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燕娘揚揚手中的銀票,又以眼神掃了眼侍女正在搬運的那些東西。


    “這些都是哪來的?”


    這讓李常欣縱然心中不服,也無言以對。


    自打王修業成功考取會試第五名後,知道他的進士出身,可謂是板上釘釘,王家眾人對他的態度迅速大變,個個都是以笑臉相迎,再沒有之前的冷漠防備。


    與之相對應的是,他對這些人,則是不改從前的無視,絲毫沒有接過那些人努力釋放的善意,與他們冰釋前嫌的想法。


    宣武侯夫人對此十分不滿,忍不住去老夫人麵前抱怨。


    “……母親,不是我這個當大伯母的挑理,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一家子,業哥兒這才考了個會試第五,殿試成績還沒出來呢,就變得這般目中無人,恐怕不妥吧?”


    對王家人而言,哪怕王修業能考個狀元,入了仕,也不過是個從六品的小官,目前入不了他們的眼。


    之所以會對其改觀,想的是對方從此走了文官一道,與他們之前不再存有什麽大的利益紛爭,現在打好關係後,將來宣武侯府分家的時候,或許能爭取到對方的支持,畢竟宣武侯府現在是兩頭大的局麵。


    可是王修業壓根不接他們的好意,讓他們感到顏麵有損的同時,也對其生出極大的不滿,認為對方是得誌便猖狂,完全忘了自身此前是怎麽對人家的,變得從來不是對方。


    宣武侯老夫人態度平靜的迴道。


    “明天就是出殿試結果的日子,後天是新科進士受封遊街的日子,不管你們對業哥兒有再多的不滿,還是耐心的再多忍兩天吧,到時候,老身一定會給家裏一個交待。”


    聽到這話,鄭氏有些遲疑的試探著迴道。


    “母親,您打算怎麽做?”


    宣武侯老夫人瞬間目光銳利的看向對方。


    “你連兩天都不願多等嗎?”


    鄭氏連忙告罪,她已經發現婆婆近來的脾氣似乎變得有些古怪,但是她還惦記著另外一件事。


    “母親,眼看業哥兒已經年滿二十,這親事還一直沒有著落,傳出去也不好聽,好在他馬上就能得個進士出身,正好我三妹家的珍姐兒,與他正適齡,不如來個親上加親、雙喜臨門?”


    早看是看不上王修業父母雙亡、命硬,自打王修業考中舉人,她妹妹家就動了心思,隻是後來趕上老侯爺過世,需要守孝,才被耽誤了下來。


    直到王修業這次會試取得優秀成績,誰都能看得出來他的前程大好,對他的親事動了心思的人家很多,找到他們這些叔伯嬸子麵前打聽,其中就包括她妹妹的婆家丁家。


    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鄭氏當然希望二房能娶她妹妹的女兒,這件事若能說成,她不僅在娘家有麵子,還能借外甥女掌控二房。


    她妹妹的公公正是顯赫一時的丁次輔,雖然現在被新帝趕譴為家中榮養,但在朝中的影響力依舊不小。


    若是娶了丁家的姑娘,對王修業的前程也有好處,如此一來,她可謂是在娘婆二家左右逢源,賺足麵子,還能得裏子。


    “業哥兒的親事,我早就應允過他,許他自己決定,我這個親祖母都不幹涉,還輪不到你們這些隔房的幫他當家作主。”


    鄭氏本以為這事可以說是十拿九穩,萬萬沒想到,這麽好的親事,竟然被她婆婆毫不給麵子的一口迴絕,不禁有些不滿。


    “母親,業哥兒的親事一直沒定,外麵那些不知內情的人,都以為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不關心他,不願意為他操持,我們多冤哪。”


    “再說,這種牽連甚大的終身大事,哪有讓少不更事的年輕哥兒自己決定的呢?”


