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許一和夏穎離去後,周佩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雖然臉上看不出喜悲,但嶽靈卻能想到她的小姐內心裏一定充滿了委曲,不由的替她難受,於是小聲的開口道:“小姐,我們迴去吧。”


    不知道她的聲音小,還是周佩正在思考,竟是沒有給出反應。


    她剛想再次開口,就見陳祈身邊伺候的親隨快步走了過來,他先迅速向許一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就對周佩道:“夫人,少爺叫你迴去。”


    周佩眉頭微皺了一下,輕嗯了一聲,轉身向西院大門走去。


    走進大門,走過前院,她就在中院門後看到了唿吸有些亂的陳祈。


    “怎麽隻有你們兩個?”


    他問道。


    周佩心情有些複雜,因為她很清楚,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他,恐怕又會打擊他好不容易激勵起來的心氣,但事實就是事實,她就盡量使用春秋手法迴道:“是這樣的,我剛才正好在前麵碰到許頭領和夏夫人,他說他們要去見孫總管,就先過去了。”


    陳祈聽完臉一拉,道:“也就是說,你說了你的打算,他沒有同意,是嗎?”


    周佩微笑道:“他說他們現在要去見孫總管,迴頭再說。”


    陳祈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然後咬牙低吼道:“他以為他是誰?老子是淥陽王的嫡子嫡孫,他一個外院的護衛頭子,有什麽資格在老子麵前擺譜?我給他臉了?”


    在他看來,周佩親自出麵,許一竟然還說“迴頭再說”的話,無疑是拒絕的意思,分明是不把他看在眼裏!


    “還夏夫人?一個下人的之婦,她也配?”


    周佩一見他暴怒起來,這份心性定力,以及不顧忌離著下人們活動的外院僅一門之隔,都讓她心中著惱,但現在隻能先安撫他道:“夫君,你冷靜一下,這裏……”


    她一說話,陳祈頓時又把火燒到了她身上:“冷靜?你是誰?你是王孫之婦,現在不顧身份,低三下四的去討好一個下人,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麵對他噴向她的這一通話,周佩隻覺得渾身像是冰天雪地裏被一桶雪水從頭澆到了腳,第一次感到心寒失望到無言的地步。


    陳祈仍然怒不可遏:“你給我記住,以後這種給我丟臉的事絕不允許出現!怎樣做,都聽我的!”


    說完,他急火火的轉身過去,準備離開。


    周佩見狀忽然反應過來,以他從前的表現,他現在的反應應屬於意料之中的事,既是如此,她又何必感到失望?


    對她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從陳政手裏奪下登上王位的資格,至於陳祈,她需要的隻是他的身份,隻要他能站出來,他本人如何其實並不是那麽重要。


    想到這裏,她重新恢複了冷靜,然後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道:“夫君,你就不想知道,他現在的處境按說非常艱難,他為什麽還會拒絕妾身明顯是在幫他的好意?”


    陳祈急躁的道:“他怎麽想,關我什麽事……我也不想知道!”


    “還有,我剛才說的話,你當耳旁風了嗎?”


    看到他暴跳如雷的模樣,周佩反而愈發沉靜下來,她道:“夫君且稍安勿躁。其實,你靜下心來想一想……”


    陳祈卻是不耐煩的一揮手,道:“好了,我不用你跟我說這些廢話!你就給我記住一點,以後不許再和那個許一接觸了!”


    說完就又繼續向內院走去,走到擺放的花盆邊,又不解氣踹倒一盆,才罵罵咧咧的走遠了。


    周佩愣在原地,嶽靈見狀更加心疼她了,道:“小姐,你明明是為了他,現在卻……”


    “你錯了。”


    周佩平靜的道:“我是為了我自己。”


    嶽靈想到許一和陳祈的表現,不由替她為難道:“小姐,現在少爺不許你接觸那個許一,尤其許一那個樣子,你……也沒機會啊!”


    周佩此時卻自信的道:“你又錯了!你也說許一的反應不對勁,但是,你想想,他剛才是幹什麽去了?他是去見孫總管了。”


    嶽靈下意識的道:“尋又怎樣?”


    周佩帶著她一邊往榴園走去,一邊說道:“怎樣?他總不能無緣無故的去孫總管吧?那麽,這兩件事之間會不會有什麽聯係呢?他當時沒有怎麽思考就拒絕了我的提議,說明很有可能他自己已經有了解決之道,這次去見孫總管,可能就是為了此事!”


