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這片桃花林,走了一些時間,蘭泰毅就到了一條小溪邊,溪水潺潺,清澈見底,底部的小石頭清晰可見。


    沿著小溪邊,順著桃花林的邊緣,蘭泰毅抬眼望去,看到溪水的源頭處,有一則石亭,高高掛在山坡上。


    石亭周邊,綠蔭匆匆,不知道種的什麽植物。


    蘭泰毅也不猶豫,既然都走到了這裏,更沒有什麽理由不前去看看。


    看到優雅的景色,蘭泰毅心胸感覺甚是開闊,心情也變得輕鬆、愉悅了許多。


    蘭泰毅身高修長,一雙大長腿必不可免。步子大,腳下也不慢,一刻鍾左右,便找到了通向對麵的石橋。石橋已經很是破敗了,不過也沒有什麽裂縫,隻是石階上,有很多苔蘚,走上去,一不小心就會摔倒。看來,那石亭,已經很久沒人去了。


    蘭泰毅興致盎然,沿著山坡的小路,不急不慢的往上走著。說是山坡,也不過隻是亂石和黃土,堆積而成小山包。


    石亭越來越清晰,周邊的綠蔭也漸漸露出了身影,原來不過是一些長齊了的樹木。春季到來,樹葉鬱鬱蔥蔥,綠油油的,遠遠看到,仿佛是石亭周邊的景致花叢呢。


    蘭泰毅笑容更加綻放了,不過腳下的快步,卻停了下來。因為他發現,今日前來石亭的,不止他一人。


    由此處遠遠看去,隻見石亭之中,坐著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子,發髻上戴著一枚銀色花蝴蝶,背對著蘭泰毅,藕粉色的百葉長裙,將將遮住腳麵,腳腕處依稀能夠分辨出,女子穿的是乳白色的長褲,一雙碧色繡花鞋,上麵點綴著幾點桃花。從背影上看出,那女子身形很是瘦弱。


    女子旁邊站著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十二三歲,模樣一般般的,好像正在和那女子說些什麽。


    “小姐,你都坐了有一段時間了。咱們什麽時候離開啊?”小丫鬟嘟著嘴巴,向小姐埋怨道。


    小姐白了丫鬟一眼,“著急了?著急你就先走吧,正好我一個人靜靜。”


    “哎!我哪裏敢走啊?要是奴婢獨自一個人迴去,老爺非得把奴婢的腿打斷不可。”


    “你害怕老爺打斷你的腿,難道你就不怕,小姐我也打斷你的腿嗎?”小姐慍怒的,看著小丫鬟。


    小丫鬟皺著小鼻子,一臉不信的模樣,“奴婢才不相信呢。小姐這麽善良,怎麽舍得打斷奴婢的腿啊?要是打斷了,小姐就沒人侍候了。到時候,小姐很不方便的。”


    小姐輕聲笑了笑,歪著腦袋看著丫鬟,一本正經的說道,“沒了你。小姐還在,小姐在,丫鬟隨便找個代替就好了。難道還非得,用你嗎?”


    “小姐啊...”丫鬟哭喪著臉,嗲聲求道。


    “好啦。不要吵鬧了。在府裏都要煩死了,現在到了這裏,你還要吵我嗎?”小姐有些難過的看著小丫鬟,眼神裏帶著淡淡的憂傷。


    “小姐,你還在因老爺為你尋親,發愁嗎?”丫鬟乖巧的點了點頭,輕聲問道。


    小姐咬了咬嘴巴,歎了一口氣,幽幽的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能幹什麽啊?”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成婚之事,自由戀愛不是應該的嘛?小姐不為之努力一下,又怎可輕言放棄呢?”原是蘭泰毅站在石亭之外,聽到那小姐聲音中,帶著悲傷、憂慮,不由的朗聲說道。


    那小姐聽到突然襲來的男聲,身子輕輕一顫,急忙起身,站在了丫鬟的身後。男女大防,不得不注意,傳揚出去,男子還好,對女子的聲譽,可是極為不好的。


    丫鬟小小的身軀,也幫小姐遮擋不住多少,情急之下,憤聲講道,“還請公子注意自己的言語禮行!”


    蘭泰毅尷尬一笑,情急之下,忘記自己還是個男子呢。急忙背過身去,高聲解釋道,“對不起,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隻是情急之下,有些著急了罷了。”


    “我已經背過身了,小姐要是覺得還是不便的話,可以吩咐我如何行事。”


    小姐扯動了一下丫鬟的衣袖,低聲問道,“怎麽樣?”