    宣武侯老夫人絲毫不為所動的迴道。


    “我孫子的這個家,我還是當得起的,你們既然過去沒關心過業哥兒,他現在不也不需要你們的關心,各安其事便是,若是擔心外麵人的議論,你們就直接說,不讓你們過問,是我的意思,肯定不會損及你們的麵子。”


    要是真這麽說了,會讓他們這些人更加沒有麵子,因為外人會更加好奇,他們這些人到底做了什麽錯事,竟然讓她婆婆不允許他們為父母雙亡的侄子議親。


    可是也能由此聽出,她婆婆這是鐵了心不允許他們幹涉王修業的親事,心中再怎麽不甘,鄭氏也隻能悻悻離開。


    宣武侯老夫人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神情平淡,心中卻很悲涼,她的長子在出生滿月後,就被她婆婆給抱去撫養,被嬌慣得一事無成,還心胸狹窄,這個長子媳婦也是由她婆婆做主娶的。


    二子是由她親自撫養長大,兒媳也是她選的,十分合她的意,她丈夫擔心長子能力平庸,下麵的弟弟都太過出色,於家族發展不利,要求她要放任些,娶妻的時候,她考慮到小兒子隻適合做個富貴閑人,為他選的妻子也相對比較平庸些。


    結果就成了現在這種情況,最出色,能承擔得起家族未來的二子早逝,隻剩下兩個能力平庸,還沒有自知之明,目光、遠見全無,整天為了一點蠅頭小利爭破頭的東西。


    比起總在上竄下跳,心思外露的大房,五房倒是安分低調些,但是隨著定北軍落到五房手中,心裏的小算盤也是打得嘩嘩響,沒人記得二房為侯府立下的大功。


    還都防著王修業去軍中,會繼承他爹留下的聲望,或是讓上麵念舊,會再次重用二房的人,所以這些年來,任憑她明示暗示,都沒人願意給王修業爭取蔭恩,連她那受婆婆的臨終所托,一直偏心大房的丈夫在內。


    結果讓她丈夫也沒想到的是,他死後,先帝將他的功給了五房,讓本來還算平衡的宣武侯府變成現在這局麵。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成全


    說句犯忌諱的話, 要不是現在皇位換人坐,新帝對他們王家並沒有芥蒂,就憑先帝明麵上感令老侯爺舍身護駕,戰死沙場功勞, 實則對王家無聲的厭棄, 要不了多久, 王家就能自取滅亡。


    要不是新帝足夠寬容大度,處事公正,就憑大房明明平庸無能, 還自以為是的去攀附高枝的行為,這次的成王一案,就能讓王氏一族跟著倒下。


    這也是宣武侯老夫人下定決心,要將二房趕緊給分出去的原因,其他人雖然也是她的兒孫, 可他們對侯府沒有什麽功勞,卻享了侯府的榮耀。


    二房為王氏一族的榮耀戰死沙場, 結果子女卻活得跟寄人籬下似的, 若再受其他人的牽連,毀了前程, 這種不公肯定連老天都看不下去。


    眾所矚目的殿試成績公布後, 眾人發現一甲前三中,除了狀元依舊是南江書院出身的會元外,第二名榜眼竟是會試排名第五的王修業,探花則是會試第九的東江書香門第出身的張青亭, 稍感意外的同時,有些人生出本該如此的感覺。


    沒人知道的是,第三名本是會試第六名, 在公布殿試成績的頭天將要天黑的時候,本被氣得已經撂挑子,跑了的新帝,突然又心平氣和的迴到貢院,不惜秉燭加班,又認真篩選了一遍名次,將一些人的名次做了下調整。


    對於其他人而言,張青亭身兼官宦子弟與書院學子的出身,人也確實有真才實學,在殿試中的表現尚在會試第六的貢士之上,被新帝欽點為探花,倒也名副其實。


    如此一來,對於這次的殿試結果,也算是皆大歡喜,至於新帝不滿本該屬於南江書院的位置被分出去兩個,當場大發脾氣,被邵丞相一勸,還直接氣跑的事,算是就此翻篇。


    同時這也讓開始對南江書院心生忌憚的人,暗自放下心來,因為通過皇上的前後表現,不難看出他應該是在太尊那裏受了教,才會放棄義氣用事的心態,恢複了身為皇帝該有的冷靜與理智。


