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需要她親自去見孫仁。


    戴嬈瞬間就有了決定。


    去見孫仁就沒必要洗澡了,她將衣服上解開的扣子重新扣起來,收拾一番後就走出了房間。


    門外,陳瑛安靜的站在一邊,但從時間上看她剛進去不久,明顯還沒有洗澡,於是就抬頭透過擋在臉前的頭發看向她,沒說話,一副等待吩咐的模樣。


    自從許一離開後,戴嬈就漸漸懶得去找孫仁了,除了像許一指明要找她的,她都讓陳瑛幫她傳遞消息,平時也幫她處理一些雜務。


    陳瑛平時做事利索,少言寡語,很符合她的心意,就解釋道:“我去趟王府。”


    說完,她邁步向大門走去,當她走過院中的一棵桂樹後,就消失在了陳瑛的視野之中。


    隱身。


    作為陳錐之女,她自是知道這一點,但戴嬈做起來如此自然流暢,她由此就判斷出這段時間戴嬈的修為又有了進展。


    當然,這些不是重點,讓她感到好奇的是,戴嬈去王府做什麽了?


    戴嬈和孫仁有合作,她是能看出來的,但平時有事不都是讓她傳話嗎?


    現在自己去了,不用說,肯定有重要的事,那會是什麽呢?


    她不由的迴想最近發生的事,以及戴嬈今天做的事、剛才的表情,希望能夠得到一些啟發,但卻一頭霧水,完全想不出有什麽事會讓戴嬈去找孫仁。


    孫仁也沒想到戴嬈會突然來見他。


    對他來說,她不出現反而是好消息,因為他和戴嬈之間的聯係就是定時將王府內一些外人不太能知道的消息報給她,然後她將呂照和夜狼衛的動靜告訴他,隻要知道呂照對這邊沒什麽動作,她也就並不需要親自過來,而前段時間也確實是陳瑛替她來的。


    現在突然親自來見他,難道出了什麽變故嗎?


    “戴姑娘,你怎麽親自來了?可是有什麽變故?”


    因為許一對孫仁比較尊重的緣故,戴嬈對他也不像對其他不相幹的人那樣冷淡疏離,她將傳信符放在桌上,推到他麵前,道:“你先看看吧。”


    孫仁低頭看向傳信符,第一眼就看到了許一兩個字,他不由心中一緊:許一的名字被呂照提起,這就不是好現象!


    然後,等他看清信上的內容,一股氣就衝向了眼皮,太陽穴都跟著跳動起來,眼也花了。


    他強忍著視野的模糊,勉強保持著身體的穩定,抬頭麵對戴嬈,嗓子發幹,有些艱難的問道:“戴姑娘,這上麵的內容是……”


    戴嬈神情嚴肅的道:“是呂照發來的。”


    孫仁心中最後一點僥幸被打掉了:“怎麽會……他怎麽會知道?”


    戴嬈沒說話,這件事能夠傳出去,被呂照知道,要麽是淥陽王府這邊有人泄露消息,要麽就是陳瑛可能有問題,但總之根子一定是出在淥陽王府這邊,且是嫡係很小範圍內。


    原因很簡單,要說前麵,許一幫淥陽王府出謀劃策,打退了元隆帝暗中支持的行動,這件事可能有很多人見到,保不齊就傳了出去,但許一出去參加科考,卻隻有她、孫仁等寥寥數人知情。


    想到許一為淥陽王府做事,現在反遭背叛,她心中竟然不由的生出了一股怒氣,她剛才想到這件事有可能影響她的修煉都沒有動怒……


    她很快意識到自己不該因為許一而擾亂了心境,就迅速平複了心情,然後讓自己注意力放在了這件事本身。


    現在,變故已經發生了,淥陽王府什麽問題是他們的事,她要關心的是如何解決:“孫總管,你覺得這件事該如何解決?”


    孫仁到底在王府多年,乍聽到消息後,既為自己對淥陽王府的一片忠心遭賤棄悲傷,又為可能徹底得罪許一,失去了穩定現在局麵的方式而心急,才出現了剛才受到刺激太過的情形,此時聽到戴嬈的問話,他也努力冷靜下來。


    “戴姑娘,你放心,一會兒我就去見王爺,對這次的事,淥陽王府一定會給你,還有許兄弟一個滿意的交待!”


    作為淥陽王府的大管家,以他的閱曆和智慧,不難猜到元隆帝不動淥陽王府隻是暫時的,如此,許一和戴嬈,尤其是解決了這次王府危機的許一,對於淥陽王府的安危是至關重要的!


