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寧忍不住笑了下:“他好像有些怕你。”


    她不理解,姬恪長這麽好看,人又很溫和,怎麽會有人怕他?


    “很多人都怕我。”姬恪倒是很理解他:“客人多了,你去忙,我在這裏坐著就好。”


    他環顧一圈,坐到了櫃台後,脊背挺直,矜貴依舊,但看起來和這小店裏的煙火氣卻並不違和。


    薑寧沉默了一瞬,坐那裏不就是要收錢算賬嗎?


    雖然剛才說了她有點小錢,但請姬恪來算賬是不是有些不夠。


    “大人,你坐那裏休息就好,不必管其他的,我先去廚房做菜。”


    姬恪點點頭,目光隨著她移動,待她進了後院後才收迴來。


    店前日光明媚,來來往往行人不少,或是三三兩兩商談,或是走街竄巷來買東西。


    煙火氣十足,和冷清的皇宮十分不同。


    店中還有其他服侍的小廝,他們來收東西時都會不由自主看姬恪兩眼。


    有人喝了粥離開,阿笙去收銀錢,走迴櫃台時怯怯看他兩眼,把銅板放到了櫃台上。


    她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但在她的人生裏,從沒見過這樣好看的人。


    雖然麵色有些蒼白,但瞳色很黑,唇色微紅,五官漂亮……她不會形容太多,但他隻是坐在那裏,這店裏都敞亮不少。


    “這筆錢記在粥那裏……”阿笙又偷看他一眼:“你是未來老板娘嗎?”


    姬恪接錢的手一頓,對她微微一笑,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他低頭翻開賬本,幾縷額發垂到眼上,有些癢,但他沒管,隻是看著那稍顯雜亂的賬本。


    “這個是晚上寫的。”阿笙以為他不太懂,從旁翻出了一張紙給他看。


    “這是我們記賬的紙。”


    姬恪大致翻看一下,心中明白這些賬本的意思了。


    看來他們都是把每日賣的菜品寫在一張紙上,到了晚上再統一入賬。


    他看向阿笙:“聽聞你們沒請賬房,以為你們是會做賬的……為何不請?”


    阿笙搖搖頭:“不知為何,沒有人願意到我們這裏來做賬房。”


    姬恪眉頭微皺,又翻看幾遍才拿起墨筆:“我幫你們搭個框架出來。”


    說完這話他就低頭忙了起來。


    薑寧店裏的進賬如她所說,的確不少,不止是店裏的流水,那些訂單的價格不算低,再加上支出也不多……


    姬恪手下不停,突然想到她方才說的那句要養人的話,不禁笑了出來。


    “倒是有這個資本。”


    阿笙在一旁都看呆了,誰會突然替別人算賬,心裏頓時更確信這人是店裏未來老板娘了。


    她心裏開心極了,轉身繼續去廚房抬菜。


    臨近午日,店裏的客人多了起來,人來人往地很快就把這店坐滿了。


    姬恪一邊清賬,一邊收錢,頭大多時候都是垂著的,雖然看不清麵容,但這份氣質就引來不少注目。


    “老板今日真的在?”


    “放心,我那學生都去寺裏了,老板這幾天肯定在。”這個聲音倒有些熟悉了。


    店裏人不少,現下沒位置,他們就站到了櫃台旁聊天。


    姬恪抬起頭,那人轉過眼,兩廂對視相顧無言。


    顧太傅有些訝異,又看著他筆下的賬目,愣了半晌,隨後眉眼舒展開,神情極其生動。


    “你不去寺裏祈福,跑來這裏做賬房?看中這店了?”


    他受傷的消息暫時還沒傳出來,他們不知道也正常。


    姬恪繼續低頭清賬,沒有半點被揶揄的窘迫:“老師不也是日日來這裏。”


    顧太傅摸著胡子,捉到他話裏的漏洞,話裏帶笑:“怎麽,你以後也要日日來?”


    姬恪沒有接話,反倒是跟著顧太傅的那位男子開了口:“姬大人日安。”


    他轉眼看去,微微點頭迴禮後便不再說話,繼續理賬。


    顧太傅是個人精,哪裏不知道他這舉動的意思,實在忍不住,笑得胡子都抖了起來。


    “奇哉啊,鐵樹開花。”


    姬恪隻淡淡看了他一眼:“老師多慮了。”


    “我可沒有多慮。”


    顧太傅以前總覺得姬恪適合當個道士。


    他實在太清心寡欲了,又特別能壓製自己的欲望,他去修道肯定能成仙。


    沒想到他也會有迴到塵世的這一天。


    畢竟高高懸在天邊的明月人人都看得見,但不是誰都能摘下來的。


    “如何?什麽時候吃你們的喜酒?”


