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疾控中心去虹路,比從大豪去的距離要近一些,司華悅想著先去單位看看,然後從那邊出發。


    雖然她老爹給她配了司機,但她還是習慣騎著自己的重機上下班。


    連閆主任都是自己開車去,她一個保安隊長還要專車接送?


    每天上班,她都是七點半出門。


    剛穿戴好拿著鑰匙準備下樓,手機響,顧頤的。


    肯答應顧頤隨他去虹路,一則是顧頤剛幫她疏通了監獄那邊的關係,又幫她查了餘小玲婆婆的信息,以後肯定還有很多用得到他的地方。


    二則,她對初師爺的現狀很好奇,想著去看看那個老狐狸在地獄周轉站活成個啥樣了。


    電話接通後,顧頤跟她說,接她的人已經在大豪門口等著了。


    司華悅這才知道九點不是出發時間,而是抵達時間。


    顧頤將車牌號碼發到她的微信上,附加了一句:別把戲演砸了。


    司華悅心道:演戲?不是去看守所見初師爺嗎?這又在鬧什麽妖?


    走出大豪,外麵停著好幾輛車,司華悅挨個車牌看了看,都不是,難不成還沒來?


    餘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衝她招了招手。


    司華悅定睛一看,嗯?甄本?他怎麽來了?


    出租車就停在大豪門口,司華悅沒想到來接她的會是出租車,所以,剛出來那會兒,雖然看到了,但卻沒去看車牌。


    這會兒,走過去一看,還別說,就是顧頤給她發的車牌號碼。


    甄本衝她招完手就直接鑽進了車裏,司華悅見他是坐在後座,她本想進副駕,後門卻被他打開,她猶豫了下才邁進去。


    上車後,司華悅剛準備問,你怎麽來了?可再一看,這哪兒是甄本,根本就不是。


    外形很像,湊近了能清楚看到化過妝的痕跡,頭上的黃發是假發套。


    不過這人的化妝技術是真的高超,不仔細看,還真會以假亂真。


    “你是誰?”司華悅警惕地問。


    即便顧頤叮囑過她演好戲,可她覺得自己有權知道劇本內容。


    “顧隊安排我來的。”這人一臉的倨傲。


    聽聲音很耳熟,可一時半會兒,瞅著這張化得跟甄本有些相似的臉,司華悅怎麽都想不起來這聲音是誰。


    瞥了眼開車的司機,司華悅問:“那個也是?”


    “甄本”嗯了聲。


    虹路看守所在偏東北方向,可司機卻將車一徑往南開,繼續跑下去就要上高速,直接去大昀了。


    司華悅看了眼車窗外,不解地問:“這是要去哪兒?”她怎麽就有種上了賊車的感覺?


    “甩尾巴。”司機迴了句。


    司華悅沒有迴頭看,卻看向“甄本”問:“我需要做什麽?”


    “甄本”調整了下身體,盡量拉開與司華悅的距離,見他這樣,司華悅感覺有些可笑。


    “配合我們演戲就成。”


    司華悅哼了聲,說:“就你這樣,還我配合?真甄本在的話,他恨不能粘我身上,才不會像你這樣,就差沒把半拉身子懸車門外了,你當車後的尾巴跟你一樣是一群弱智呢?”


    “甄本”臉色僵了僵,想反駁,卻感覺司華悅說得在理,嘟囔了句:“你才是弱智!”


    “甩掉後麵的尾巴後,我們直奔看守所,你今天需要做的,是在車裏等顧隊的電話,然後顧隊會告訴你怎麽做。”


    司華悅聽得有些懵,她去看守所就是為了看看初師爺,聽“甄本”的意思,她還見不了了?


    大概看出了司華悅的疑問,“甄本”強調了句:“那是虹路看守所!”


