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瑛的計劃,千裏之外的許一自是一無所知,沒有了在王府的勾心鬥角,他現在的生活平靜而單調,而轉眼間府試就要開始了。


    府試的前一天,紅穀府下了入夏第一場雨。


    借著這場雨,城外被當地人俗稱左山的連綿群山中,十幾個身披蓑衣的人在來到了一片看起來很普通的樹林前麵。


    這群人仿佛石雕般在樹林前站了良久,直到又一道閃電從雲層劈下,照亮了此處,為首之衣摘下了頭上的鬥笠,卻是一個頭發花白、少了一隻左眼的老者。


    隨著他的動作,其他人也都摘下了鬥笠,他們和為首之人都差不多的年紀,同樣都帶著一些傷。


    這十幾個人,明明年紀偏長,身老體衰,但摘下鬥笠的一瞬間,十幾個人往那裏一站,卻自有一股可以無視千軍萬馬的雄渾氣勢。


    隻是此時,除了為首之人,剩下的人臉上都透著一股哀傷之意。


    伸手從懷裏摸出一瓶酒,為首老者把裏麵的酒全倒在了身前的地上,然後微吐出一口氣,道:“動手吧。”


    原來對他言聽計從的一眾老兄弟,此時卻沒有一個人動彈。


    沉默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道:“你們應該都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的——你們難道要違抗殿下的旨意嗎?”


    他身後的眾人出現了一陣輕微的騷動,然後有一個半邊臉因受傷縮在一起的老者問道:“蓼將軍,我們這次一定能成功的,對不對?”


    為首的蓼將軍道:“沒有什麽是一定的。”


    臉受傷的老者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道:“既然沒有把握,為什麽不能再等待?”


    蓼將軍轉身過來,看著眾人,厲聲道:“你們要違抗殿下的旨意?”


    “我們沒有!”


    臉受傷的老者拍著自己受傷的臉,嘶聲道:“我這張臉就是當年為了保護殿下傷的——別說這張臉了,我的命都是殿下的!我不會違抗殿下的旨意,我隻是不想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打擾王爺的安寧……”


    蓼將軍搖了搖頭,道:“你應該明白,我們不想打擾殿下安寧,難道殿下就願意?”


    臉受傷的老者忙道:“蓼將軍,這樣說來,殿下傳下這個旨意是不是說是有把握的?”


    蓼將軍看著他們的眼睛,知道他們是想要一份希望,他不想騙他們,但這何嚐不是他想要的?


    “殿下向來行事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這次肯定也不例外!”


    “但是,此次計劃最關鍵的一步和最理想的結果是讓方城王得到玉璽,這一步我們務必不能出了差錯!”


    臉受傷的老者馬上握著拳頭道:“蓼將軍,你放心,我們拚著命不要,也一定不會耽誤了殿下的大事!”


    蓼將軍眉頭一皺,正色道:“我知道你們和我都不怕死,但該拚命的時候要拚,不該拚命的時候也不能白白送死——我們都死了,殿下以後要靠哪個?”


    聽他這樣一說,剩下的人都輕鬆的笑了起來。


    蓼將軍也少有的笑了一下,然後再次開口道:“動手吧。”


    說完,他們各自從蓑衣中掏出了一塊碎布,合在一起就組成了一幅簡易的地形圖,再對照樹林的位置,找到了一株樹,挖開樹,就露出了下麵一塊石碑,上麵寫著三個字:太平鎮。


    這塊石碑雖然就在眾人眼前,但卻又像是離他們很遠,而它出現後,明明還是樹林之中,但它的後麵卻隱約出現了一處鎮子的模樣。


    麵對這神奇的一墓,蓼將軍等人除了緬懷,卻並沒有露出半點的驚訝,因為他們作為陳錐的親信,很清楚陳錐是會仙法的。


    十幾個人站在原地等著,看著雨不斷的落在石碑上,也積在所挖開的樹坑裏,漸漸的,石碑越來越真實,然後,坑裏的水一陣翻湧,接著迅速衝開一個口子,化作一道溪水順地勢流了下去。


    他們仍然沒有動,又過了一會兒,忽然水中出現的叮叮當當的撞擊聲,蓼將軍伸手一撈,就撈出來了一隻精致的瓷碗,翻過來則看到碗底有“太平”兩字。


    從這開始,就不時有東西被衝出來,有時是塊木頭,有時是件家具,有時是件珠寶,有時又是件殘破的兵器,等等,不一而同。


    蓼將軍在這期間隻將撈起的一件玉器、一串銅錢收下,其它的都扔掉了,而這件玉器和銅錢上都有兩個字:太平。


    陳錐,作為大越朝第十一王子,封號就是太平。


    “好了,走吧。明天就把它們交給山下的村民。對了,陳半臉,就你話多,我讓你安排的貨郎,你準備好了吧?”


