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拍手:“好,隨她們說去。姐姐你一輩子不嫁,我養你一輩子。”


    他的姐姐慢慢轉首,許是暖風熏人,女子的眸子瀅瀅,似一輪彎月揉碎湖泊。


    良久,她胸中萬千言語:姐姐小時候沒有為你白操心。你要好好努力才是……


    可是江芙說不出,她無法給予別人承諾,也就無法要求別人。


    這時候,衛芷令下人端來碎冰奶酪進來。江芙喜歡吃這個,特別是炎炎夏日。衛芷防止她貪杯,往往不讓她多吃。


    誰知才春末就送來了。不過北方的春天一般很熱,今年也不例外。


    看到兒子也在這,衛芷不免訓斥幾句,讓他不要貪玩,迴去溫習功課。


    江元自然是不願意的,看著兩姐弟吃完後。衛芷又讓他們吃了塊糕點暖暖肚子。


    她道:“這世上既為至親骨血,就該相互幫扶。”


    江元歡快應諾。雖然是衛芷管教他多,但是他的性子像父。很是樂天活潑。


    江芙低聲道:“母親放心。”


    衛芷把兒子攆走後,道:“我們老一輩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芙兒你有兩情相悅結為夫妻的想法,母親不會駁斥你。我也曾為女兒家,是很能理解你的想法。”


    “隻是這些話,萬不要放在台麵上說。”衛芷擔憂道,“這樣的話會引起老輩人的反感。”


    江芙心裏愧疚:“那日讓母親失顏麵了。”


    好在江鬆等人都把她當做小孩子,隻以為她多看了幾本話本,說話脫離實際。


    衛芷噗嗤笑了,眨眼道:“我女兒還真厲害,竟然敢言詞直對你大伯。”


    “他現在可是第一等的,誰都不敢這麽和他說話了。”


    江芙又有好奇,問道:“母親兼涉文史,還記得吳起,商鞅,霍光,張白圭嗎?”


    吳起、商鞅都是戰國時期的變法家。前者強壯楚國,後者強盛秦國。


    ……


    衛芷皺眉思索:“芙兒,你何必說掃興的話,再說……”天塌了,也有人頂著,何況天塌不了。


    一顆小腦袋從半開的窗戶外露出:“姐姐,母親,我知道!”


    “吳起商鞅都是衛國人……,二人都得罪的權貴,前者被貴族追殺,抱著楚悼王的屍身被射死,後者車裂死。霍休是漢武帝認定輔臣,擅權廢帝,最後夷族。張太嶽,大伯父最喜歡他。他殫精竭慮,政令利於民斥於吏,又全力支持戚將軍,平定四方。可為明之第一宰相。隻是最後也落得抄家結局。”


    江元說得興起,也不顧母親的警告。他拍手稱快:“吳起真是死得轟轟烈烈,那些射殺他的人也因辱楚王屍身,被斬殺滅族。暢快!”


    “大丈夫應做如是!”八九歲的小孩子,鏗鏘有力,誌氣壯於天。


    衛芷的氣全消了,憐惜地招招手:“快過來,外邊怪惹得。”


    她為兒子擦擦臉,小臉蛋因激動紅撲撲的,額頭布了細汗。衛芷道:“你雖知道,但也不能賣弄。”


    江元衝著姐姐作了個鬼臉。


    江芙竟然在九歲的弟弟身上,看到了官運之氣。她以往是看不到親屬的氣息,越是至親越是朦朧一片,不能明晰。對外人倒是可窺一二。


    江芙笑著調侃:“江家之重,任於君之肩?”


    江元點點頭。


    一雙兒女和睦,衛芷方才的說教之心沒了。


    晚上睡覺時,江芙卸下梳妝,看到壓在桌邊花箋。


    二姐江韻約她賞花。


    江芙歎氣。她不太想出門,外麵現在太過紛擾。


    親的堂姐妹,江芙次日還是去了。


    素雪問:“二姑娘是真的約您去賞花嗎?”她自小和這些姑娘們一起長大,了解她們的性格。


    雖是同族姐妹,但江韻最在乎的是江繡。素雪對著她不是很喜歡,總覺得她怪怪的。


    柳絮飛逸,江芙輕咳:“不是,大概是為我的婚事。”


    作為全家現在唯一待嫁的女·性,又是恰逢江家的鼎盛時期。江芙的婚事,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都眼睛盯著。


    她和蘇瑜的退婚,可比當時和他訂婚轟動了。倒不是一個姑娘退婚令人驚奇,而是江鬆的勢力壯大,對於他的親屬,人們格外的關注。


    二姐還是如以往般性情,說是賞花,她院子裏也沒擺什麽花,隻是往常種栽種的花罷了。


    江韻在一棵榕樹下,擺了果酒,糕點,小食。


    “六妹你來了。”江韻穿著一身豔麗的橙衫,她慵懶地倚在竹椅裏,“我都有點擔心你不來了。”


    江芙讓素雪端出一壺酒,她道:“這是府裏新釀的梅子酒。姐姐嚐嚐好喝嗎?”


