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船家。這裏!”林年揮舞雙臂,朝著那船招手。


    那艄公似乎也會意,見到林年,便也搖著櫓朝林年這邊廂劃來。


    草船靠岸,隻見劃櫓的是一年過花甲的老頭,須發皆黑,故看上去精神矍鑠、老當益壯。


    林年雙手一揖,一邊欠身行禮一邊道:“船家,這烏篷船可接活兒否?”


    “嗬嗬嗬,老夫搭船載人已有幾十餘載,這乘船送客的生意自然是做的了。”


    說完,那老頭兒撚須問道:“小相公既出此言,試問小友是要到哪兒去啊?”


    林年哈哈一笑,道:“去的地方倒是不遠,便同是在臨安城中,就是那白王府白家。”


    “白家?”艄公若有所思,想了一忽兒,續道:“原來是要去那裏,這去嘛倒是能去,隻不過還有一事,不知小友知是不知?”


    “艄公的意思是……?”林年問道。


    那老頭兒大手一擺,悻悻地道:“害,別提了。臨近柳花村沿河一路是近路,隻不過最近官府那頭下達了手諭,現在那頭正在修建河堤,岸上岸下有很多纖手腳夫,所以船隻就被禁止通行了。”


    那老頭兒又道:“小相公,若你執意要從水上走,可就隻能得走白沙堤了。”


    聞言,林年想了一會兒,心說現在畢竟是以趕路為重,無論是從水上走還是在官道上騎馬,花的盤纏其實都差不多。


    但因今天是去到白王府的最後一日,時間上可急得很,如此一來,還需得走水路才是。


    林年道:“既然如此,那就勞煩艄公繞條遠路,走白沙堤罷。”


    “得嘞。我先說下船費,一共需三兩紋銀五吊清錢。”那老頭兒道。


    林年點點頭,付了錢後便即走上船。


    ……


    不知不覺,來到傍晚時分。


    明月在天,銀光撒下,照在湖水上的圓荷荇上。


    小船駛過,


    蕩開一層層漣漪。


    西湖水色,一葉扁舟。


    林年從船艙走到船頭,見那艄公仍在船舷搖櫓,不禁微微一笑,便即轉過頭,舉目賞月。


    又過了一會兒,隻見麵前的水路越走越黑,到最後眼前的景象就如黑墨一般,幽深如魅。


    此時,一陣陰風拂過,林年不自覺打了個寒噤。


    隨及,他見後麵似乎有了微弱螢火,林年朝後看去,隻見那艄公已經點了兩個燈籠和三五盞油燈。


    雖說遠處的景象仍是一片黑,但起碼躲在船內,倒是能視物了。


    “林相公,你會武功麽?”那艄公突然問了一句。


    “嗯……嗯……也算是會得一些吧。別的倒是不敢說,不過自保還是可以的。”林年道。


    林年的話中明顯有些猶豫,因為此刻他也不知道這老頭兒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雖說這艄公看上去十分正經,落落大方,但林年依舊保留了些防範之心。


    “那你又知,這條水路上,為何隻有吾這一條船麽?”


    “為何?”林年因問道。


    那老頭嘿嘿一笑,說道:“因為這裏有鬼……”


    林年本就害怕,聽到這話,不禁嚇了一個哆嗦。


    心道:“完了完了,林年啊林年,你說你,明明可以騎馬走官道,可你偏逢就要走水路。這深更半夜、黑燈瞎火的,要是這老頭兒趁你不注意,乘機耍詐,這條小命豈不是要涼涼?”


    念及此處,林年不自覺想那老頭瞥了一眼,見船舷旁邊,燈火搖曳,映得那艄公臉上的影子忽明忽暗的,越看越不像是好人。


    林年的猜測又不禁堅信了幾分。


    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問道:“老船家,此話怎講?”