    臉受傷的老者忙道:“將軍,你見我什麽時候誤過事?你放心,早幾天我就讓人去找了左山鎮的小貨郎,讓他幫著收山老芽,明天早上,最遲不會超過午時,他一定會到山下的山前村的。”


    蓼將軍點了點頭,看到像是泉眼一樣把樹坑衝刷得看不出來原來的模樣後,就彎腰把挖倒的樹夾在腋下,道:“那我們走吧。”


    陳半臉幾人馬上上前,把樹奪過來抗在肩上,一起向山下的村子走去,並將三樣東西放在了三戶不同人家的門外麵。


    ……


    所謂靠山吃山,即便是下雨了,山前村還是有勤快的村民起得很早。


    楊駝子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像往常一樣,摸黑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到門口觀看外麵的天氣,估算著今天還有沒有雨,如果沒雨,昨天晚上的雨就能催生出很多的山貨,而且其中一些還隻有雨後出現。


    伸出手試了試,就發現雨已經停了,雖然有霧,但也能看到天上沒了烏雲,他心中一喜,很快迴屋裏生火燒水,泡著吃了幾塊幹糧,然後就背起竹筐,準備進山。


    他剛走出院子,忽然感到腳下踩的泥地裏有件光滑的東西。


    這會兒天色亮了不少,他蹲下將東西從泥裏挖出來,很快確定是一隻瓷碗。


    對山前村的村民來說,平時使用的都是些竹器,或者泥盆陶碗,瓷碗整個村裏都沒有一隻。


    他不知道這隻瓷碗怎麽會出現在他家門前的,但平白撿到東西肯定高興。


    擔心被別人看到,他趕緊跑迴家裏,拿水衝洗後,就發現它比平日裏鎮上裏正拿在手裏喝茶的小瓷壺還要精致,這肯定很值錢!


    賣了它,說不定娶媳婦的錢就有著落了!


    家裏多了這樣一件寶貝,他哪裏還敢出門?


    ……


    今天,夏穎也起得非常早的,為的卻是一會兒許一前去參加府試。


    精心煮了開胃的八珍湯,按許一的喜歡,包了三種餡的包子,將它們放進蒸鍋後,她就走進書房去叫許一起床。


    許一此時仍在安睡。


    點起蠟燭,她轉身正要去叫他,就看到他伸著頭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盯著她看……


    被輕嚇了一下,看到許一視線的位置,她心中不由又嬌著又好笑,這幾天為了讓他專心備考,她就想辦法“素”了他幾天——她發現,像是女人的那幾天,又或者她說修煉有所領悟之類,就能讓他老實下來。


    當然,前麵那個必須是真的,假的話,他比她還知道她的日子,多說時間都不行,因為她就算帶上他專門為她特製的叫什麽“護*寶”的,他也會扯下來看,還會上手驗證真假……


    這次則是剛好趕上了,她又推說修煉有新的領悟,快要突破後天七重了,幹脆分房睡,才讓他安分下來,但才幾天啊,怎麽就饞成這樣了?


    “別看了,一會兒就要進場了,趕緊起來吃飯吧。”


    她走過去托著他的胳膊想要把他從床上托起來,然後就發現他臉貼在她身上嗅了嗅——這也是他的一個驗證手段……


    “去去去,什麽時候了?趕緊起來吃飯,我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灌湯包子!”


    她伸手推他的腦袋,手指被含了一下,她一激靈,趕緊拽了出來,接著就想揪他的耳朵,把他拽起來,但隨後就被他伸手環托在臀下給拉到床上了。


    “不要鬧了,你先去考試,就幾天,幾天時間你還等不了嗎?”


    許一跟她講道理道:“不是我等不了,你想啊,這都幾天了,就像水桶裏裝滿了水,上了考場豈不受影響?桶空了才會變輕,你說對不對?而且,這一考又是幾天,你就舍得讓我熬著?”


    夏穎眼睛眨了眨,感覺他說的話好像還挺有道理,但馬上又想到時間的問題:“不是就三天嗎?再說,你一會兒就得進場考試了啊!”