    江韻嗜酒,江芙覺得給她喝些純度低地,總比喝烈酒強。


    江韻嗤笑:“人與人之間到底不一樣。”


    江韻突如其來的諷笑,江芙沒有放在心上。也不去探究她說的是誰。


    江韻起身,抖抖長袍。橙衫上的金絲繡熠熠生輝。她撫摸袍子:“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她拿起青梅子的酒壺,道:“喝梅子酒的人,也不是釀酒的人。”


    江韻看江芙,笑道:“六妹妹趕上了好時候。我們那時侯,讓嫁誰,就嫁誰。所以大姐嫁給了一個年級夠當她爹的男人。”


    江芙默默聽著,心裏難過不已。她暗中派人找大姐,卻沒有找到。


    江韻大聲吼道:“我最討厭你們這個樣子,不聲不響,好處都被你們得了。”


    “要是不把大姐嫁入孫家,孫從那個老不死的就不會信任他。”江韻情緒逐漸崩潰,“可是他得利後,連個女人的容身之所都不願意給了。”


    “阿姐。”江芙難過。


    江韻雙手捂住臉:“我知道,你是無辜的,和你沒有關係。可是我恨,也好討厭你。”


    “你父親是大伯的親兄弟,外祖又位列九卿。所以就算把女子拋出去,與人結姻,也不會率先用你。”


    江韻的眼珠裏已浸潤眼淚:“平時都說嫡庶沒有什麽。猖狂的才說那個。可是真正分家產,舍利益時,庶出一房是最先被放棄的。”


    她似乎要把半生的不滿發泄:“你有好父母,至少他們願意也有能力,讓你任性。”


    “江芙,你太幸運了。生於江家微起時,成與江家富貴時。”


    素雪聽不下去了:“二姑娘,你也知道,不能怨我們姑娘。這都是命。”


    江芙不讓素雪再說下去,隻道:“阿姐醉了,先去休息。我改日再來看阿姐。”


    出了韓府,江芙覺得春風都冷的,讓她冰涼無比,一顆心又煩躁不已。她整個人被撕裂成兩半。


    一邊是來自同族姊妹的哀怨、指責,另一邊是父母長輩的期盼寬容。


    她有一雙好父母,又成年在江府勢大,不必向他人低頭的好時期。


    可是她不僅是不想嫁給蘇瑜,還不想在古代成親。


    她骨子裏對自由,對現代文明的渴望沒有消失。


    素雪安慰自家主子,道:“姑娘,別聽二姑娘說。她現在整個人都不正常。”


    江芙落淚,一滴珠子滾到手邊:“不是我本意,但我確實踏在許多人的屍骸高枕入眠。”


    江芙真的很好奇,那些融入古代社會的穿越女孩們,想著自己用的吃的,家族中人踏著屍骨。她們有一絲後怕嗎?


    會不會懷疑這個世界,或者懷疑自己的思想。


    她想過舒適的生活,但不是建立在奴役之上;她想有一個如意郎君,但不是在三妻四妾的製度下。


    她感覺自己每一步,每一步都深深與這個世界牽扯了。


    她被捆縛在這裏,是誰把她留在這裏了?


    江芙道:“去大覺寺。”


    在現代,一個女性經濟與人格獨立,那麽她就獨立了。可以不做自己不想做的。


    那麽在古代呢?顯然沒有那麽簡單。宗法製度壯大一個家族,也牢牢束縛每一個子孫。


    江芙非常痛苦,她的痛苦在底層人來看是無病呻吟。


    可見識過燦爛光輝的江芙,無法忍受這種錦繡腐爛的日子。


    她不想成為誰的附庸,她想作為一個獨立的人,不論是出嫁前還是出嫁後。


    她去見誰,隻要不觸發道德底線,就無需向誰解釋報備。


    彌勒慈眉善目,笑容滿麵。


    檀香嫋嫋四散。


    淨明一身白緇衣,年邁的住持對他道:“大師父,你的舍利已從巴蜀地運迴。估計再過半月就到了。”


    淨明點點頭,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勞煩費心了。”


    住持道:“大師父,這迴可否住持大覺寺。我老矣,需要……”


    淨明張口,還沒答話。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和尚闖進來,道:“淨明師父,江小姐來了。”


    第64章 龍女入凡


    ◎這位人間貴族少女問她:“公主,如今這凡塵是你想要的嗎?”◎


    畢竟春末。


    玉蘭院裏的玉蘭,已經謝了。


    “江檀越。”淨明對她的到來毫不意外,平靜如水。


    江芙垂首,道:“師父,我無法兼顧,隻覺困難重重。”


    “哦。”淨明。


    江芙疑惑:“師父,是失望嗎?”


    淨明含笑:“不是。你遇到的難題,許許多多的修道者都遇到過。”


    “我一聲‘哦’,也再正常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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