    現在許一不在身邊,他肯定要先安撫好她,然後才能解決這次的事,以及說服許一。


    戴嬈微搖了搖頭,道:“我對這些並不感興趣。”


    說到這裏,想到許一並不在這裏,盡管留下,和淥陽王府配合能得到充足的修煉資源,但這一刻她竟然真的覺得失去這一切也沒什麽關係……


    孫仁原以為,戴嬈留在這裏能夠得到呂照提供的修煉資源,這對她是有吸引力,此時感受到她表現出來的冷淡,不由感到壓力更大。


    “戴姑娘是前途遠大的修士,眼界和我等不一樣。不過,這次的事,王府肯定脫不了關係,因為我等行事不密,影響到了戴姑娘,淥陽王府必然要有所交待的!”


    現在他隻能先想辦法安撫住她,如此才能一起解決這次的變故。


    好在,維持現狀也符合她的利益。


    戴嬈則再次微微搖頭,道:“還是想想該如何解決現在的難題吧。”


    孫仁忍住長歎氣的衝動,他一心為了淥陽王府,但奈何有些人不認他這份苦心啊!


    他很清楚,這次許一的消息被夜狼衛查到,要麽就是陳蓉那邊,管不住嘴,通過身邊的人泄露出去的,要麽就是……


    想到去年把淥陽王府從懸崖邊上拉迴來,但王府的主人中竟又如此短視的推了迴去,他就感到一陣巨大的無力。


    當然,真正讓他無力提是,如果解決這件事,他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什麽周全的辦法:戴嬈肯定要迴複呂照的傳信的,他固然可以讓她撒謊瞞過去,但這樣做有很大的後患,因為他不知道某些人泄露出去多少消息,一旦讓呂照對戴嬈這邊產生了懷疑,不僅這次隱瞞沒有意義,和戴嬈的合作也同樣會變得無效。


    所以,他現在想到的唯一的思路就是以一個“合理”的理由,把這件事遮過去,但這同樣麵臨著不知道泄露出去多少消息的困境。


    戴嬈見他不說話,就提議道:“要不,現在傳信給許一,問問他的意見?”


    孫仁努力將“不可!”兩個字咽了迴去,狀似思考了一番,然後搖頭道:“此事不急,可否先容我將此事調查清楚再給許兄弟傳信?調查清楚了,知道前因後果,他才好作決定,你說呢?”


    戴嬈也需要時間調查清楚才好迴複呂照,所以,她應該是不急於現在就給許一傳信的,之所以有剛才的提議,她發現竟是想和他交流——人都見不著,有什麽好交流的?


    或許,是因為此地沒有修行同道,她才會有現在的心情?


    察覺到自己走神,她很快又收了迴來,然後道:“好吧。我先迴去了,孫總管調查清楚再去找我吧。”


    “等等!戴姑娘且請安坐,這件事並不用花太長時間,你留在這裏也能一起查明真相。”


    孫仁哪裏敢讓她迴去?萬一她迴去之後,突然改變主意,直接把實情告訴呂照怎麽辦?


    這個可能性雖然很小,但他卻不得不防。


    而且,說實話,戴嬈真那樣做,實際上是不影響她的利益的,因為她隻要不斷傳遞淥陽王府這邊的消息,呂照就會一直給她修煉資源。


    戴嬈稍微一想,因為泄露消息的人隻局限在少數幾個人中間,想查明確實不用花太長時間,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她離開的心情也並不是那麽強烈,就收迴了傳信符,帶著些不情願的道:“那……好吧。”


    孫仁鬆了一口氣,然後告罪一聲,就走出書房到隔壁求見陳秉去了。


    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沒過多久,孫仁就紅著眼把王妃請進了這邊的堂屋。


    隨後,他就讓人把陳蓉與陳政兩人叫了過來。


    等兩人被帶過來後,孫仁向王妃請示過後,才開口道:“二少爺是王爺的嫡次子,蓉少爺是王爺的嫡子嫡孫,我雖被王爺委以總管之任,實則是王府的奴仆,有些事本不是我可以過問的,但王爺現在病中,無法理事,我隻能越俎代庖,替王爺向二少爺和蓉少爺詢問一些事了。”


    此時王妃開口道:“剛才孫總管去見過王爺了,現在他是代王爺向你們問話,問什麽,你們就老實迴答什麽,絕對不能有任何隱瞞,明白嗎?”


    陳政和陳蓉兩人都感受到了氣氛的肅穆,此時一起起身答道:“是。”


    王妃此時看向孫仁,道:“孫總管,你問吧。”


    孫仁看向陳蓉道:“蓉少爺,關於許頭領的事,你是知道的,對不對?”


