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二叔,見過孫老。”


    見陳政和孫仁走過來,周佩就很恭敬的向二人見禮。


    陳政沒想到周佩竟然出現在這裏,隨口問道:“侄媳怎麽也在這裏?去見過你嬸娘了嗎?”


    周佩輕聲輕語的道:“剛才鋔弟和外院的許頭領言語上有些誤會,侄媳就過來勸了幾句,也沒有什麽大事,說開後許頭領就返迴外院了,我還沒來得及去拜見嬸娘。”


    孫仁忍不住暗暗歎了一口氣:周佩很知禮守規,平時隻在西院活動,西院離這裏最近的地方也得有幾十米,她都能聽到,可見剛才的事鬧得絕對不小,許一如果還在現場還好,因為他也在,陳政做麵子也少不得教訓一頓陳鋔,這樣還能挽迴許一對王府的印象,現在都離開了,那不管做什麽也消除不了負麵影響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樣看重許一,如果僅憑許一進王府後的作為來看,確實也隻是破了幾個案子,這放在整個王府來看其實算不得什麽,但是,當他深入去看,就發現許一每次破案都是那麽舉重若輕,又切中肯綮,且又絕不節外生枝,陳昱的田黃失竊案,馮道婆如此,幫孫紀破妖邪害人案也是如此。


    他兩次邀請許一,因為雙方根本不熟悉,對許一,他也沒有更多的了解,但他在淥陽王府當了這麽多年的總管,可以說是閱人無數,即便沒有深入了解,也能通過一個人的言行舉止看出對方性格人品和辦事能力如何——對許一來說,辦事能力則已經是證明了的。


    總的來說,他從許一身上看出了和他所見過的人都不一樣的氣質,見識和視野似乎要比所有人都高一層似的,也正因為如此,他有種強烈的直覺,許一如果願意出手,王府現在麵臨的困局也一樣能解決。


    這是他看重許一的原因,也是為什麽會僭越的提示陳政拿自己的女兒為籌碼去拉攏許一,但……


    他看向陳政,陳政此時的神情明顯鬆了一口氣,但很快又怒聲道:“侄媳你不用替他遮掩!這小畜生豬油蒙了心嗎?胡作非為!這次如果不好好教訓他一頓,還不知道以後會多麽的無法無天呢!”


    “來人!把他給我綁起來!”


    說著話他就要讓人動手。


    周佩稍一猶豫,就又細聲細語的開口道:“二叔,鋔弟和許頭領兩人好像隻是言語上有些誤會,剛才就已經說開了,您沒來的時候,侄媳也勸過鋔弟,他都聽進去了,可見真的隻是誤會而已,您看他現在多懂事!”


    陳政從剛才就一直注意陳鋔,發現他低頭站在那裏,比往常還要老實得多。


    說起來,因為次子夭折的緣故,當時陳鋔作為他唯一的兒子,很是撫慰了他的心,所以,在他心裏有著特殊的地位,此時看到他如此老實,竟是有些心疼。


    不過,孫仁還在,他總要給個交待,於是冷笑道:“他這是犯了錯,害怕了,真要懂事,就不會胡作非為了!”


    周佩又輕聲道:“二叔,您嚴格管教鋔弟是為他好,但他現在畢竟也大了,您要懲教,也希望您能給他留一份體麵。”


    這話陳政聽得舒心,但因為孫仁在身邊,他自是不好就當作什麽也沒發生,輕輕放過:“他要體麵,就該規矩行事!犯了錯,我必須要讓他長長記性!”


    孫仁見他幹打雷不下雨,心中失望,但對於如何處置陳鋔,他自是不好越俎代庖,而陳政明顯又要他出麵才行,就溫和的道:“少爺息怒,既然隻是言語起了衝突,不如讓鋔少就在書房多看些書,修身養性,您看如何?”


    陳政搖了搖頭,但很快又借坡下驢道:“您太護著他了!如果不給他個教訓,日後他指不定敢做出什麽事呢!”


    孫仁仍舊溫和的道:“鋔少已經長大了,應該懂得您這份拳拳愛子之心,想來以後定不會再犯這樣的錯了。”


    陳政表情不自然了一下,知道孫仁一定看出了他的偏愛之意,但在他看來,陳鋔頂多隻是言語上過分了一些,他確實不覺得應該大題小做,於是就看向陳鋔,加重了語氣道:“你這混賬行子!犯了錯,必須要受到懲罰!但念在你沒有造成什麽後果,我這裏的家法就暫且存下,下次再犯,就讓你受雙倍的懲罰。現在,趕緊給我滾迴書房抄《陳子家書》,每天抄十遍,抄不完不許吃飯,三天之後你才許出來!”