    顧太傅實在滿意薑寧,他已經在暢想婚宴那日會有什麽好吃的了。


    顧太傅身側那小官倒是探頭來看,也跟著帶了些喜意:“恭喜……”


    算盤上的珠子叮當一聲停下,姬恪聲音冷了一些。


    “老師莫要亂說,她還未嫁人,不可毀人清譽。”


    小官立刻住了嘴,轉過頭,假裝自己剛才什麽都沒聽到,心裏暗道倒黴。


    顧太傅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什麽叫毀人清譽,你又不是什麽惡人。”


    他這學生哪裏都好,就是太過自縛,處處約束自己,有時候反而會顯得自卑。


    “也不知你覺得自己哪裏不行。”顧太傅歎氣:“看來這花開到一半又被自己憋死咯,鐵樹還是鐵樹。”


    姬恪:……


    踏仙樓迎來送往,食客一波接一波,顧太傅卻一直沒有落座,像是鐵了心要等最後一輪。


    他身旁那小官如坐針氈,總覺得自己要接近什麽不得了的秘密了,實在不敢聽,隻能憂愁地看著一波又一波客人離開。


    隨著客人的減少,姬恪的心情也焦躁起來。


    他知道顧太傅留在這裏是為了什麽,但正因為知道才如此不安。


    “老師站著不餓嗎?不如落坐?”


    顧太傅挑眉看他一眼,假裝沒有聽懂他話外之意:“不餓,你幫人理清賬了?”


    姬恪手下的賬本理得整齊,記賬的紙張也用一個小木夾夾好,看樣子是已經理清了。


    “不愧是我最看重的學生,一邊憂心我這個老頭子,一邊還能算好賬,一心二用做得不錯。”


    姬恪沒有開口,大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後院,生怕她突然出來。


    “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該我這個老頭落坐了。”


    顧太傅摸摸胡子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他身旁那小官也愁眉苦臉地跟了過去。


    唐戶陸早在一旁觀察許久,這個老者常來他們店裏吃東西,沒想到和姬恪認識,看來也是個大人物。


    他們店裏好像經常會吸引一些厲害的貴人。


    他拿著菜單走上去,恭敬了不少:“客官,還是隨機上菜?”


    “是,上完菜後讓你們老板也來這裏歇歇吧。”


    這就是要見她的意思了,唐戶陸連忙點頭稱是,興高采烈地往廚房去了。


    “老師。”姬恪走到他身旁,平靜的眉下壓著一分焦躁。


    但他還是沒開口,隻先看了那小官一眼,小官接到信號後立刻提起袍角走到另一個角落,確保自己聽不到他們的話。


    見人走後姬恪才開口:“請您慎言,她並不知曉此事。”


    顧太傅神情看起來更加鮮活了:“這般隱晦的話你也要把人支開,長明,為師更開心了。”


    人生在世,緣分二字本就難遇,更何況是這樣近在咫尺的緣。


    姬恪靜默不語,坐在顧太傅身側,眉眼低垂。


    “你從小就孤寂一人,但偏偏又是個冷情的性子,難有人能入你心房,如今有此良人,為何不抓住?


    別人不知道你厭食的緣故,我還不知道嗎?你就是覺得生而無望,無所牽念,才這般作賤自己的身子。


    恐怕太子羽翼漸豐後,轉眼你就能去湖裏躺著再醒不過來。


    我是日日擔憂,夜夜苦想,好不容易今天看到一絲希望,你自己又給他掐沒了。”


    顧太傅揣著袖子,一點沒有老臣的氣派,反倒是像普通長輩那般親和。


    姬恪養的那隻鸚鵡之前受了傷,在宮外救治,別人都以為隻是留在那裏治傷罷了。


    但他是什麽身份,要人進宮救鳥不就一句話的事嗎,還用得著給那人一大把銀子,時不時讓人去看一眼?


    他不過是想事先替鳥擇個好主人,托付出去罷了。


    那日聽說他又把鳥接迴宮時,顧太傅是高興的,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姬恪應該沒有之前那般絕望了。


    這份喜悅在今日得到證實,卻又立刻被姬恪推翻。


    “長明,到底是為何?落花有意,流水無心嗎?”顧太傅很惆悵。


    姬恪聰慧無雙,人又心善貌美,是他學生裏的佼佼者。


    但世人大多都對宦官抱有偏見,覺得他們不完整不幹淨,是個不男不女的怪物,少有能接受的。


    難道薑寧也是這樣的人?可據他觀察下來不像。


    “這薑老板膽大心細,人又開明活潑,大約是不介意你……”


    “老師。”姬恪開口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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