    許一正色道:“所以,不要浪費時間了,來吧!”


    說著話,真符“衣”發動,夏穎就感到身上衣服全部一鬆,她趕緊把衣服抓住,又拒絕道:“不行!你……弄完不得累嗎?”


    “我先天境的修為,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對他來說,修為的提升,意味著體質越來越強,這既讓他能更好的享受到生活的方方麵麵,又讓他擁有了更強的身體恢複能力。


    夏穎發現這還真的不是理由,就隻能任他把外麵的衣服給脫了下來,她忽然又想起一件,趕緊捂住繡著竹葉的小衣,道:“等待。包子快蒸好了,我去端下來去。”


    許一當仁不讓的道:“我來!”


    自從突破先天後,他真符的作用距離已經增加到三十六米,廚房自是在作用半徑之內。


    夏穎聽到廚房傳來的蒸屜落在桌子上的聲音,知道確實不用她再過去一趟了,最後隻能鬆開了握著小衣的手。


    但這會兒他又不動手了,而是向她示意了一下,然後目光灼灼的等著看最後的風景。


    想到一會兒他還要進場考試,她隻能沒好氣瞟了一眼,伸手將後麵的帶子解開。


    帶子一解開,他的手就過來逗弄白兔了,象征性的拍了一下,沒拍開,她就去脫剩下的衣物。


    一切準備就緒,想著他一會兒要考試,她就伸手推了一把他,嗔道:“我來!”


    然後,明明已經熟到每個角落了,但偏偏在他瞪得大大的眼睛注視下,她還是忍不住臉紅,忍不住轉頭移開目光。


    轉頭就看到明月皎潔,然後又忍不住想,怪不得許一那麽喜歡,就是她,那麽柔嫩,也覺得美不勝收,何況還隻是養眼……


    這次許一確實不隻是養眼,因為夏穎又開發了新的戰術,最後差點把他的魂都給吸了出來……


    府試對士子的重要性自不用多說,為了給考官留下好印象,幾乎所有的人都是天不亮就在考場外麵等著了,許一趕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高起,成了最後一個進入考場的人。


    ……


    因為碰上了特定的主顧,山老芽又越新鮮品相越好,所以,左山鎮的貨郎也在差不多的時間趕到了山前村。


    昨天下了雨,雖然時間偏後,但村裏采的山老芽的數量還是受到了影響,比他預期的要少了四成以上,這無疑會影響到最後的收益,貨郎心中暗暗著急,但想著山前村剩下的人中有幾家是比較勤快的人,希望就隻能放在他們身上了。


    很快,他就走到了楊駝子家門口——因為地勢原因,山前村各家並不都挨著,他隻能一家家走。


    讓他高興的是,楊駝子果然沒讓他失望,比前麵那些人多出來不少。


    收完他家的,貨郎正要前往下麵一家,楊駝子忽然叫住了他,然後神神秘秘進屋拿出來早上撿到的瓷碗,問他能賣多少錢。


    貨郎走村竄戶,不隻是收山貨,有好東西,能賺錢,自然也不會放過。


    楊駝子手裏拿的瓷碗,比鎮上裏正家裏的東西還好,他一看就知道是值錢貨,他記得裏正家的瓷壺是在縣裏買的,足足花了五百個大錢,這隻碗怎麽著也不比壺便宜,而且想來也能直接賣給裏正,於是他就豪爽的出了四百個大錢的價格把它收了下來。


    接下來他又遇到了一枚更精致的玉器,這個他帶的錢都不夠了。


    他也顧不得再收山老芽了,幹脆直接掉頭返迴了左山鎮。


    迴到左山鎮後,他先拿著碗去找了裏正,很順利的就以六百五十的價錢賣了出去。


    這時,要買山老芽的人追了過來,看到瓷碗後,就說這碗品相這麽好,用來都送禮都拿得出手,說不定能幫助裏正從縣上當官的人那裏換個好差事,但可惜不是玉的。


    說者有意,聽者也有心,貨郎把山老芽交給那人,轉頭又帶著錢去了山下村,並於當天進了黃竹縣。


    黃竹縣的典史拿到形如半圓的玉器,看到後麵的“太平”兩個字,不由眼神一凝。


    次日,他不辭辛勞,讓貨郎帶著他到了山前村,而這天,有更多人從河裏撿到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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