    丫鬟也是低聲迴道,“恩。那人確是背過身了。看來也不是無禮之人。”


    “嘿嘿,看來還是小丫鬟明白,小姐定是誤會了。我隻是閑來散心,無意之間遇見了小姐,聽到你們主仆講的內容,頗為小姐感到不忿,所以才失言了。”蘭泰毅聽得好笑,溫聲解釋著整個經過。


    “你這人,怎能如此無禮?竟然偷聽別人說話!”小丫鬟厲聲還擊道。


    蘭泰毅邪邪一笑,樂了,“小丫鬟這話,可是說錯了。我是正大光明的聽,可沒有偷聽啊。”


    隻見那小姐附身在小丫鬟耳邊,小聲說著什麽,蘭泰毅聽得很是費力,什麽也沒有聽到。


    “君子行四禮,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公子當是讀書人,孔子乃是公子聖師,公子此舉有違聖賢之舉。”


    蘭泰毅聽得腦子嗡嗡作響,不禁有些發愁,“好吧。我承認,是我錯了。”


    言罷,搖頭小聲嘟囔道,“聖賢還說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蘭泰毅也沒有繼續站在那裏,沿著來時的小路,離開了。


    “小姐,那人走了。”小丫鬟見蘭泰毅身影消失後,急忙告知小姐。


    那小姐側耳細聽了一下,才慢悠悠的轉過身子,隻見那女子小嘴俏鼻,丹鳳眼,柳葉眉,紅唇粉臉,小臉甚是精致可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望著蘭泰毅離開的方向。


    “走吧!”小姐輕聲對小丫鬟說了一句,便小步搖曳著,率先離開了石亭,小丫鬟也快步追了上去。


    蘭泰毅沿著溪邊,臨著桃花林的那麵道路,漫步在桃花之間。


    一身白衣,金冠束發,腰環玉帶,腳蹬步靴,再加上帥氣迷人的俊臉,此時的蘭泰毅,甚是俊逸非凡。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臣馬足顯者事,酒盞花枝隱士緣。


    若將顯者比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閑。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蘭泰毅一邊吟詩,一邊輕撫枝上的桃花,臉上泛著甜甜的笑容,俊雅的麵龐在桃花的相稱下,顯得魅力非凡。


    正要自言自語說些什麽呢,耳邊傳來一聲輕微的踩步聲。蘭泰毅麵不改色,自然的收迴手臂,順勢轉動了一下身體,側臉對著聲響處。


    斜眼瞄了過去,在陽光的照射下,蘭泰毅看到左側樹叢中,一隻銀色的蝴蝶,正在輕微的顫動著雙翅。


    微微一笑,蘭泰毅也不戳破,隻是想著這古代男女大防,真是苦煞了這裏的癡兒怨女。


    長歎一口氣,喃喃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隨。不論你生在何世,何地何家,婚姻大事,一直都是父母欽定。但是,你雖然沒有決定權,但是你卻擁有選擇權。”


    “簡而言之,就是兩種選擇,一種無故受之,未嫁從父,出嫁從夫,一聲悲歡離合,任由上天注定。”


    “另一則嘛,既然生於此時,當遵父母之言。可先於其友好處之,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因此獲得幸福也不得而知啊!”


    “但,不論何情何意,你乃是父母親生,血脈相連,心意連心。他們的願望,也隻是希望你能夠幸福罷了。所以,何不嚐試與他們談心,用心授之,他們自然也會聽得進去。成婚大事,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當然,這些隻是我的想法。具體如何,還要你自己決定實施。”蘭泰毅躬身,向著那簇樹叢一拜,其含義不言而喻。


    不過,說這些話,蘭泰毅也不隻是說給那姑娘聽得,也是講給他自己的。女兒心性,不解自己的內心想法。突聞老夫人談及他的親事,才意識到,這一生他終究還是個男子。


    不論是蘭家少爺的身份,還是前世身為女孩的背景,這一世,蘭泰毅都會成親,至於娶誰,這個不是他能決定的。但是,他卻能決定,如何對待那個未來夫人。


    今日,出來散心,一則是為了理清楚自己的人生大事,另一則也就是整理好他的以往心情。石亭偶遇,倒是解了他的麻煩。贈人玫瑰,手有餘香,蘭泰毅自然也毫不吝嗇的說出自己的想法,一解對方之憂。


    起初,他倒是沒有想到女兒家那邊的事情,見到石亭女子。才忽然意識到,不願意的不止他一個,也許老夫人說的對方,也有這方麵的憂慮呢。


    既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也可以前去嚐試著,與對方交涉。若是對方如他一樣無意,那事情便輕鬆容易許多了。倘若對方有意,那蘭泰毅也可以試著相處一番,反正終究還是要成婚,他自己覺得差不多的話,就隨意應了就行了,省得以後老夫人,又整天嘮叨個沒完。


    思緒整理清晰,蘭泰毅神情微微放鬆,抬眼看向銀蝴蝶的地方。隻見綠蔭叢中,蝴蝶早已悄無聲息的飛走了,隻留下淡淡的女子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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