    途中他們換乘了一輛車,出租車被那個司機開走。


    “甄本”帶著司華悅上了一輛掛著軍牌的指揮官。


    上車後,“甄本”拿掉假發,用卸妝水快速將臉上的妝卸掉,司華悅這才認出眼前的人——曹浩靈。


    也難怪他那麽排斥她,因為上一次隨顧頤去小學操場挨揍的人,就是他。


    九點零一分,他們抵達虹路看守所。


    虹路看守所建造在一處山坡空地上,三麵環抱的山如同一道天然屏障,將繁華的都市排禦懷外。


    門口是一條挺陡的坡路,路口處便設有武警查崗。


    司華悅這是第一次來虹路看守所,


    以前聽監獄裏的犯人提起過,所有人對這裏都充滿了畏懼,誰都不希望自己被關押進這家看守所。


    因為一旦進去,就代表著生命的終結。


    武警應該是提前接到了指令,看了車牌,驗證了曹浩靈和司華悅的身份後,便放行。


    看守所門口的空地上停著三輛車,看不清裏麵是否有人,但其中一輛車旁站著兩名荷槍實彈的特警和兩名武警。


    “好了,你在這裏等著,千萬不要擅自下車,看好手機,等顧隊的電話。”曹浩靈說完,即打開車門下車。


    ……


    進入虹路看守所已經兩個多月了,初師爺的變化非常大。


    裏麵每周給羈押人員剃一次須發,男的清一色光頭。


    目前還沒有女犯,有的話,女的跟監獄裏一樣,齊耳短發,這是為了杜絕利用長發自殘或者自殺。


    長期不見陽光,使初師爺的膚色看上去比以前白了許多,或許是因為胖起來的緣故,麵皮上的皺紋也減少了。


    可以說,整個人變得神采奕奕,較之剛被捕時那個幹巴老頭至少要年輕五歲。


    虹路看守所自建立以來,已有近十四年曆史,像初師爺這樣的,從未有過。


    有的人在裏麵瘋了,有的患上嚴重的抑鬱症,求著喊著要法院快點判他們死刑。


    並非是裏麵的條件不好,而是因為孤獨。


    人是類居“動物”,人與人交往交流,不僅可以化解孤獨和苦悶,還可以愉悅身心。


    別的看守所都是好幾個人關押在一起,隻有這裏是一人一個單間,平時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負責看押任務的武警平時都板著張臉,互相之間都不怎麽說話,更遑論跟監室裏的人交流了。


    這種日子想想就過不下去。


    但初師爺卻是個例外,看到他,不免想起那首歌——寂寞讓我如此美麗。


    每天早六點準時起床,清理宿便,打一套太極,然後洗漱等待吃早飯。


    早飯後,在僅十五個平米大的監室裏溜達轉圈,鍛煉胳膊腿,一邊轉一邊默背詩經或者藥理之類的。


    午飯之後溜達半個小時,午休半個小時,然後繼續溜達,溜達累了,就歇一會兒,然後再溜達,如此循環往複毫不停歇。


    有武警打門前經過,盡管每次都得不到迴應,但他總是很熱情地打聲招唿。


    晚飯過後溜達一會兒消消食,然後打坐兩個小時,九點前後就寢。


    “氣色挺好,看來閆主任的藥起作用了。”顧頤看著被武警押進來的初師爺道。


    “你的氣色倒是不怎麽樣。”兩個人互相審視著對方。


    一旁的曹浩靈負責錄音、錄像、做筆錄。


    “怎麽這麽久才過來見我?”上次來的時候,是來告訴他初亮的死訊,距今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了。


    “袁木死了。”顧頤沒有迴答初師爺的問題,再次公布一個死訊給他聽。


    “哦?”初師爺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問:“誰幹的?”


    “失足從樓梯滾下去,磕碰到太陽穴,意外死亡。”為防止他繼續發問,顧頤補充了句:“監獄局偵查處給的結果。”


    “失足,她早就失足了……”早該死了!初師爺臉上的笑容加深,愈發顯得意味不明。


    “袁木生前藏在劉笑語別墅裏的母毒找到了。”這才是重點。


    初師爺愣了一刹,迴過神後,緊盯著顧頤的眼睛,揣摩他這句話的可信度。


    “哪個位置?”雖然他極力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鎮靜平淡,卻難掩他心中的慌亂。


    因為他清楚,這代表他當初開出的五個條件得刪減掉一個或者兩個。


    “跟她當日偷取劉笑語的錢放在一起,懸吊在劉笑語家樓頂的煙囪裏。”顧頤沒有迴避他的視線,淡淡地講述。


    袁木從奉舜逃往大昀的整個過程,事後初師爺曾派人追查過,他沒有遺漏期間的任何一個細節。


    所以,他安排了三個人進入劉笑語家藏匿起來,扮鬼嚇走鄰居,讓人誤以為那裏鬧鬼,暫時保證那房子沒人進入居住。


    這三個人的主要任務就是尋找袁木藏起來的母毒。


    並非他不清楚母毒的藏匿地點,而是僅憑推斷知道是在哪裏。


    所以,他才會相信顧頤這話是真的。


    “這個小婊.子!”初師爺低聲咒罵了句,旋即意識到壞事了。


    果然,顧頤眼中閃過一絲蔑視,冷聲說:“你根本就不知道她當日將你交付給她的母毒藏在哪兒!”


    顧頤語鋒銳利如刀,刀刀直擊初師爺的要害。


    “母毒的確有六份,現在警方已經找到了四份,餘下的兩份你同樣不清楚具體的藏匿地點!”


    “你安排藏毒的人的身份都很奇特,他們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背叛!”


    “仲安妮背叛了你,袁木背叛了你,或許另外兩個人也背叛了你!”


    “仲安妮的毒不需要你來解,她已經醒來並康複了。”


    “留著你,並非是信了你的鬼話,而是要從你嘴裏知道幕後主使者是誰。當然,連你也不知道那個人長什麽樣,你隻聽到過他的聲音。”


    “現在……”顧頤話鋒一轉,緩緩地說:“初光,你沒有資格談條件,隻有招供,否則……”


    餘下的話顧頤沒說,但顯而易見,虹路看守所將不再收留初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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