    這也就意味著,南江書院雖是由陳太尊與邵丞相一手創辦,但是他們二位都沒有任人唯親,一味重用並扶持南江書院的想法,新帝的態度肯定也會改變,他後來能冷靜而又理智的迴貢院加班審核名次,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也讓不少人對陳鳳琪的印象有些改觀,世間對女子的某些固有觀念,以及她本人之前的一些表現,都曾給人留下一個她很護短念舊的印象。


    可是事實證明,她的大局觀其實一直都在,隻要她願意表現出來的話。


    李常欣和趙小雪她們等著看榜的時候,恰好遇上親自過來看榜的王修業,看榜的事情就被暫先放到一邊,一行人來到附近的酒樓。


    十分豪爽的點好一桌數量不多,個個都很硬的菜後,李常欣才向王修業舉杯示意道。


    “恭喜你,不管名次怎樣,這進士出身是肯定到手了,相逢不如偶遇,我們正好為你慶祝一下。”


    王修業露出由衷的笑容,也跟著端杯道。


    “也謝謝郡主一直以來的照顧,哪怕現在有了進士出身,我最想做的其實依舊是為郡主打下手。”


    聽到他的話,李常欣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看了眼周圍,掩唇低聲說道。


    “聽我哥說,你們這些人,隻要明天能有機會被點名,就能在一定範圍內,選擇自己心儀職位,你可以從現在起,好好想想自己將來到底想幹嘛。”


    這是他若想去兵部,最好的機會,王修業立刻心領神會的點頭,往杯裏滿上一杯酒後,一飲而盡。


    王修業對這次的殿試心裏有數,他的表現還不錯,皇上對他的印象也還不錯,就是結合會試時的成績,想要進入一甲還是差了點。


    可是也說不定,若是朝中那些重臣不想讓南江書院在這屆恩科大考上一枝獨秀,勢太大的話,皇上就不得不退讓,他就很有可能入一甲。


    不管是一甲,還是二甲前排,他能被點名,給自主選擇職位的機會都很大,這個驚喜來得太突然,讓王修業很有些激動。


    因為關注王修業的殿試成績,也過來看榜的徐景楠到地方時,王修業在今歲大考中,被欽點為一甲第二名榜眼的消息,剛剛被揭曉,在宣武侯府下人的帶領下找過來時,就看到他們已經在推杯換盞的慶祝場麵。


    “恭喜王三哥取得一甲榜眼,隻是你怎麽不在府上等著接喜報?”


    心情很好的王修業微笑著拱拱手迴道。


    “多謝,正好和郡主她們遇上,一起先慶祝一下,你來的正好,也一起吧。”


    徐景楠在王修業身邊的空位上坐下的同時,關心的詢問道。


    “郡主,您迴去後,還好吧?”


    李常欣愣了一下,才想到對方在問什麽,頓時有些不滿。


    “你可真是哪壺不開揭哪壺,竟然在王修業的慶功宴上問我被罰的事,不過勞你惦記,我也就不瞞你們說,罰歸罰,我昨天去我哥的庫房搬迴不少好東西,也算是有得有失了。”


    關鍵是那兩萬兩銀子,就憑那個,就讓她感到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哪怕還她祖母一萬兩,孝敬她娘五百兩,又給趙小雪她們一人分二百兩,她自己現在隻剩下八千多兩,她也還是富豪。


    聽到她的抱怨,徐景楠的趕緊拱手賠罪道。


    “失禮、失禮,我也是因為知道郡主近鄉情怯的事,才會有些擔心。”


    “嗨,人生哪能處處如意,雖然我這次被罰得有些慘,接下來這半年多的日子,可能都不大好過,但是隻要能從其它方麵盡量找補迴來,這日子就還能過得下去。”


    趙小雪等人紛紛附和,很有同感的樣子,王修業雖然不太明白他們說的事,還是隨口問了句。


    “趙姑娘,你們幾個也被罰了?”