    孫仁安靜的站在一旁,聽著陳政放在王族子弟上不算輕的處罰,卻是知道許一一定不會滿意的,但他也不好多說什麽,倒是周佩的表現讓他有些意外——他不相信周佩那麽巧就聽到這邊的動靜,還那麽及時的跨院參與到東院這邊的事情。


    當然,周佩的心思他心知肚明,但她展現的心機和手腕,既抓住機會出麵幫了許一,又在定了陳鋔“罪名”的情況下沒有引起陳政的反感,卻是讓他想到這次淥陽王府遇到的危機,或許有另外一個解決的思路:現在世人都知道,淥陽王府第一繼承人的陳蓉一心修仙,次子陳政比較正常,至少繼位後可以讓淥陽王府繼續傳承下去。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兩個原因,讓朝庭一方看到了機會,所以才對陳政前兩個孩子下手。


    既是這樣,那麽能不能還是讓西院那邊繼承淥陽王的王位?


    這樣做,朝庭那邊或許會更有“耐心”一些,能為這邊爭取更多的時間,而這邊雖然陳蓉迷戀修仙,對俗世一切毫不關心,陳祈也是紈絝,但如果周佩比較有能力,有她輔佐,就並不會影響王府的一切。


    要做到這一點並不難,隻要他什麽都不做,陳蓉就會自然的繼倍,因為世子的身份現在還在他身上。


    看來以後應該多關注一下西院那邊的情況了。


    周佩小心的觀察著孫仁,她知道她的小心機一定瞞不過他的,但孫仁一直沒有多餘的表示,她不由的感到有些忐忑。


    轉念又一想,她的所做所為在明麵上又沒有明顯的錯處,孫仁沒有表示反而是正常的,她無需擔心,而今天幫了許一,至少為結交他打下了良好的基礎,這終究是一次機會,她抓住了!


    ……


    一直走迴外院,夏穎才開始害怕起來。


    她一直忍著,直到迴到她們的住處,才忍不住問道:“我,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說完,她甚至都不敢抬頭看許一,因為在她看來,陳鋔是陳政的兒子,許一再有本事,還能對抗王府?


    如果許一對抗不了王府……


    她想像不出離開他的日子!


    甚至僅是想到這個可能,她就心痛得受不了,大顆的眼淚頓時就滴落下去,然後砸濕了胸前的衣服。


    然後她就聽到許一先是疑惑的嗯了一聲,然後就不在意的道:“你說陳鋔?他啊……”


    她忍不住自責的道:“都怪我不好……”


    “打住!”


    許一停下腳步,按住她的雙肩,認真的道:“你記住,你沒有錯,你好好的做自己的事,有什麽錯?錯的是他!”


    夏穎心中感動,忍不住抬頭看向他:“可是,他,他是王府的少爺啊!”


    許一伸手擦去她腮邊的眼淚,搖頭道:“原來你是擔心他啊,放心好了,從今往後他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在周佩出現之前,他確實想過該怎樣杜絕陳鋔騷擾夏穎,如果考慮對方的身份,確實沒有完美的辦法,但周佩出現之後,倒不是說他相信她能替他解決這個問題,而是在離開前警告的看得陳鋔那一眼。


    在對視的瞬間,他清楚的感到陳鋔明白了他的意誌,然後,在他眼中,陳鋔就像是被鬆開繩套的狗一樣,瞬間露出了內心的軟弱。


    這一切,盡管發生在一瞬間,他卻真實而確定的感受到了。


    許一小時候生活在農村,當時村裏有一個殺豬匠,人看起來並不是多麽強壯,但村裏喂得再肥壯、性子最兇猛的豬,拉到他麵前,都會變得失去兇焰,有的甚至會一動都不敢動。


    對陳鋔,他現在就有這樣的感覺。


    所以,他很確定,陳鋔以後一定不會再敢騷擾夏穎。


    夏穎看他說得如此確定,強忍住心裏的喜悅,有些不相信似的,聲音顫抖的問道:“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


    許一輕輕在她鼻子上點了一下,很篤定的道:“當然是真的。”


    然後又拿眼從上看到下,感歎似的道:“這樣的美人,除了我,誰又配擁有和享用?”


    夏穎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如此篤定,也有一些懷疑,但已經相信了大半,然後看到他欣賞的目光,仿佛身上穿的衣服不存在似的,忍不住又有些害羞,然後下意識的想到剛才去見陳瑩的情形,就忍不住說道:“我,我算什麽美人?你是沒見四姑娘,那才真是仙女下凡一樣呢!”


    許一拉著她一起進屋,一邊倒了一杯水遞給她,一邊隨意的問道:“那個四姑娘多大?”