    嶽靈感覺她說的有道理,但很快又想到許一麵對的可是陳政,就又不相信的道:“那是二老爺的決定,他自己怎麽可能解決得了?”


    周佩點頭道:“確實,我也想不出他該怎樣解決這次的困局,所以,我就想到了第二個可能,那就是他還不知道此事。”


    “啊?”


    嶽靈感謝她說了也相當於白說:“那……這樣還有什麽意義啊?”


    周佩微笑道:“你傻啊,如果是這樣的話,到時候就是他求著咱們了,這對我們不更有利嗎?”


    嶽靈明白了她的意思,但緊接著又想到了陳祈,就又遲疑的道:“可是少爺那邊……他怎麽辦?”


    周佩很淡定的道:“不用擔心他。等他氣消了,他就會明白,隻要許一得孫總管看重,那就有價值,到時候,他自然就不會計較剛才說過的話了。”


    ……


    孫仁沒想到在王府見麵,許一竟然還帶著夏穎,因為婁氏在家裏,沒人作陪,他倒是不好安置她。


    看到他的表現,許一則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斷,然後,他倒是對孫仁接下來怎麽說比較感興趣了。


    孫仁畢竟當了這麽多年的王府總管,很快就想到了應對之策,雙方見過禮後,他就對夏穎溫和的說道:“前天整理內庫時,竟然找到了一張焦尾琴,還有一份古琴譜,就被我取來放在了書房裏,可惜我也不擅長,你去看看,要是感興趣,一會兒就拿迴去練練,也能為你們的生活增添一份樂趣。”


    許一知道他是想支開夏穎,但隻要不出這個院子,就不用擔心她的安全問題,於是就拍了拍她的背,道:“去吧。”


    等夏穎起身被下人帶去了書房,孫仁看向許一,因為被夏穎的出現打亂了節奏,此時就在想該如何開口。


    他不說話,許一等著看他如何開口,更沉得住氣,也沒言語。


    孫仁反應過來,一邊想著一邊笑道:“我觀許頭領和夏姑娘親密無間,讓人羨慕啊。”


    來了嗎?


    許一看孫仁說話的語氣神態,又感覺不像,但到底如何,還要看他接下來的表現,於是迴道:“還行。”


    孫仁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夏姑娘遇上你是她的福份,但是,如果許頭領不進入王府,恐怕也沒這份豔福,你覺得呢?”


    許一覺得他說這話既像是為了替陳政當說客做鋪墊,但後半句話很明顯是為了表明王府的重要性,前麵又說夏穎遇到他是她的福份,如果是為了分開他倆,前後又有矛盾的地方。


    不過,他完全可以以不變應萬變,就幹脆不再浪費精力去揣摩他的用意,道:“是。您說得對。”


    孫仁感覺他的表現有些怪怪的,但具體什麽樣又說不上來,當然,他想要的原本就是讓許一對王府,不說感恩吧,至少有好感,並且讓他意識到他和王府的利益是一致的,王府的存在對他更有利。


    “許頭領,等過了年,你就該去參加科舉考試,我以前就答應過你,到時候王府這邊會給你大力的支持……”


    他緩緩的說道:“但是,許頭領,你誌向遠大,要走科舉之路,為的應該是仕途,自然應該明白,科舉過了,隻是第一步,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為,單是靠科舉的成績是不夠的……”


    許一見他突然轉到了他的科舉上,又想他是不是拿這件事要挾他,不得不說,他們要想搗亂還是能辦得到的,但是,如果隻是算計夏穎,他頂多打掉他們的念頭,科舉關係著他的修行,在這上麵作梗,那就要承受他正麵的打擊了!


    不過,許一形成了習慣,越是重大的決定,越是不會暴露出來,他表麵上還是安靜的聽著。


    孫仁不愧是當了幾十年的王府大總管,很快從許一表麵洗耳恭聽的的姿態上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雖然暫時沒有想到哪裏出了問題,但想到許一以往的表現,很清楚他說的話許一肯定都明白,他說得多了反而會讓他反感,於是決定長話短說:“許頭領還請不要見怪,人一老了就容易囉嗦。”


    “我的意思是,許頭領考完科舉,走仕途之路的時候,不管是人脈還是物力,王府這邊都願意大力支持!”