    隻見那老頭兒緩緩放下手中的櫓,走到船艙,林年還道他是要乘機偷襲,連忙後退了一步,靜觀其變。


    誰知那老頭兒隻是斂衽了一下,略微整理下衣冠,便坐在榻上,而後又拿起一直長木杆,開始抽起旱煙來。


    見及此處,林年這才鬆了口氣,暗中卸下了防備。


    那老頭兒幽幽地道:“若是說起這水鬼嘛,那可就說來話長嘍。”


    “西湖乃臨安第一大湖,春秋時期屬吳越兩國,戰國時期又歸屬於楚國,最後到秦朝才被統一。這戰亂嘛,可是向來都不會避免的。”


    “相傳戰國時期,一次臨安的太守曾在城外率兵領戰,不幾日的時間,城門外便橫屍遍野、縱橫匝地。太守便派人將屍體全都埋到後山,不料這屍體的數量實在是太多,有二十多萬具,即使挖遍了山也埋不過來,太守隻好另出別策。”


    “這時,一個謀士便提到,將剩餘的幾萬戰俘全都扔到西湖裏,太守一聽,雖覺得這不是個上策,但卻也想不出其他辦法,於是後來就照辦了。”


    “後來,年頭一長,這些戰俘的骨骸就被湖水衝進了白沙堤裏。外來的遊客雖然在邊上看不到什麽,但像我們長年在水上攬活的手藝人,不免就遇到了很多詭事。”


    “按照道行裏的話講,我們走的這條水路又叫:陰路。”


    說完,那艄公再次長長地吐了口煙。


    林年沉默不語,不禁開始暗自尋思:不管怎生說,今日已經上了賊船。這老頭兒究竟埋的什麽心思,我現下確實是猜不出來,往最好了說,也隻能是沒有害我之心,單純圖我那幾吊清錢的路費罷了。


    至於什麽鬼不鬼的,我倒是不在乎,捉妖是我的本職,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林年雖然心裏這麽想,但嘴上卻又是另一種說法,佯裝擔心地道:“艄公,那這可如何是好?我武功學的並不甚精,說到底,也隻能稱得上是一知半解,山郊野外對付幾個毛賊倒是好說,但若真是碰上了什麽水鬼妖怪,恐怕也隻有被吃的份。”


    那老頭兒放下煙杆,衝林年微微一笑道:“我倒是有一法,能躲得開這水妖,就是不知你能不能學得來。


    “什麽方法?但說無妨。”林年奇道。


    “老夫我掐指一算,我在這片兒幹活兒也有個幾十年了,這麽長的時間內,遇到的詭事那簡直是數不勝數。也有好幾次碰到過水妖,但或少或多,都被我成功躲了開去。”


    “林小友,這樣。一會兒你睡覺之時,無論睡不睡得著,切記都要將眼睛閉死,聽到的任何動靜,或是覺得有東西抓你,都不要亂動,假裝睡著便是。”


    “我雖不會武功,但長年以來,我一直都是憑借此法,才每次都能逃過一劫。”


    林年大喜,笑著說道:“原來這水妖還有這些怪癖,隻吃活的不吃死的,如若事情果真是這樣,那豈不是再好不過?”


    艄公撚須含笑,一邊點頭一邊道:“正是正是。”


    有過得一會兒,天色又黑了些,林年打了個哈欠,將身旁的四盞油燈盡數吹滅,隻留下一盞,靠在床頭,便枕著衾被就此睡了。


    林年睡後,那老頭兒便又開始走到船舷,開始繼續掌櫓趕路。


    夜寂無人,更過三鼓。


    林年忽覺得船上有動靜,但也沒睜眼,隻是用耳朵聽著。


    那艄公先是一聲吆喝,緊接著,從河堤裏提上來一個濕漉漉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麽,就那麽扔在船板上。


    接著那艄公道:“妖孽,又想陰在船下害人,看我今日不廢了你。”


    說完,還沒等艄公出手,那妖怪就一陣怪叫,或是討饒,或是泣訴。


    然後就是一陣寂靜。


    林年並沒有著急出手,而是決定先按兵不動,他想知道,這老頭兒到底是好是壞。


    那艄公好像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對這水妖痛下殺手。


    但也就在此時,也不知道是那老頭兒還是那妖,‘哇’的一聲慘叫,便就此落入了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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