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首都見到舒寧,他有些意外,似是沒想到二人會在這種情況下平淡相遇,見她駐足淺笑,他辭了身旁人,邁步過去同她打招唿。


    她還是那般豪爽不羈,開口言語時一股子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席捲而來,自他離開漢城,便不在註定與他們聯繫,如今在首都貿貿然見故友,多多少少有些詫異。


    那晚,來人坐在一處淺聊,她言語中聊及顧言時,自己平淡的心還是會狠狠動盪一番,不長的會麵裏,他數次端起茶杯,隻為了掩飾自己眸中那種種尷尬。


    而後她問及,自己是否會再遇良人時。


    他是無奈的,再遇良人?隻怕是沒這個機會了。


    他是這麽想的。


    那晚二人分離之後,他獨自驅車從酒店迴到住處,首都交通繁忙,車輛過多,堵車是常有之事,以往,他最不喜這種情況發生,但今日,竟然巴不得這場堵車堵的越久越好,隻因他思緒動盪,就算是迴到住所,也隻是獨自一人麵對空曠的屋子,那種感覺,很寂寥,很無奈,甚至是會有些不舒適。


    堵在堵上,萬千人陪著他,多多少少也是好些的。


    今日堵車並未有很久,似乎老天都在與之作對,他驅車迴到住所,打開門,如自己所想一室靜寂,各位寂寥。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可這句話在他這裏似乎並沒有何用處,甚至是有些莫名其妙。


    按理說,到了他這一步,多多少少應該已經淡定自然,放下一切,可並未有,外人眼中的他或許淡定自然,清談寡涼,可也隻有他自己知曉,這一切隻是在外人眼中。


    黑夜中摸索著進了廚房,隻開了一盞廊燈,不明不暗照著整間屋子,提起一側水壺,燒了壺水,這間屋子靜謐到隻有水壺沸騰聲,黑夜席捲心頭,他並未感到任何不適,反倒是拿出一隻杯子,在水池裏沖洗了一番之後,緩緩扯出幹的毛巾,一下一下擦拭幹,等水開後,抬手替自己到了一杯熱水,這動作,看起來正常,可若是細看,便會看出端倪。


    這世間,也許會有許多人會在喝水前淨洗杯子,可有幾人會在將濕透的杯子一寸寸擦幹,在倒水進去?


    豈不是自相矛盾?


    可俞思齊做了,他便是如此矛盾一人。


    許攸寧說他是頂頂的正人君子,可唯有自己知曉,他是矛盾體。


    無數個輾轉反側夜不能眠的夜晚他坐於床上獨立思考時在想一個問題;如果當初,他沒有那麽正人君子將顧言遣送迴國,而是將她占為己有,那麽現在,他會過著怎樣的生活?


    是像現在一樣每日迴家迎接他的是滿是空寂,還是會妻兒子女候在一側等著他歸家?


    每每思及此,他無比痛恨。


    那會兒知想要她好,可後來當自己想去追,敢去追的時候,她已經嫁為人妻,時間給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某日好友一起喝酒,老三喝多了,張嘴胡說;「軍人的職責是為國為民,為人民服務,可你也不能把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服務到別人那裏去啊!軍人的的特徵是幹脆利落,果斷堅決,可你如此幹脆利落果斷堅決的把言姐送到白慎行麵前,你是不是傻?是不是腦子有坑啊?」


    那時,他覺得老三的話雖粗俗,但很有道理。


    他是傻,是腦子有坑。


    不然為何會將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送到別人麵前?


    難道自己給不了她幸福嗎?


    一開始,他覺得像自己這種長期在刀尖上舔血的人不適合擁有愛情與婚姻,可後來,邊境一戰,他發現,自己的想法是錯的,可那時,顧言與白慎行已經修成正果。


    他雖心有動盪,但生而為人要知曉禮義廉恥,他不能幹抹滅人性的勾當。


    情情愛愛,最難分。


    一杯滾燙的熱水漸漸冷卻下去,他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拿出手機,隨意翻閱著,沒有電話,沒有簡訊,可若是此刻身旁有人,定然會看見他手機屏幕上是個笑顏如花的女人。


    他很早之前就後悔了,可……又能如何?


    直麵內心,才悔不當初。


    漢城兩年任期,見證她的幸福,他才穩住自己那顆躁動的心。


    聽聞顧言懷二胎的消息,他的第一反應便希望能是個女兒,兒女雙全,人生才得以美滿。至於自己,隨意就好。愛情何其偉大,他可以為了她,將幸福拱手相讓他人,她說,兒女雙全才算美滿,而自己始終孤身一人,獨守那份情愛。


    他的愛,很卑微,很偉大,有人懂,有人不懂,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愛的人能安穩度日。


    人生最偉大,莫過於成全。


    而俞思齊此人,何其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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