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司文俊一起往外走,司華悅這才知道自己昏迷的這一個半小時,是在精神病院的病房裏度過的。


    武鬆在病房門口等著,車開進了大院,下了樓就直接上車。


    開到大門口,武鬆按了下喇叭,電閘門開。


    司華悅歪頭往門衛值班室看了眼,發現裏麵的看門老人換了,不是之前的那個老牛。


    手機振動,甄本發來的微信語音。


    申語甄本會說很多,但會寫的不多,每次給人發信息都是用語音。


    司文俊在旁,司華悅就沒點開聽。


    翻了下,發現還有幾個未接來電和信息,有邊傑的,還有一個居然是疾控中心的小刁。


    司隊長,好久沒聯係了,最近好嗎?安定那邊我有個關係很鐵的哥們,叫袁沿,他非常崇拜你,管我要你的微信號,可以給他嗎?


    那個叫袁沿的男保安給司華悅的印象還算可以,她當即迴複:好,給他吧。


    沒一會兒,微信提示音,有新朋友驗證申請,微信名叫烈焰,備注上寫著:司隊長,我是袁沿。


    通過驗證後,司華悅就發了一個笑臉過去表示她已經看到了。


    “爸,我想迴家。”收起手機,司華悅對與她並排坐在後座的司文俊說。


    “不行,你現在還不能迴家。”司文俊直接迴絕。


    “為什麽?”司華悅真的不想再在醫院裏待著了,太吵。


    “因為你的傷還沒好。”明明是借口,但這話從司文俊的嘴裏說出來,讓人無法反駁。


    “這點小傷不算啥。”當初習武的時候,什麽傷沒受過?還不是一個人挺過來了?


    司文俊也不搭腔,從手機裏翻找出兩張照片發給司華悅。


    “這兩個人分別是王醫生和崔護士長,記住這兩張臉。”司華悅的臉盲症讓司文俊不得不著重強調。


    “你在醫院裏的所有用藥和檢查隻能讓他們倆經手,如果有別的醫護要你做檢查,你直接拒絕就行。”


    司華悅不明白她老爹為什麽還要安排專門的醫護看顧她,現在醫生可以出診,幹嘛不讓他們直接去家裏?


    但既然司文俊發話了,她隻能乖乖地在醫院裏繼續住下去。


    返迴的路上,司華悅幾欲開口問司文俊,是不是忘記了明天是她的生日。


    可轉念一想還是算了。


    她十年沒在家裏過過生日了,司文俊成天那麽忙,忘記了也能理解。


    她知道她父母的生日是哪一天,可到日子了還不一樣給忙忘了,都過去好幾天了才想起來。


    將心比心,沒啥好往心裏去的。


    不就是個生日嗎?還有好幾十個生日可以過,她在心裏安慰自己。


    “身上的錢還夠不夠花?”到了醫院門口,司文俊問了句。


    司華悅癟了下嘴,心道,我這都窮了好幾天了,你才想起來問我錢夠不夠花?


    “沒錢了,窮死了快!搭車、吃飯花的都是甄本的錢,連我身上的衣服和帽子都是他花錢買的。”


    司文俊哼了聲,“以後沒錢了就管我要,不準再花別人的錢!”


    說著,他拿出手機,給司華悅的銀行賬號轉了一百萬。


    “把欠人的錢都去還了!”司文俊語氣嚴厲地說。


    “爸……”司華悅簡直要憋屈死,打小司文俊就教育她說,不許管人借錢。


    因為別人把錢借給你,你欠下的就不僅僅是金錢債,還有難以償還的人情債。


    司華悅現在已經欠了一屁股債了。


    最大的債主就是邊傑,怎麽還?


    “怎麽?不夠?”司文俊問。


    “還真不夠,”司華悅想起了出租屋。


    房東急著賣房,而她恰好又想把那房子買下來。


    但她不想用自己的錢,錢進了她的卡裏她就想存著,包括剛才這筆。


    “欠人多少錢?你去賭博了?”司文俊不解。


    “沒有,我看好了一棟公寓樓,想買下來。”司華悅說。


    “你現在連身份證都沒有,怎麽買?看好了哪個樓盤?我讓人給你去辦理。”


    “是個二手房,”司華悅露齒一笑,擔心她老爹嫌棄她,忙補充說:“想買了送我朋友。”


    “你那個出租屋?”司文俊問。


    “對,就是那棟房子,房東急等錢用,不租了,要賣。”司華悅解釋。


    “行,迴頭我讓人去辦,你不用管了,趕緊迴醫院養傷。”司文俊催促。


    在司華悅準備打開車門下車時,司文俊又來了句:“別整得男不男女不女的,迴頭傷好了,把頭發留起來!”


    司華悅抹了把光頭,嘻哈一笑算作迴應。


    目送司文俊的車離開,她這才返迴自己的病房。


    在走廊裏,她就隱約聽見她的病房裏有聊天聲,進去一看,是甄本和邊傑。


    “迴來了,”邊傑的視線落在司華悅的臉上,感覺她的氣色特別差,他的擔憂更甚。


    甄本見司華悅進來,忙從陪護床上起身,“華悅,你怎麽不給我迴信息?我和邊主任很擔心你。”


    司華悅不想告訴他們倆她在安定的經曆,隻打了個哈哈道:“遇見我爸了,就在那邊多待了會兒。”


    “吃飯了嗎?我給你帶飯來了。”甄本說。


    床頭櫃上的食品包裝有些眼熟,司華悅歪頭一看,好麽,統甡的。


    現在已經快到晚飯點了,經甄本這一提,司華悅這才感覺饑腸轆轆。


    心裏愈發埋怨她老爹不知道心疼人,就不能帶她出去吃頓飯再把她送迴來?


