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昨日請關策幫的忙,裝作給他做些吃食,實則給蕭屹送去。


    阿達也為這雁過拔毛的郎君臊得慌,咧嘴和她一起笑了。又說隨關鶴謠做什麽都可,且做完就盡可歸家去,今日夕食不再勞她。


    這倒是體貼,原來關策並不像看起來那麽大大咧咧。關鶴謠暗自感概,卻不知他是迫於某人淫威,不敢不體貼。


    阿達一走,關鶴謠便撲騰開了。


    她早早想好了許多糖果點心,主要分兩類,一類是蕭屹愛吃的,還有一類叫做“她以為蕭屹愛吃的”。


    尤其是那些稍精細、昂貴點的,家裏沒有條件做,如今可算逮到一個公器私用的好機會。


    今日最費功夫的、也是她最想做的便是一份“百草秋梨膏糖”。


    邊上的一個小廚婢看關鶴謠和阿虎要收拾那麽多梨子,自告奮勇幫忙。


    阿虎可能被青娘事件虐出心理陰影了,開始還想攔著她,關鶴謠倒是不甚在意。


    這小廚婢和她也有過交集,便是之前炒油焦麵時幫忙的,是個勤勞可愛的。況且這青天白日,眾目睽睽的……說到底,世上肯定還是好人多嘛!她便謝了那小廚婢,說歡迎她幫忙。


    小廚婢雙頰紅撲撲地應了,眼睛閃亮亮看看關鶴謠,便跑去與阿虎一起洗梨切梨搗梨。


    擠壓出的純梨汁,關鶴謠留下一小部分,等下摻了香稻米粉、糯米粉蒸成軟糯的梨糕。剩下的全入小砂鍋,加川貝母、甘草、羅漢果、陳皮等多味藥材慢火熬煮。


    趁這功夫她炒起幾樣堅果,要做個升級版的琥珀糖。不同於之前隻有核桃和芝麻的,這次她還加了鬆子、榛子,顆顆飽滿甘脆,皆是產自東地山穀的佳品,關鶴謠稀罕得不得了。


    她一邊炒堅果,一邊有點心虛。府裏藏的這五六斤梨都被她搬空了,且樣樣都挑頂好的料給蕭屹做,算不算監守自盜?


    可轉念一想,嗯——?


    不對啊!


    蕭屹本就是這信國公府的郎君啊!隻是平時住在英親王府而已。


    關鶴謠心一鬆,手一抖,又加進去一大把鬆子。


    阿虎今日很是開心,興高采烈和關鶴謠講府裏清晨開了祠堂祭祖,又恰逢宮裏賜下新火,前院熱鬧極了雲雲。


    “太夫人仁善,三牲首直接送到大膳房烤了分給大夥兒晝食加餐,奴也得了一塊呢!”


    也是信國公府闊氣,用的是豬、牛、羊這大三牲,若是用雞、鴨、兔那小三牲,哪裏夠百十來號人分?


    阿虎砸吧砸吧嘴,“夕食還會發青團,今日可有口福了。”


    “是了,我昨日看她們在蒸來著。”關鶴謠正切著琥珀糖,忽靈光一閃,“能幫我去找找有沒有鵝油嗎?”


    不一會兒阿虎就拿迴一罐金燦燦的鵝油,關鶴謠喜不自禁,忙把多出的核桃切得細碎,又遣阿虎準備做桃酥的食材。


    “核桃酥一般加豬油,若是加了鵝油呢,便改叫‘鵝油酥’。因為雖然隻這一樣不同,味道卻完全不一樣了。”


    鵝油氣味芳香獨特,又比豬油健康易吸收,是滋補身體的優質油脂,給那人吃正好。


    “鬆子和鵝油也相配,可惜今日來不及發麵了,阿虎把這油留下一點,咱們改日再蒸一品‘鬆瓤鵝油卷’。”


    加了鵝油揉的麵團金黃喜人,關鶴謠按出一個個小餅去烤,那邊砂鍋中梨汁也已經黏稠濃厚。撈出各色藥材,最後再加入冰糖和一點梨肉茸熬開,倒出來整形、冷卻、切塊,這潤喉清肺的秋梨膏糖就成了。


    一個個淺褐色的小糖塊列隊乖乖站好,凝結如石,破之如沙。


    關鶴謠丟一個進嘴裏,清甜可口,又帶有淡淡藥香,好吃!


    最後加梨肉茸是她的秘法,為了賦予這糖塊一種糯糯的纖維質感,嚼起來也帶勁。她給阿虎和小廚婢一人塞了一把,“化在水裏喝了也成,對咳疾最好,我特意給……朝散郎做的。”


    “未聽說朝散郎有咳疾呀?”


