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入了春白梅已經開始漸漸凋落,可是暖亭的梅花香卻經久不散。


    林蘭三人來到時受到了熱情的邀約。


    不少侍兒幫她們引路,在瞧見俊俏的狀元郎時,也有不少侍兒立馬紅了麵頰。


    林蘭在剛入座時,就已經收到了不少花枝。


    大部分都是美好祝願,也有一小部分是懷春的郎君悄摸透過其他人送過來的。


    不少官員的嫡子也受了邀約,所以這大周的瓊林宴一方麵是皇帝表達一下對新人的讚賞,另一方麵是幫她們找找合適的對象。


    這也是瓊林宴上的各個官員們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雲岫對於這事兒不算知道的很清楚,她剛進來的時候就收到了來自林蘭的注目禮。


    不過很快林蘭就安分地收迴了目光。


    而雲岫身為皇帝,老套地說了幾句開場白就宣布了宴會的開始。


    正當眾人開始欣賞歌舞之際,一道男子的身影出現在人前。


    “陛下恕罪,臣來遲了。”


    一個男子,如此堂而皇之出現在百官之前,林蘭大概也能猜到此人的身份了。


    第75章 . 第七十五個鳳君繁花枯骨,少年癡狂……


    翩翩如玉少年郎,一柄長劍破景芳。


    景芳,便是百越人朝聖聚集之地。


    而這如玉少年郎就是麵前這個隻一眼看上去大多數人會被其容貌吸引的雲朝嵐。


    當初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女帝派出雲朝嵐去破敵就是個笑話。


    可後來,此人用兵如神,單槍匹馬破了景芳,將上一任百越女王的首級取下,百越之後便是俯首稱臣。


    此戰當真是可以以封神著稱。


    在林蘭眼中,此人必定是桀驁不馴的,坊間也多是這位大殿下年餘二十不婚的笑聞,多數女子也不以其戰功稱讚,而是考慮到這位殿下必定兇悍異常,哪裏會是尋常女子能夠受到了的呢?


    然而此時此刻,這大殿下卻恭敬地在這小皇帝麵前垂身行禮。


    雲岫看著這著了戎裝的雲朝嵐,心中一酸,連忙喚人賜座。


    雲朝嵐落座之後,先揮手讓身邊跟隨的閑雲遞上了一個盒子。


    “朝嵐走前,沒什麽好物相送,這些都是朝嵐這些年攢下的一些小玩意兒,能逗陛下開心,朝嵐的心中已經是萬事皆足。”


    雲岫沒有拒絕收下了盒子,她也揮手喚人。


    幾個仆從托舉著三個盒子。


    依次打開,陳列在雲朝嵐麵前的分別是一柄長劍,一件禦寒的外袍,以及一個淺黃色的平安符。


    “這劍,是我特意尋了最好的精鐵為你鑄造的,那外袍也用了最好的羽絨,穿起來暖和輕便,最後這道平安符……”雲岫的聲音頓了頓,“是朕替大周百姓為你求來的,萬望你平安歸來。”


    雲朝嵐聽著雲岫這番話,原本欣喜的表情漸漸低落了下來,不過很快,他便調整好了心緒,唇角勾起,起身站到眾人麵前謝恩。


    “臣謝主隆恩。”


    一番君臣之間的客套話說完,幾乎所有人都對這樣的結果滿意。


    雲岫在這場宴席之中卻有些食不知味,身邊的初墨禪發覺她沒怎麽吃東西,轉身喚人來取了甜湯。


    送湯的仆從似乎是個新人,膽子有些小,一下子沒站穩,湯撒了一地。


    小侍從連忙跪下求饒,雲岫看著這撒了一地的湯,也沒有什麽心思追究,直接揮手讓人收拾整理。


    很快就送了一份新的甜湯上來。


    甜湯煮的香甜不膩,雲岫卻沒有什麽心思喝,隻抿了一口就沒有繼續了。


    瓊林宴上雲岫順便給幾人封了一些官職,這些都是初墨禪最初就和她商量好的。


    穆如是真正的草根出身,沒有勢力背景,不過曾經當過教書先生,便讓穆如先暫時給雲岫講學,當過天子侍講。


    原本教導雲岫這個任務吧,都是初墨禪自己攬下來的,隻是現在事情多了,雲岫見到初墨禪繁忙,一些比較基礎的四書五經之類的,就說找個講師來教導就好了,遂定下了穆如。


    宣雲一脈和顧大人沾些邊,是個清貴之家,若是急急忙忙放到六部裏麵,怕是要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所以雲岫讓其先去翰林院當個編修慢慢磨礪一番。


    至於林蘭麽……


    雲岫其實最開始也不理解為何初墨禪要選擇將之外放做官。


    直到後麵,雲岫得知了林蘭身世之後才恍然大悟。


    對於初墨禪來說,這麽一個孑然一身擁有才華的利器,現在可不能擺到人前。


    林蘭在聽聞皇帝對自己的發落之後,先是表情一白,可在後麵還是忍耐了下來。


    一場瓊林宴,穆如和宣雲可謂是意氣風發,而林蘭卻因為這一道聖旨受了冷落。


    在所有人看來,這毫無背景的林蘭已經是被這小皇帝給放棄了。


    連家背後的張家、宋家和吳家,哪一家是好惹的?