    夏穎接過水,道:“十七吧?”


    許一轉頭看著她,笑道:“誰問她年齡了?我是問她的胸有沒有你的大,屁股有沒有你的翹,有沒有你的圓?”


    夏穎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你……”


    許一伸手從她後背撫過,又把她抱在腿上,順勢低頭在她手裏的杯子裏喝了一口水,然後說道:“那種清湯寡麵的,有什麽好的,隻有不懂事的小孩子才會喜歡,我呀,喜歡的是你這樣的!”


    夏穎心中歡喜,但還是公正的說道:“四姑娘也不是……哪有你說的那樣,人家也有的……再說了,我是說人家長得真漂亮,還有氣質,哎呀,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人說女孩漂亮得跟花一樣,四姑娘真的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水仙花!”


    許一伸手揉著她軟軟的肚皮,笑道:“花有什麽好?哪裏有成熟的果實,既能看,又能吃!”


    夏穎沒好氣的看著他,忽然反應過來,忙要站起身來:“對了,你是不是還沒有吃飯?我現在給你去做。”


    許一按住了她,道:“不用,剛才已經吃過了。”


    夏穎扯著身子想往廚房看:“真吃過了?”


    許一見她後仰,櫻桃山更完整明顯的突顯出來,就低頭隔著衣服在山頂輕咬了一下,道:“不用看了。天剛明那會兒,我們把昨天那賊人抓住了,然後陳殿下召見,早飯就在他那裏吃的。再說,我這麽大的人,還能餓著自己?你不信自己摸摸。”


    夏穎捂著被咬的部位,伸手在許一的肚子上摸了摸,心時而想著陳政如此器重許一,加上經過剛才一鬧,她在王府受到驚嚇的情緒被撫平,終於有勇氣問道:“你剛才說他不會再找我麻煩,你有什麽辦法啊?”


    許一不好和她解釋眼神的事,但想到他剛把薑慶抓住,陳政隻要有基本的上位者的素養,就一定會有所表示,哪怕是表麵上的:“這種小事都不用我動手,你等著,一會兒就會有人來告訴你陳鋔受罰的事。”


    夏穎下意識的問道:“受罰?誰罰他?”


    許一淡定的道:“自然是殿下。”


    夏穎很想相信他說的話,但沒看到結果就仍然無法安心。


    就在這時,董銘氣喘籲籲的敲門跑了進來,然後恨恨的自責道:“許兄,當時我在族學裏陪二爺,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否則我一定請二爺過去救嫂子的!”


    說完不等許一他倆說話,就又興奮的道:“不過,以後他肯定再也不敢!剛才老爺在外麵就把他狠狠的訓斥了一頓,又把他關進書房抄書,三天不許出來,而且還存了一頓家法,要是敢再犯,就兩頓一起挨……”


    他其實是得了陳政授意來的,主要任務還是給陳昱當親隨,所以傳完話並沒有待多久就迴去了。


    等他走後,許一笑著問夏穎道:“這下你心可以放下了吧?”


    夏穎低頭看著那隻大手,想說她知道放心是什麽意思,並不用他演示,但此時心裏高興,就隻當沒有看見。


    許一看到她嬌羞喜悅的樣子,忍不住低頭和吻了下去.


    然後又想起一件事,就一邊給她整理衣服,一邊說道:“你現在應該知道實力的重要性了,以後就要天天修煉,不要怕苦,這對你是好的,至於別的,就不用管了,包括四姑娘那邊的差事,以後也不用去了。”


    當時讓夏穎去四姑娘那邊找份差事,為的是應付呂菁,現在呂菁早都不在了,自然沒必要再多此一舉了。


    夏穎原本還擔心日後去陳瑩那裏做事再遇到陳鋔,聽說不用再去,頓時感到心裏一輕,整個人都有種變輕盈的感覺。


    對於修煉,就像是優等書盼著作業和考試一樣,她也從來不覺得苦,而是把它當成一件快樂的事。


    更重要的是,這樣她也能有更多的時間和許一在一起。


    ……


    許一都沒有意識到,他看陳鋔的那一眼,並不隻是震懾住了對方那麽簡單。


    陳鋔被關進書房後,就呆呆的坐在那裏,既無心動筆抄寫,也不想做其它的事,包括中間送來的茶水以及中午的飯菜,他也一點也沒有動。


    張姨娘上次因為勾結馮道婆暗害陳昱,被陳政打了個半死,最近剛有些好,但聽說兒子陳鋔出了問題,還是讓人攙著來看他了。


    結果發現,即便是她,和他說話也是愛搭不理的,喂他吃飯,喂到嘴裏都不願意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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