    “……防患於未然。”


    糯米梨糕、秋梨膏糖、琥珀糖、鵝油酥,隻能先做這些方便攜帶的。等阿達樂嗬嗬來把東西拿走,關鶴謠就承了關策的情,收拾收拾,家去了。


    今日清明,她和掬月也有要祭拜之人,隻是如畢二一樣,竟是連個墳塋都無處去尋。


    掬月給家人燒紙,哭得肝腸寸斷。關鶴謠一邊安慰她,一邊祭奠身體原主的娘親魏珊兒,以及她在現世的爸媽。


    她不到三歲,爸爸就離世了,關鶴謠對他並無印象。是媽媽含辛茹苦養大她,又憑一己之力從一個小食攤幹起,愣是攢夠錢開了餐廳,依靠古法菜肴打出了名號。


    媽媽因病去世後,關鶴謠放下了手裏的錄取通知書,轉將餐廳抗在肩上,這般摸爬滾打了三年,直到穿越到這裏。


    遙望暗淡天幕,關鶴謠攏了攏褙子長歎一口氣。


    那過於遙遠的自我,如今陌生得仿佛一個旁人。


    地鐵中的擁擠,手機裝的遊戲,城市裏日以繼夜的川流不息,網絡上爆來爆去的熱點新聞……


    她現在再去審視這一切,覺得和接收的原主記憶沒有什麽太大區別。都是難以改變、難以迴溯的如斯逝者,湍急而過,將她雕琢成現在的樣子。


    都是她的一部分。


    卻也隻是一部分。


    抬手扶上發間柳枝,熠熠光彩重迴她眼中。


    是啊,無限的春色,正在這裏。


    第54章 團建活動、采鬆花   國公府那邊,關鶴謠……


    清明之日, 關府自然也是好一番祭祀。


    關鶴謠去給陳婆子送吃食時,還能隱約聽到前院鼓樂,想來仍在宴飲。


    她最近行蹤詭異, 作息不定, 麵對這倆守門婆子,終於迴想起了被宿管大媽支配的恐懼,時常暗自心虛。


    好在這兩位婆子心大,收了關鶴謠各種好處,就真的不曾管她。何必吃力不討好呢?還不如從這二娘子身上撈些好處實在。況且——


    “呦這青團這麽大個兒!”二娘子給的好處總是很好。


    “青團粘膩, 嬤嬤夜間不要吃太多。”這是國公府發的青團,關鶴謠一遭給送過來了,最近她灶間的果子攢了太多, 光靠她和掬月都吃不完。


    她又塞給陳婆子兩個香囊,“是我要多謝嬤嬤擔待。你許我們每日進出著實幫了大忙, 我以後但凡掙了銀錢,必然少不了……”


    關鶴謠將陳婆子一頓誇讚,給她各種畫餅,聽得陳婆子周身舒暢。


    侍郎家的二娘子居然要自己去市井討生活, 還沒她家丫頭大呢……陳婆子吃著青團,莫名生出了幾絲真誠的同情。且這二娘子對她們都是溫和有禮, 還時常來陪著說說話, 確是個好的。


    陳婆子自己也想不明白, 為何每次聽到關鶴謠說話都如沐春風。其實,她身為的家仆,能夠被人尊重,被人平等相待,自然是對關鶴謠有著朦朧好感的。


    關鶴謠坐著陪陳婆子說了一會兒話, 聽她滿麵紅光地講府裏今年飲福宴闊氣極了,魏家也送來好幾抬大禮。又說阿郎遣了十幾個家仆,六輛大馬車風風光光迴安徽老家祭祖。


    關鶴謠含笑聽著,卻不往心裏去。


    關府這些事她渾不在意,還沒有陳婆子說給自家閨女相看郎君有意思呢!


    *——*——*


    信國公府那邊,關鶴謠逢八得一日旬休。


    恰三月初八這日天氣晴好,她便兌現了之前對掬月的承諾,舉行“山中春遊暨尚未成立的‘阿鳶食肆’首次員工團建”活動,鼓勵帶家屬。


    這次不像上巳節那樣奢侈地雇大馬車,她花了一百文滴滴打驢,租了個敞篷驢車由畢二駕駛。他又帶了自家娘子和兩個孩子,一行人四大兩小出了南城門。


    南城外最堪遊賞的山便是鳴泉山,南坡棲著大報恩寺,北坡則遊人更少,也更原生態一些,還能遙望金陵城。


    把驢車泊在山下農家,一行人便準備從北坡開始爬。


    關鶴謠晃著手裏一包蜜棗,“今日第一個爬上山頂的,得此當彩頭!”


