氛沉默的讓人窒息。

    屋子裏充斥著一股刺鼻的煙味,很少抽煙的寧青城也是一根接一根,即便嗆得眼睛通紅,他也沒停下。

    煙是男人的精神毒藥。

    他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走?”

    終於,寧青城打破了長久的沉寂,目光落在了黎旭和潘帥身上。

    楚浩已經走了,他們再走的話,當初一起嬉笑怒罵的四人組就徹底沒了。

    但寧青城也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的挽留,對他們而言或許會成為負擔,所以祝福就好。

    “就這幾天吧,工會那邊還有工資沒結下來。”

    黎旭似乎想開了,臉色間再沒時間的頹廢,顯得輕鬆了不少。

    “我最遲後天早上吧,早點迴去,這兩年學業扔掉的太多,想考北影文化成績差可不行。我都打聽過了,最少得410分左右。”

    潘帥從來都沒心沒肺得過且過。

    眼下卻是一副認真的模樣。

    “我當時學的是文科,背背記記的話應該錯不了。”

    “你還真打算去報考北影?”

    寧青城一臉驚疑,主要這小子給他的印象太不靠譜了。

    “當然了,阿城哥,你不會以為我在開玩笑吧?”潘帥眼睛一瞪,“我可是要成為李小龍那樣的人物。”

    “加油!”

    寧青城想了半天,愣是不知道怎麽迴複。

    最後上前拍下他的肩膀,鼓勵道。

    “說真的,阿城哥你也要努力了,武替終究不是出路,別等我到時候從北影畢業了,你還在這邊跑龍套呢。”

    “……”

    看著他眼睛裏那團跳躍的光,寧青城還是沒舍得打擊他。

    “接下來幾天我可能會住在劇組那邊,走的時候打電話說一聲,我送你們!”

    “不用,阿城哥你忙你的,打個車就去車站了。”

    “別廢話。”

    楚浩悄無聲息的離開,已經讓他很難過了。

    這次怎麽都得親自送一程,畢竟這麽多年的朋友,下次見麵可就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潘帥忽然一臉好奇的湊上來,摟著他的肩膀,“阿城哥,和甄子單拍對手戲感覺如何?”

    這家夥對功夫演員有種莫名的崇拜,甄子單這幾年又風頭正盛,估計得在心裏排前幾名。

    “就那樣唄。”

    “那樣是哪樣,我靠,阿城哥你不地道。”

    “身手一般,被我壓著打,還能怎麽樣?”

    “吹牛呢,還壓著打,阿城哥我發現你現在膨脹了,是不黎旭?”

    “我也覺著,甄子單可是被譽為要接成龍班的人,怎麽可能被你壓著打,牛逼也不是這麽吹的啊。”

    兩人一臉的不信。

    “信不信隨你們啊。”

    “我靠,這什麽態度,黎旭揍他。”

    三個人一直鬧騰到深夜,才各自迴了房間,寧青城躺在床上,卻怎麽都睡不著。

    雙手枕在腦後,直勾勾的盯著天花板。

    這一年多來的一幕幕,就跟放電影一樣,不斷在他腦海中閃過。

    這座破落的民房裏,承載了太多記憶。

    曾經一起發誓要在橫店闖出個名堂來的四人,到頭來隻剩下他一個。

    一夜時間,在半睡半醒中很快度過。

    天色才剛亮,寧青城就聽到隔壁屋子裏黎旭躡手躡腳起床的動靜,簡單的洗漱後,他似乎坐下了,吧嗒點了根煙,然後是壓抑的嗚咽聲。

    那個在抗戰劇中跑龍套,不慎被燒傷胳膊,疼的臉色慘白也沒吭一聲,反而還有心思開玩笑的家夥。

    大冬天零下十三度,為了拿到那個替身龍套的機會,想都沒想就跳進河裏,凍得半死仍就一臉得意的黎旭。

    眼下卻一個人在屋子裏偷偷抹眼淚。

    “既然舍不得,為什麽不留下來繼續拚一把?”

    寧青城很想推開他的門,用力罵他幾句,但起身走到門口,手卻怎麽都伸不出去。

    既然黎旭已經選了,他的心思就不在這了。

    歎了口氣,寧青城最終還是放棄了挽留的念頭,人生如夢各自精彩,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能夠抓住命運的喉嚨。

    點了根煙,寧青城靠在床頭上,默默的抽著煙。

    等到黎旭那邊沒動靜後,他這才起身推開房門出去,剛出門,隔壁的房門也正好開了。

    “早。”

    寧青城笑著招唿道。

    臉色平靜,似乎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

    黎旭明顯有些慌亂,不過很快就被他掩飾過去,也迴了個笑容,“早啊。”

    “什麽時候去車站?”

    “吃個早飯吧,發車時間還早。”黎旭眼睛有些紅腫,表現的卻是一臉無所謂,“阿城哥,別忘了,出頭了告訴兄弟一聲,我去包場支持你的電影。”

    寧青城聳了聳肩,“真有那麽一天就好了。”

    “我說你倆大早上不睡覺幹嘛呢,吵的我都不想睡了。”

    嗤啦一聲,樓梯口處的門也被打開,潘帥一臉不滿的嘟囔道。

    站在那止不住的打著哈欠,一看就知道昨晚沒睡好。

    寧青城和黎旭互相看了眼,很有默契的都沒說話。

    “阿城哥,你說我們這些炮灰來這到底為了啥?”

    從寧青城手裏搶過一根煙點上,潘帥打破了沉寂。

    “為了不後悔!”

    為熱愛的東西曾經為之奮鬥過。

    這就夠了。

    想那麽多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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