    洗了手,司華悅便直接開吃,一邊吃一邊讚歎統甡的飯比別的地方好吃。


    見她吃得那麽香,邊傑的饞涎被勾起。


    司華悅不經意看了眼,發現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遂夾起一塊排骨不容分說地硬塞進邊傑的嘴裏,“咋樣?好吃不?”


    邊傑沒法迴答她,因為嘴裏的排骨撐開了他麵頰的部分傷口,他疼得根本就說不出話來,隻含糊地嗯了聲。


    “你今天不用去海邊了嗎?”吃完飯,司華悅一邊收拾垃圾,一邊問甄本。


    “猛子說沒希望能找到了,他們撤了,石敏說……”甄本這兩天跟上班一樣隨李石敏往海邊跑。


    到了海邊,逢退潮就看人釣魚,逢漲潮,就坐在岸邊陰涼地兒等消息。


    逐漸的,他喜歡上了釣魚,幾乎快要忘記了去海邊幹嘛了。


    發現司華悅神色不對,他這才驚覺自己言語不慎,抿了下唇,說了聲:“sorry!”


    司華悅搖搖頭,看向邊傑。


    邊傑終於把嘴裏的骨頭吐出來,將肉咽下。


    司華悅拿起桌子上的食品袋,將邊傑吐出來的肉骨頭丟進去。


    “還要不?”桌子上還有一份沒開封的排骨。


    知道司華悅愛吃肉,甄本買了三份紅燒排骨。


    “不要了。”邊傑忙說:“傷口未痊愈前,盡量不要吃太油膩的食物。”


    司華悅哦了聲,摸了摸肚子,心道,我這都吃了一肚子肉了,你才想起來告訴我?


    她轉頭對甄本說:“你能不能再去趟統甡,定三份晚飯迴來,要清淡有營養的。”


    甄本倒是好說話,他巴不得司華悅多讓他做事,在他的認知裏,被支使也是一種幸福和認可。


    待甄本提著垃圾離開,司華悅將病房門關上,坐到陪護床上,麵向邊傑。


    “那天的事,你是不是對我隱瞞了什麽?”她開門見山地問。


    邊傑微愣,聯想到剛才司華悅進門時說在安定遇到了司文俊,他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我也是才得到消息。”這個消息,邊傑並不比司華悅早知道。


    來病房找她,是因為他從劉主任那裏聽說司華悅在安定昏倒了,他擔心她,想來這裏等她。


    再者,他是想將這個好消息偷偷地告訴她,讓她從失去好友的悲傷情緒中解脫出來。


    “哦?”司華悅不禁有些疑惑,問:“那天在海邊你什麽也沒見到?”


    “沒有,那天風大浪高,我見你跳海,就一門心思地著急去救你。鞋子太滑,我連番從礁石上掉進海裏,並沒有發現還有別的人在。”


    邊傑說:“後來又開始下雨了,雨水嚴重阻礙了視線,我當時很絕望,以為你……”


    這些天以來,不僅司華悅夜夜噩夢,邊傑也一樣,那種無助感,讓他幾度質疑自己當初選擇的職業是錯誤的。


    “直到顧頤乘船過來,才發現你在一塊大礁石上,那時候我已經力竭,是他帶人把你救迴來的。”


    “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在顧頤來之前,你並不在那塊礁石上。”說到這兒,邊傑定定地看著司華悅。


    他很想知道她在海底都經曆了什麽。


    而司華悅好奇他是從哪裏知道的真相。


    “你說你才得到消息,誰告訴你的?”這才是重點。


    司文俊之所以將餘小玲更換身份藏起來,連司華悅都不告訴,是因為餘小玲殺了人。


    恐怕這些日子以來,司致集團的猛子頂著找餘小玲的屍體,實際在找的是那個被餘小玲錯手殺死的看門人的屍體。


    有沒有找到不清楚,但警方到現在都沒有來找她錄口供,就表示這事還沒有被公開。


    司華悅突然很想跟顧頤通個電話,探探口風。


    “一個小時前,我爸給我來了個電話,告訴我的。”這件事,邊傑不打算對司華悅有任何隱瞞。


    “你爸?”那天去海邊前,邊傑求助的人就是他父親,當時情況緊急,司華悅根本就疏忽了這個問題。


    能快速定位餘小玲,又能知道餘小玲現在活著的真相,邊傑的爸不簡單。


    想起那天在走廊裏見到的那個傲嬌的婦人,司華悅又覺得邊傑的爸不會是什麽好鳥。


    “前陣子駐紮在疾控中心外圍的駐軍就是我爸安排過去的。”邊傑沒有正麵迴答司華悅的這個問題。


    司華悅吃驚地看著邊傑,難怪以前跟他戀愛時,在她麵前他很少提及他的家人。


    “你爸怎麽說的?”司華悅接著問,她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掌握餘小玲殺人這件事。


    “你隻需知道一件事,那個人是一個艾滋病人,同時患有前列腺癌。因為沒錢,他放棄了治療,半個月前,才托的關係到那邊上班。”


    司華悅現在的心情已經不是用吃驚可以形容的。


    這個消息無異於在向世人宣布一個真相:餘小玲並不一定是錯手殺死了看門人,而是那人在臨死前想找個倒黴蛋碰瓷掙一大筆冥幣。


    今天這一天,司華悅情緒起伏太大,痛苦、意外、驚喜,最終變成了釋然。


    入夜後,她竟然失眠了,不想毀了眼睛,她便聽歌。


    聽著聽著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而這時,她的病房門悄然打開,一個渾身是傷的男人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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