    語音剛落,兩個小家夥就往外衝。幸畢二娘子眼疾手快把他們拽住,偏那兩個孩子還叫著“蜜棗”“我要蜜棗”拚命掙紮。畢二忙去幫自家娘子,教訓著“聽阿娘的話!”一手拎起一個娃娃夾在臂下。


    孩子們慘遭親爹暴力壓製,仍不服輸地晃著小胳膊小腿,看得剩下三人哈哈大笑。


    關鶴謠也覺得剛才的話不妥,實在小覷這些精力充沛的小魔獸了。她變魔術般又拿出一包,“不要著急,跟著阿爹阿娘一起走,你們隻要爬到山頂,就能得到一包蜜棗。”


    本來就是為了哄孩子的,怎麽可能讓他們顆粒無收嘛。


    畢二家娘子自然懂她這份心意,連忙道謝,“讓東家娘子破費了。”


    “盛娘子客氣,”關鶴謠莞爾,“我瞧著這兩個孩子可愛得很。”


    這位盛娘子穿著粗布青衫,那衣衫雖打了補丁,卻洗得很幹淨。


    她性情極柔和,甚至有些怯懦懦的,對著關鶴謠這小她十來歲的小娘子都是一口一個“東家娘子”。


    她一雙兒女倒是更像畢二,虎頭虎腦的,一點兒也不怕生。


    北坡路平坡緩,時不時有一段青石板階梯,爬起來並不累。


    關鶴謠久居市井,能來這大自然活動一下也覺得心曠神怡。山路沿途都是綠樹碧草,靜謐幽深,偶爾碰上幾個帶著燭火氣的遊人迎麵而來,想來是寺裏進過香從這邊下山。


    畢二帶著兩個孩子在前麵嗚嗚喳喳地開路,關鶴謠便和掬月在後麵陪盛娘子說話。


    “康郎今秋就七歲了,珠娘剛過五歲。”


    “七歲啦?可入學了?”他去歲滿六歲,該入冬學了。


    “這……”盛娘子麵露難色,“郎君能掙的銀錢沒有定數,常常七、八日沒有進賬,我、我也隻能做些縫補漿洗,實在……”


    關鶴謠理解地點點頭,略一沉吟說道:“若是他想入學,這束脩就由我來出,如何?”


    盛娘子驚得籃子都捏不住,沒聽過還供夥計家孩子上學的,她愣這麽一下,關鶴謠已經把畢家大郎叫過來。


    這孩子本耍著一截樹枝,此時乖乖站著聽關鶴謠說話,“康郎,你想不想上學呀?”


    康郎看看爹娘,看看笑眯眯的關鶴謠,慢慢點了點頭。


    “可是,”他漲紅了臉,“家裏沒有錢……”


    盛娘子的眼圈也紅了,這孩子向來懂事,知家中貧苦,從不開口索要任何東西,原來他是想上學的。


    “這你不要擔心。”關鶴謠摸摸小男孩頭頂,揚聲喚道:“畢二哥,我每月多出三百文錢給你家大郎念書,隻是你必須保證這錢是讓他去上學的。”


    她之前想過送掬月去上學,很是用心打探了一番。金陵城官學、私學都極興盛,每一裏巷必有一二所學堂,弦誦之聲,往往相聞。每月兩百文就能上很不錯的私塾,再加些紙筆錢,這三百文足夠了。


    “東家娘子,這、這怎麽好意思?”畢二連連擺手。


    “又不是給你的。”關鶴謠笑著搖頭,“孩子想念書豈能耽誤?咱們也不等到今冬了,我知道幾家小家塾,蒙童可隨時入學,這幾日我去問問。”


    有人拽她衣襟,關鶴謠一低頭就見珠娘大眼睛晶亮亮看著她,“我、我也要,我也要上學。”


    關鶴謠心都化了,溫聲同她講,“珠娘自然也可上學,隻是你太小了,要等明年呢。”


    一個接一個炸彈炸得畢二夫婦應接不暇,都顧不上討論康郎的束脩了,直說不用不用,女娃娃上什麽學。


    有權有錢的人家設有族學,或是把先生請到家裏,讓自家姑娘跟著學點書畫也就罷了,貧苦人家哪有送姑娘去上學的?


    “女娃更要上學了。”關鶴謠推出掬月,樹立典型,“你瞧我家掬月,會寫會算,幫我不少忙。我以後開了食鋪,掬月便是掌櫃的,定讓她比那些少年郎們還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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