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梵長長地籲了口氣。


    “我明白了。”


    “就像命運的樹終於開始分杈,可能性的桎梏忽然被一隻手打開。


    “隨著你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個新的決定,各種未來的可能在不斷地變幻,這個世界,正在無數的可能性中,車輪滾滾地向著一個嶄新的方向走過去。”


    他望著林紙。


    “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非常想當神侍。


    “不是因為神侍好聽,能帶來榮耀,而是因為,神侍是距離神最近的人。我一直在祈求神,希望神能向我展現神跡,給我希望——我現在真的看到了。”


    他站起來,把手撫在胸前,俯身向林紙行了一個禮。


    和秦獵行過的禮一模一樣。


    他重新坐下來。


    壺水已經燒好了,他低下頭,從小罐裏挑了一點暗色的粉末,放進杯子裏,隔著鐵壺提手上的麻布提起壺,幫林紙泡了一杯茶,放在林紙麵前。


    澄清的淺棕色茶水在杯中蕩漾,奇異的茶香騰起來。


    林紙低頭看了一眼,沒有碰。


    倒不是怕他下毒。主要是他家對喝水這件事有種神奇的執著,林紙怕他這杯茶有什麽別的意思。


    秦梵看看林紙,又看了眼沒人碰的茶杯。


    他沒有再讓林紙,隻問:“我始終不太明白,神當初為什麽沒有選我。我比秦獵差很多嗎?再說,為什麽神侍不能選兩個?”


    林紙:因為……你家杯子用得太大,兩個人的水肚子實在裝不下?


    林紙無辜地看著他,“你家神的事,你為什麽問我?”


    她死不承認,秦梵也不追根究底。


    他隻笑了一下,站起來,“稍等我一會兒。”


    他走到裏麵房間的櫃子前,打開櫃門,不知道在找什麽東西。


    林紙一個人坐著,看了看周圍,又低頭望著茶杯,腦中想,這幢樓是全知社的,不知道還有別的什麽人呢?


    念頭一動,視野就變了。


    變成酒店房間一樣的地方,有人舒服地陷在沙發裏,把腳擱在茶幾上,看對麵虛擬屏幕上的電影。


    這身體的主人站在門口,正和另一個人一起把一托盤飯菜往屋裏搬。


    林紙聽見這身體在小聲問:“這到底是誰啊?天天這麽好飯好菜地伺候著?”


    另一個人答:“噓。說是被星圖追殺的……”


    沙發裏傳來聲音:“午飯送過來了?就放在桌子上吧。”


    那人放下腿,站了起來,轉過身。


    林紙怔了一瞬。


    竟然是邵清斂。


    林紙心想,頂著邵清斂的臉的齊瀚,不是上次已經被母星的治安廳抓起來了嗎?


    不過轉瞬就意識到,這個不是齊瀚。


    他的耳朵和齊瀚的耳朵差別非常大,看輪廓,倒是很像以前見過的三維照片裏真的邵清斂。


    林紙迅速地盯著他動了下念頭。


    確實不是齊瀚,齊瀚是個她能上身的人,能上身就能通感,這個人鐵板一塊,根本沒有反應。


    耳邊忽然傳來腳步聲,明顯不屬於這個房間,林紙立刻把念頭拉了迴來,抬起頭。


    是秦梵迴來了。


    秦梵沒察覺有什麽不對,往外間走過來,手裏拿著一把大概兩尺長的彎刀,手柄雕花,一看就有年頭了。


    林紙:?


    秦梵解釋:“我想送你一樣禮物。”


    “我家和秦獵家,其實是家族從很久以前就分開的兩個分支,秦獵他們並不知道,我們這一支,偶爾有人會有特殊的能力,我覺得這種能力,與其說是預言未來,不如說是跨越時間。”


    他摸了摸鋒利的刀刃,“在我家這一支的傳說裏,我的曾曾曾曾曾祖父,曾經當過神侍,他在十幾歲的時候,找到過一本家族前人留下來的筆記,說是如果想真心向神祈求什麽,可以把這種能力獻祭給神。他當時就做了。”


    秦梵走過來,停在兩步外。


    他斬釘截鐵地說:“我不祈求什麽,我隻想獻祭。”


    他並沒有絲毫攻擊林紙的意思,而是攥著那把銀光閃閃的長刀,抬起自己的另一隻手腕。


    林紙嚇了一跳,脫口而出,“秦梵,不要。”


    秦梵看她一眼,不為所動,舉起一根手指頭,用刀尖在指尖輕輕挑了一下。


    林紙:“……”


    一滴血從他的指尖滲了出來。


    林紙默了默,“你割那麽一個小口,拿那麽長一把刀幹什麽?”


