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之外,秀水青山映入眼前,近處屋舍儼然、雕窗高閣星羅棋布;遠處杳靄流玉,白霧蒙蒙,山色水色遙遙相應,好似一幅暈染的潑墨畫卷,沁開團團青綠。


    空氣清新,裹挾著淡淡花香與草木清香,細細嗅去,還帶了點兒清涼水汽。


    晏寒來的家,坐落在一處山腳。


    房屋主人顯然是個高雅之輩,樓閣清麗秀美,頗有詩意。


    中央庭院草木蔥蘢、怪石嶙峋,兩側可見雕甍繡檻。時值傍晚,落日餘暉淡淡,靜謐如流水,藤蘿翠竹點綴其間,相映成趣。


    行至屋中,菜香四溢,謝星搖望見一個相貌俊美的白衣男人。


    晏寒來快步上前:“爹!”


    “小寒。”


    白衣男人笑意溫潤:“今日練得如何了?”


    他誠實迴答:“已經快要突破第三式。”


    “好、好!小小年紀就能領悟至此,不愧是我兒子。”


    男人朗聲大笑:“哪怕是出類拔萃的仙門弟子,也得用上個四五年,你倒好,兩年時間就將它參透了大半——待你長大,定能在修真界好好威風一把。”


    晏寒來容易害羞,被誇得微微臉紅。


    “父子兩個都是劍癡。”


    女人無奈:“小寒,今日的詩詞背好了嗎?”


    晏寒來露出苦悶的神色:“快背完了。”


    男人一笑,湊近他講悄悄話:“你娘親就喜歡那些文人墨客的風花雪月,你努努力,好好表現,不然咱倆沒飯吃啦。”


    女人抬手輕敲他腦門。


    直到這裏,一切風平浪靜。


    然而愈是平靜祥和,謝星搖心中的不安,也就越發洶湧。


    與他們相遇時……晏寒來是孑然一身,無父無母的。


    一頓晚飯很快結束,男孩幫著爹娘收拾好了碗筷與餐桌,沒過多久,便迴到房中背詩練字。


    謝星搖跟在他身後。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甜食?”


    晏寒來心裏憋了不少話要說,甫一進屋,就匆忙關上房門。


    他說著一頓:“姐姐,你不會……是信口胡謅的吧。”


    他用了略顯困惑的語氣。


    這說明已經半信半疑。


    “才不是信口胡謅。”


    謝星搖鬆下一口氣:“你不能吃辣,凡是口味重一點的食物,吃了會咳嗽——還有,你性子有些害羞,被人誇獎會臉紅,對不對?”


    的確是這樣。


    男孩將信將疑:“那……姐姐真是從幾年後來的?”


    他抿唇蹙眉,忽然低聲道:“可是,我不喜歡穿青色的衣服。”


    謝星搖愣住。


    “我平日裏,總是穿白色。”


    晏寒來看她一眼:“今天這件青黑,是為了練劍不弄髒。”


    可幾年後的晏寒來,分明最喜青衣。


    “說不定是長大後興趣變了。”


    謝星搖俯身,對上他雙眼:“人的興致,總是很容易改變。倘若你還是不信,不妨這般想想——”


    她勾了勾嘴角:“我沒有實體,除了你,誰都無法看到,正是我們彼此連通的證明。再者,你隻是個普普通通的靈狐小孩,我處心積慮哄騙你,能得到什麽?”


    孩童心中沒有太多彎彎繞繞,晏寒來認真聽她說完,眼中的防備消退不少。


    “如果真是這樣。”


    他眼睫動了動,好奇瞧她:“姐姐,幾年後的我,是什麽模樣?”


    一語罷,晏寒來露出恍然之色:“你是我以後的朋友,那我們年紀應該相差不大——你叫什麽名字?”