    “以許頭領的能力,再有王府的支持,想來很快就能出人頭地,飛黃騰達了!”


    許一自是明白,如果真如孫仁所說,他的仕途之路肯定會變得一路通暢,尤其關鍵的是,他走仕途的初心就是為了官方身份更方便他通過官方組織,進行大規模的人道工程,結成新的真符,提升他的修為,有王府的物力支持,推進的時候就會容易很多。


    “不知孫總管需要我做什麽?”


    他很清楚,孫仁找他說了那麽一大通話,許下那麽多好處,肯定是有所求,對他來說,隻要不涉及夏穎,其它的都是可以談的。


    麵對許一直白像是買賣似的說話的方式,孫仁對他的性格就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這讓他既感到輕鬆,買賣嘛,隻要價格合適,買賣就能成,但同時也感到失敗,原因則是許一把他和王府的關係看成交易而已。


    不過現在解決王府的困局才是最重要的:“許頭領,呂家和這次王府突然遭到破壞的案子,都是你辦的,想來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也不瞞你說,王府現在遇到了困境,你可有解決之道?”


    “你說的就是這件事啊?”


    許一原本就是拿這件事當作解決陳政威脅的武器的,沒想到孫仁竟是主動拿它出來請求他幫忙.


    孫仁聽他說完則鬆了一口氣,道:“看來許頭領應該看出些什麽了。許頭領,如果能幫王府走出這次困境,以王府的能量,肯定對你有莫大的幫助,從這方麵來說,王府和你算得上是一榮俱榮,也可以說是一損俱損,許頭領認為然否?”


    許一笑了笑,道:“孫總管,我今天剛知道一件事,陳鋔陳少爺前天騷擾我家穎兒,被阻止後,據說受到了刺激,陳殿下正準備拿穎兒去哄他兒子呢。”


    “你說一榮俱榮?”


    孫仁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他沉聲問道:“此事當真?”


    說完這句話他馬上搖了搖頭,道:“我到底年紀大了,許頭領既然說了,自然不會是假的。”


    然後他鄭重的道:“許頭領,我向你保證,此事絕對不會發生!”


    許一拱手行禮道:“多謝孫總管。”


    孫仁歎了一口氣,想到他兩次當麵表露對許一的重視,其程度甚至已經到了“勸”他將陳瑩賜婚給許一的程度,沒想到陳政竟然絲毫沒有放在心上,這不由讓他感到失望。


    而且,就算沒有他的提醒,對於手下有能力的人,不重視也就算了,還一再做出讓人寒心的事,對此,他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其實,淥陽王府傳承上百年,底蘊深厚,這種事放在太平時日裏倒也算不上什麽,但問題是現在王府麵臨風雨欲來的局麵,已經極為艱難,此時就算不是他看重的許一,換成其他人也不能那樣行事,否則內部再離心離德,內外交困之下,無疑會更容易把弱點暴露給敵人,局麵就會變得更加兇險!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慶幸今天去找了許一,真要是等事情發生了可就晚了,要知道,能力強的人搞起事來破壞性也會更大!


    這時,他忽然意識到,許一說完那句感謝的話就一直沒有動靜,而那句感謝明顯是針對他保證不讓陳政搶夏穎一事的。


    抬頭看向許一,等了一下,見他安靜的坐在那裏,沒有任何開口談如何解決王府困境的意思。


    “許頭領?”


    許一明白他的意思,也直接開口道:“不夠。”


    孫仁忽然感覺他明白了許一的想法:他對陳政不滿,隻是阻止這次的事還不夠,他需要更多、更有力度的保證。


    怎樣才算是更有力度的保證,大概,或許,應該是讓陳政不再具有影響到他的能力……


    也就是“廢儲”!


    這等事,原本完全屬於淥陽王的權力,屬於龍之逆鱗,外人絕對不可以觸碰的,但許一有這樣的意思,孫仁卻並沒有感到如何的大逆不道……


    “我明白了,一會兒我就讓大少爺的公子陳祈過來,跟我學著做事。”


    許一這時也坦誠的解釋道:“孫總管,如果我隻是王府外院的護衛頭領,那我隻會做護衛頭領該做的事,如果讓我做別的事,首先,王府現在必須力往一處使,其次,我不能再接受身後還有刀子捅過來。”


    孫仁點頭道:“我明白!”


    說完他看向許一,再次鄭重的重複道:“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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