    陳蓉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但也想不出這件事和他有什麽關係,稍猶豫了一下就迴道:“是——許頭領出什麽事了嗎?”


    孫仁笑了笑,道:“沒事。我再問第二個問題,蓉少爺,你可曾把許頭領的事跟外人提過?”


    陳蓉臉色有些不自然的道:“沒有。”


    對於許一,孫仁和周佩都很看重,尤其周佩,談起他時更是充滿敬服,他則沒有多少感覺,而且因為幾次接觸的經曆都不愉快,他才懶得談論他呢!


    孫仁又追問道:“蓉少爺,你好好想想,你確定沒跟別人談過嗎?”


    被孫仁和王妃盯著,陳蓉感受到了更大的壓力,他忍不住仔細想了想,但這段時間,他因為厭倦了各種事務,加上孫仁教他的東西他雖然沒有完全學會,但從中找些偷懶的理由卻是足夠的,所以,最近他記憶中除了應付孫仁,倒有大把時間和春梅廝混,總之不可能談論許一,給自己找不自在!


    “沒有——真沒有,我整天忙著跟你學本事,睡覺的時間都不夠,哪裏會跟別人談論他呢!”


    這也和孫仁的想法一致,於是,他轉頭看向陳政,歎氣道:“為什麽?”


    陳政從被叫來後就一直沉著臉不說話,等孫仁問陳蓉話的時候,他也意識到泄露許一消息的事情被孫仁知道了,但知道又怎麽樣?他隻要不開口,他們能奈何得了他?


    聽到那三個字,他數月來的怒氣突然就暴發出來,然後臉上青筋冒出咬著牙道:“為什麽?因為他該死!”


    如果沒有許一,他就是下一任的淥陽王!


    為此,他努力了半輩子,結果,就因為他兒子陳鋔和那個同樣是王府下人寡婦夏穎的起了點誤會,就借著王府危機的由頭,把屬於他的王位奪走了,他如何能甘心?


    更何況,他堂堂的淥陽王嫡子,難道還不如一個下人?


    如此荒謬的事情,孫仁竟然還有臉問他為什麽?


    “因為淥陽王府是我們父子的!不是他一個下人的!”


    聽他這樣說,孫仁反而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難道他不知道,去年如果不是許一,薑慶等三十名人就要對他唯一的嫡子陳昱出手了,那可是三十名先天境武者,在當時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即便錢戰再厲害,但雙拳難敵四手,還能有好的結果?


    他前麵兩個兒子可都是夜狼衛害死的!


    而且,如果不是許一最終設計,逼元隆帝明著表示不會動淥陽王府,淥陽王府恐怕難逃覆滅的下場!


    這些,他不知道嗎?


    不,他肯定都知道!


    現在他之所以敢對許一動腦筋,可能也正因為元隆帝的那番表態吧?


    如果要認為有了元隆帝的那番表態就高枕無憂了,那才是幼稚!


    這次王府的危機雖然解除了,但一來元隆帝準備了十幾年的計劃被打敗,二來讓他丟了麵子,失了帝王的威嚴,現在他隻會更憎恨淥陽王府了,所以根本就沒有真正的解除危機!


    事實上,元隆帝既然在十幾年前就動了削藩的心思,許一就隻是幫他們暫時緩解了危機,並且給他們爭取到了一個不錯的機會,但要想利用好這個機會,以後少不了還要用到許一。


    何況,不提許一的計謀,單說能那麽輕易的化解掉夜狼衛那三十名先天武者的攻勢,還把戴嬈爭取到他們這邊,本身就說明了他的不凡,得罪了他能有好?


    孫仁沒有及時說話,隔壁書房裏的戴嬈則對陳政忘恩負義的所做所為差點氣炸了,就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她並不想暴露自己,所以隻讓孫仁一人聽到。


    孫仁馬上想到,陳政的行為也會讓戴嬈對他們整體產生不信任,於是忙開口道:“二少爺,你打小就聰明,一些大道理,不用老奴說,應該也明白,許頭領對淥陽王府是有恩的!關於這一點是王爺親口認定的!”


    “多餘的話先不說了,你先告訴我們你是怎樣把消息泄露出去的吧,如此也好挽救迴來。”


    陳政冷漠的閉上了眼睛:作為淥陽王府的嫡子,他不說,誰也奈何不了他,而隻要他不說,他們很難在短時間裏查出來,時間一長,夜狼衛就一定能收到消息。


    到時,拿了我的都要給我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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