    他問得直白,一時之間,謝星搖不知如何迴應。


    說老實話,她並不清楚……眼前這個直率蓬勃、滿心憧憬的孩子,會怎樣去想她所認識的“晏寒來”。


    在《天途》裏,他甚至被描繪成十惡不赦死有餘辜的反派角色。


    思忖一刹,謝星搖輕聲開口:“你覺得幾年後的自己,會是什麽樣子?”


    身前的小孩呆了呆。。


    “嗯……如果是我想的話,應該可以把《溯明劍法》練到第五重吧,最好還能交上幾個知心的好友,一起降妖除魔。”


    他心覺不好意思,害羞摸了下耳朵:“如果沒能練到第五重,你不要笑話我。我會再努力的。”


    他喉音清淺,尾音帶了羞赧的笑。


    謝星搖靜靜地聽,喉中一哽,雙眼莫名發澀。


    ……什麽溯明劍法啊。


    晏寒來連劍都沒再拿過。


    “姐姐?”


    得不到她的迴應,男孩抬眼:“怎麽了?”


    謝星搖張了張口,卻沒來得及說話。


    ——臥房寧寂,窗外隻有聲聲蟲鳴,猝不及防,陡然響起刺耳尖叫。


    出事了。


    心口一顫,謝星搖習慣性掐訣。


    然而手中空空如也,沒得到任何響應。


    差點忘了,她以神識的形態滯留於此,連一具能被旁人看見的身體都沒有,哪裏還能掐訣念咒。


    可是……


    腦海中的思緒紛亂如麻,謝星搖看向身側的青衣小孩。


    她身無實體,對任何變故都無能為力,豈不是要眼睜睜看著晏寒來再遭逢一遍苦難,什麽也做不了麽。


    這聲突如其來的尖叫淒厲至極,晏寒來心有所感,推門而出。


    房門被打開的刹那,接連響起更多哀嚎。


    “這是——”


    晏寒來神色微愕,求助似的望向她。


    “當心。”


    謝星搖給不出肯定的答複,神識散開,探向遠處。


    她感受到蔓延開的血腥氣。


    哭聲、咒罵聲、求饒聲充斥耳邊,僅憑聲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就能想象出那些殘酷而慘烈的畫麵。不斷有妖力靈力爆開,滿含殺氣,不留生路。


    等等。


    妖力……和靈力?


    妖力定是靈狐一族所出,而那靈力澄淨浩然,絲毫不帶邪魔之氣,比起為非作歹的邪祟兇獸……


    更像修道的人族。


    這個村子看上去與世無爭,怎會引來修士大加屠戮?


    疑問剛剛浮上心頭,院落大門被人打開。


    是晏寒來娘親。


    比起不久前端莊溫雅的模樣,此刻的她狼狽許多。


    雲鬢散亂、衣衫破損處處,頰邊染了不知是誰的血,在夜裏蕩開一抹殷紅。


    在她身邊,跟著另一個哭哭啼啼的男孩。


    晏寒來倉促開口:“娘親——”


    “小寒。”


    女人將他打斷,把哭哭啼啼的男孩推向他身邊:“村子裏出事了,是仙宗的人。”


    仙宗。


    謝星搖心頭如被重重一敲。


    ……南海仙宗?


    “有幾隻靈狐在城中作亂傷人,仙宗追來離川,非說整個村子都與那些靈狐同流合汙。”


    女人語氣匆匆,狠狠咬牙:“他們聲稱要清理門戶。你爹和顧叔正在竭力將他們攔下,你趁此機會,趕快帶著小顧從後山走。”


    “憑什麽說我們同流合汙!”


    晏寒來蹙眉:“我們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爹爹是不是和他們打起來了?”


    他說著便要往門外衝,被女人一把拉住。


    “小寒,你聽我說。”


    她眼眶已是通紅:“你爹他……我們能爭取到的時間不多,就當是為了爹娘,你也要活下去。”


    男孩渾身顫抖,漸漸停下掙紮。


    “他們設下陣法,村子裏用不了瞬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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