    提起這傷心事,趙小雪先喝了一杯酒後,才迴道。


    “唉,我們也是因為看到郡主被罰的有些重,就想郡主分擔一下,然後夫人就順勢成全了我們想要同甘共苦的義氣。”


    這讓王修業和徐景楠有些麵麵相覷,不過王修業考中榜眼,對宣武侯府而言,絕對是件大事,肯定會有無數親朋世交紛紛登門道賀,他身為主角卻不在場,確實有些不像話,所以眾人沒有聚多久,便各自歸家。


    為了不落人口實,陳鳳琪從頭到尾都沒怎麽直接過問大考的事,也就是看過邵雲博派人給她送的信,再從安常煦口中聽說一二而已。


    李常欣迴府後,難掩興奮的提起王修業考取榜眼的事,讓陳鳳琪有些意外,不動聲色的問道。


    “你不是向來對這些讀書人的事不感興趣嗎?怎麽對王家那個三公子這麽上心?”


    李常欣理所應當的迴道。


    “他可是跟著我混的兄弟,我當然為他感到高興,我早就說嘛,他跟我哥一樣聰明,跟著我混了這麽久,都沒怎麽備考,還能考個榜眼,這實力,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吧。”


    知道她在興奮什麽後,陳鳳琪便將這件事拋之腦後,與她說起另外一件事。


    “徐世子的女兒徐景月,比你還小三歲左右的樣子,會在你迴大營時,跟你們一起去大營,看在兩家的情分上,初期你要盡量照顧著些。”


    聽到這話,李常欣立刻來了興致,好奇的問道。


    “怎麽迴事?京裏好些人家都看不上我去大營的事,在背後肯定沒什麽好話,徐家肯定也知道這事,他們怎麽還舍得將自家千金閨秀送大營與我們作伴?”


    陳鳳琪便與她提了下徐家那位世子夫人做的事,以及被送到莊上的事。


    “……那姑娘是打小跟著祖母長大的,我見過幾麵,印象中,應該是個外柔內剛的性格,應該不難相處才對,反正處得來,你們就處,處不來,你也不用勉強自己。”


    反正那裏的大統領是她親爹,她在那裏的麵子肯定不在李常欣之下,徐家也會為她準備同伴,陳鳳琪並沒有要求李常欣委屈自己也要照顧對方的想法。


    李常欣點點頭,她本身也不是個願意委屈自己屈就別人的性格,要不然她也不至於為了不居人下,在進大營前,不惜舉債也要弄一大筆錢在身上,畢竟她早就深諳有錢在哪都是大爺的道理。


    “我知道了,那文夫人看著溫溫柔柔的性格,待人也挺和氣,還真看不出來,竟是個如此沒成算性格,幸虧遇上的是你跟我哥,要不然,就憑她幹得事,不是上趕著給徐家遞屠刀嗎?”


    李常欣很喜歡正史野史上記載的一些故事,安國的會寫得相對較為隱諱,不敢多說什麽,可前朝一些皇帝因為猜疑治下的忠臣名將,羅織罪名將人家合族都處置了的故事,她可聽說得不多不少,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利害。


    “就是這麽迴事,所以跟人家說話的時候,要多存點心,盡量不要將人得罪了,還毫無所覺。”


    在這一方麵,李常欣還是比較有自信的。


    “既然去了軍中,說的話肯定要以正事為,我才懶得主動打聽別人的私事呢,又不是那種花會、詩會,閑著沒事就聊衣服首飾,關心那些家長裏短,不主動關心問候一下人家長輩,倒顯得不太合群。”


    她到現在也沒弄清楚京中那些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網,不知道誰家長輩德高望重,見麵就該關心問問,也弄不清楚誰的身份存在什麽敏感的地方,與對方說話的時候需要避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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