    秦梵無辜地說:“這是我曾曾曾曾曾祖父曾經用過的刀,我想有一點儀式感。用一把小匕首,獻祭用的是一滴血,用這把刀,獻祭用的就是世代的忠誠和家族的傳承。”


    林紙:好吧。


    秦梵放下刀,上前拉起林紙的一隻手,把那滴血滴在她的手心裏。


    他低聲說:“對真人和對石像,做法應該是一樣的吧。”


    他偏頭看了看,用指尖又點了幾下,那滴血像是在林紙掌心綻開了一朵小花。


    就像他第一次見麵,送她的那朵小藍花一樣。


    林紙看一眼手心,“你拎著那麽大一把刀,我還以為你要獻祭的意思,是要把自己宰了……”


    他那麽瘋,說不定真的幹得出來。


    秦梵望著他心中的神,十分無語:“如果我的曾曾曾曾曾祖父十幾歲的時候就獻祭死了,那我是從哪來的?”


    林紙順溜地答:“也許是你的曾曾曾曾曾祖父生小孩特別早?”


    秦梵噎了噎。


    態度端正認認真真來認神的人,對著這個不太著調的神,有點頭大。


    林紙研究手上的那朵花,“你說的獻祭是什麽意思?是把你的能力送給我嗎?”


    秦梵確定地點頭,“對。”


    林紙:“……”


    林紙眯著眼睛看著他,心想:該不會是他不想要這倒黴能力了,琢磨著扔給別人吧?


    秦梵很聰敏,立刻看懂了她在想什麽,一臉委屈:“按筆記裏的說法,獻祭後,這能力我自己還是有的。”


    原來還能複製粘貼。


    林紙仔細體會了一下,眼前並沒有出現什麽預言的片段,她深深地懷疑,秦梵這種巫師一樣的招數沒用。


    更何況按照秦梵的說法,她是可以改變未來的,預了也白預。


    第179章


    ◎把神加進通訊錄(一更)◎


    林紙舉起畫了花的手,問:“這個多久起效?什麽時候能擦掉?”


    秦梵默了默,抽了張紙巾,幫她擦手心。


    “我來。”林紙接過紙巾擦手,心中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院際聯賽複賽中,關底有個情節,一台叫霧爪的機甲失蹤,結果是在人類的一個孵化站裏,拿到資料後被襲擊,駕駛員身亡。


    這幾乎就是暗夜遊蕩者發生的事情的複刻。


    設計這個關底任務的人,像是知道點什麽。


    而秦梵在聯賽裏有內線,這人能想辦法安排各小隊被放下飛船的下蛋地點,讓他們的人可以炸掉基站,還能接觸霧爪裏的比賽數據,在聯賽中權力不小,跟秦梵說話又您來您去,對他很尊敬,想必就是全知社的人,。


    真的邵清斂一直在失蹤中,沒露過麵,看來是在被星圖追殺,被全知社關起來了,就在這幢樓裏。


    幾件事綜合在一起,林紙有了個推測。


    她直接問秦梵:“那個在使徒星上發現暗夜遊蕩者的殘手的人,是不是在你們手上?”


    秦梵怔了一下,笑了,“人人都說會被我嚇到,我倒是經常被你嚇到。沒錯,星圖一直在追殺這個人,我覺得他是個重要人證,把他保護起來了。”


    所以秦梵一直都很清楚,使徒星上有個機房,暗夜遊蕩者又到底發生了什麽。


    林紙問:“聯賽裏霧爪的情節,是你們全知社的人設計的?”


    秦梵笑道:“對。我也不確定那個機房到底是不是星圖的,就讓人設計了這種關卡,想試試看宮家父子的反應。”


    林紙好奇:“他們有什麽反應嗎?”


    秦梵答:“沒有。”


    林紙思忖了一下,說:“發現殘手的那個人在哪?能帶我去看看嗎?”


    秦梵二話不說,立刻帶著林紙下樓。


    他進到電梯裏,才說:“這個人,你認識。”


    兩人來到樓下的一間特殊的房間。房間的一整麵牆都是玻璃,可以直接看到隔壁。


    隔壁就是林紙剛才通感時看到過的客房,邵清斂正安然地坐在桌子旁,吃他的午飯。


    林紙:“邵清斂。”


    “對。”秦梵說,他很貼心,“你想問問他撿到殘手的事?他認識你,你不用親自露麵,我找人來。”


    秦梵用手環叫了個人,吩咐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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