    拿出這小狀元祭天,很明顯就是對世家服軟了呀。


    瞧瞧那幾家,看起來也不是沒什麽事情嘛。


    瓊林宴在此後才有了那麽一點真正的“歡聲笑語”。


    還有一些假惺惺的官員甚至還上前安慰道:“林姐兒,也不是沒有其它機會了,外放慢慢熬著,說不準哪一日立了大功就衣錦還鄉了呢。”


    還與一些已經屍位素餐多年的老官員,也都紛紛慶幸那傲慢的狀元沒有接受他們家兒郎的絹帕,這麽一個要外方的娘兒們,差點就要連累她們一家受累!晦氣!


    就連上首的雲岫都能感受到那些官員們變臉速度之快令人驚歎。


    初墨禪在雲岫耳畔輕聲細語地說道:“陛下,你要細細看著,這樣才能分辨那些是聰明人,那些是笨蛋。”


    “之後好用聰明人麽?”雲岫問道。


    沒想到初墨禪搖了搖頭,端莊溫柔的鳳君下一刻在雲岫耳畔說的悄悄話讓雲岫知道這個鳳君說話是會多麽刺人。


    “陛下謹記,聰明人要在自個兒手中捏著把柄才好用,笨蛋麽,才是隨時都好用的。”


    雲岫對於自家鳳君的這套理論算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難怪人家能做大事兒而雲岫隻能跟在人家後頭喝湯。


    對於自己的認知,雲岫一直是有數的。


    瓊林宴尚未結束,雲朝嵐便需要先行離場了。


    雲岫自然不會讓雲朝嵐自己這樣獨自離開,可瓊林宴又不能離人。


    正當雲岫左右為難之際,平日裏身為醋壇子的初墨禪卻難得鬆了口讓雲岫去給雲朝嵐送行。


    一旁的洛扶卿自然也要去送送他。


    於是鑾駕起,雲岫和洛扶卿一起為雲朝嵐送行。


    二人將雲朝嵐送到了城門,看著雲朝嵐著戎裝,坐於馬上,雲岫眼眶一紅,終歸是軟了心腸。


    她下了鑾駕,雲朝嵐立刻下馬扶住了她。


    “你千萬要平安啊。”雲岫輕聲囑咐著。


    望著眼前依舊孱弱不堪的小女帝,雲朝嵐伸手輕輕撫了她的眼角,說道:“自然是會平安歸來的,莫哭。”


    真的還是那個容易心軟的姊姊啊。


    先前還努力做出一副冷硬的君王心腸,結果沒一會兒,見到他目露難過,一下子就心軟了。


    有時雲朝嵐覺得初墨禪的選擇是錯的,阿岫並不適合當個好皇帝。


    可有時,雲朝嵐又覺得那初墨禪竟然是個難得有眼光的,居然會選擇他這麽好的姊姊當皇帝。


    或許人就是這般糾結的生物。


    洛扶卿不知何時也下了鑾駕,轉身喚人取來了水酒,遞給了雲朝嵐。


    “此去山高水長,萬望珍重,阿岫和我都在等你歸來。”洛扶卿說道。


    雲朝嵐接過了水酒,說道:“自然。”


    互動之際,雲岫忽然想起了什麽,說道:“對了,阿朝,那件外袍裏麵將護身的軟蝟甲也縫了進去,還有一麵護心鏡,你到時候一定要穿好,戰場上刀劍無眼,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雲朝嵐瞧著雲岫緊張兮兮的模樣,眼睛微微一眯,臉上皆是笑意,他說道:“姊姊說的,阿朝都會聽從。”


    送到了城外,雲岫還是不舍,直到送到了下一個十裏長亭才最終停下。


    她見他禦馬而去,身後跟著一支騎兵前去和已經走得更遠的大部隊集合。


    少年人身披月光離去,像是在他的身上灑下了一層霜。


    洛扶卿走到雲岫身後,幫她披上了一件玄色披風,柔聲勸慰著雲岫歸去。


    雲岫上了鑾駕之後,才露出了脆弱的神情。


    “我真不想打仗。”雲岫說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我一直知道的。”


    洛扶卿伸手幫她撩了撩鬢發,指尖輕輕擦掉了雲岫的淚珠。


    “阿岫已經很努力了,你讓百姓不再流離失所,你讓百姓用上了新的工具,來年必定是一個豐收執念。”


    “可是我依舊無法阻止很多事情,如果換成像阿善那樣殺伐果斷的決策者,或許早就做出了最好的決定。”


    洛扶卿並不理解為何雲岫會有這樣的想法,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該安慰還是該笑了。


    他難得逾矩輕輕捧起了雲岫的麵頰,他問道:“阿岫為什麽要有這樣的想法呢?說實話,若是真讓初墨禪繼位,那他絕對會是一個暴君。”


    雲岫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些許疑惑,仿佛認為她家的鳳君真是個再和善不過的人了。


    在雲岫的印象之中,初墨禪除了幹過弑母這件事情之外,也沒有做過什麽和暴君的作風相關的事情。


    就好比暴君動不動就拉人出去砍頭,甚至還壓榨老百姓。


    “他不曾暴動,那是因為陛下你在他身邊監督著他罷了。”洛扶卿說道。


    對於那段時日阿岫逃離宮中之後,初墨禪幾乎將宮中的人都給清洗了一遍,這可不是什麽仁君能夠做出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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