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大哥和嫂子琴瑟和諧,恩愛有加,孩子出生定是不分疼愛的。”齊漱淺淺笑著,雙眼清澈如幽泉暗湧,明亮的如同星燦,“人家都說侄子像叔叔,侄女像姑姑,你的小侄子該是與你有幾分相似,歡快活潑,十分俊俏可愛的!”


    這話一下子將瑾澤和阿正都誇了,他頓時就覺得漂亮姐姐的話柔的像滑膩的絲綢一樣,心裏軟軟的,極舒服。


    秋闈卻將麵具摘下,微微側著腦袋,“我跟阿正也不太像的……”


    齊漱和她的丫頭本來目光都在阿正身上,秋闈突然出聲,兩人都抬眼看向他修長挺拔的身子。秋闈目光懵懂清亮,麵容俊美,唇瓣微啟,怔怔望著他們,純摯的似初生稚兒。


    齊漱眨眨眼,看向阿正:“這又是你們家的誰,我沒見過呀!是你親戚家的哥哥?”


    阿正一點不避諱,走迴去牽上秋闈的手,“這是我大哥在山上救的人,叫秋闈。現在是我們家的人,管我大哥叫爹,管我叫小叔叔!”


    齊漱微愣,秋闈卻很認真的點頭,滿意阿正的迴答。


    小丫頭緊憋著笑,但控製不住微微加重的唿吸,被秋闈委屈的扁嘴瞅了一眼。這一眼,將滿目的疑惑和心塞都傾注到小丫頭身上。她馬上低頭,小臉禁不住的紅了。


    下一刻,小丫頭卻突然驚愕尖叫一聲,而馬車劇烈往前一衝,夾雜著後方激烈的馬嘶和雜亂的木器悶撞。


    丫頭身子像騰空的球一般,被大力推向前方,飛身就要撞上齊漱。溫熱的氣溫都成了急閃的風。齊漱身前身後夾過不同頻率的熱風,一邊疾烈險促,一邊輕柔溫和。是阿正眼疾手快,一個攔腰扣著齊漱將之抱到身後,又抬手截了丫頭猛烈的撲倒。


    “啊!”又是突然的被攔擋著,丫頭小純嗓間溢出突兀的驚叫。


    人沒事,但是腰間掛著的荷包竟是飛了出去,撕拉一下掛在套馬架子上突出的鐵釘上,有銀子啪嗒唿啦啦掉了出來,滾了一地。


    阿正馬上收迴擋在丫頭身前的手,而齊漱還在他左臂中,與他緊緊貼著,被牢牢禁錮著。


    秋闈撇撇嘴,阿正將這個女孩抱這麽緊做什麽?


    齊漱被突然的小事故驚地愣了一會兒,但這短暫的意外和一息之間的被摟住,都像火光電石一般,迅速,穩定,又踏實,而自己就這麽被周正攬在懷裏。


    周正清晰溫朗的側臉整好映在眼前,鼻梁柔和而堅挺,稚嫩的眉眼,卻透著淡淡的沉穩俊毅,與京中被長輩寵溺照顧的同齡孩子,絲毫不一樣。


    “阿正,該再謝謝你了!”


    齊漱笑笑,看著他猛然轉過來的眼睛。


    阿正眸中明顯一愣,發現自己還摟著齊漱,觸火一般抽迴了手。


    京中名門閨閣的小姐公子,一個磚頭砸下去就是有官親皇戚的,條條框框甚多,他這麽樣子,讓旁人看見,該對齊漱不好了。


    “應該的!”


    阿正低應一聲,彎下身子就幫小純撿地上的銀子。


    小純一邊撿著一邊著急緊張地請求齊漱原諒。


    這好巧不巧的,怎麽兩次都是在這位小公子身邊,自己失職沒有護好小姐,還要旁人來幫忙。小純心裏著急,撿銀子的手都有些顫抖了。


    阿正卻不幾下就將剩下的都拾到了手裏,微微皺著眉,將手裏白花花的銀子掂了掂,心中有些奇怪。


    小純看著阿正,手裏舉著另一個完好的荷包,敞開了口,等著他將銀子放進來。


    “謝謝小公子。”


    小純小心開口說話,抬著眼皮看周正。


    阿正沒看他,再次將手中的銀子掂了掂。小純也隨著他的動作,盯著一手窩銀錠子,晃了晃目光。


    齊漱走上前,“阿正,怎麽了?這銀子有什麽不一樣嗎?”


    阿正低低應了一聲,小臉上有一絲閃爍的迷茫。


    而這時,後麵因為馬匹受驚撞上起家馬車的人收拾好自己的殘局,過來道歉了。齊漱與人客氣說了幾句話,左右自己也沒出什麽事,就不糾纏什麽了。


    阿正仍是沒有給小純那些銀子,卻將那些都擱到秋闈手裏,小聲問:“秋闈,你掂掂,這些銀子,是不是不夠斤兩,而且你看……”


    秋闈攥了一錠五兩的,手心裏那顆銀錁子小小的,許是因為長時間被人輾轉交換,已經微微有些氧化,泛著淡淡的暗青。


    “唔,不夠,少了兩分。”


    阿正捏過那銀子,手下銀子底部,甚至還刻有官銀的印記。


    不多時,齊漱就過來兩人身邊,“阿正是身上少了銀錢嗎?我可以先借給你。”


    “沒有啦!我剛才突然想起點兒事,有些走神了,秋闈有錢,我們還買了麵具呢!”他晃晃手中的紅狐狸,就把一把銀子還給了小純。


    “多謝小公子!”


    齊漱:“我要幫哥哥買些筆墨,要一起嗎?”


    阿正想了想,點頭,“恩!”


    周恆從外麵迴到家的時候,阿正已經等了他好長時間,一見人就馬上跳起來,將跟著齊漱進過數家很高端的店鋪之後換到的銀子給他看。


    “你是說很多這樣的官銀都不是正常的重量?”周恆淡淡問,麵上平和,似是在想什麽事。


    “恩!”


    中楚有很多官銀都會流入市場進行正常的商品交換,而這些銀子因為出自官宦人家,流轉的地方多是阿正跟著齊漱看過的店鋪,一般的平民進出的雜七雜八的小店,還不太會出現。而阿正因為習武,對重量有尖銳的敏感性。今日他見到的這批官銀,都是偷工減料的,不知在市麵上流轉了多長時間,而且他覺得,這銀不純,很可能有人在私鑄官銀,不管以何種形式,定是暴利之源。


    阿正稚嫩的臉上也有些淡淡的深沉,目光篤定的看著周恆。


    “恩。”周恆突然起身,“我出去一下,馬上迴來。”


    秦玥抱著瑾澤過來,瞧見周恆又要往外走,“怎麽了?”


    瑾澤一天沒見周恆,這就黏人的呀呀叫著想抱抱,周恆笑著在他嫩臉蛋上親了一下,“有點事需要出去跟人說一聲,不過我馬上就迴來,不會耽誤吃飯的。”


    瑾澤被爹爹親過,心情更是明麗,抱著周恆的腦袋不撒手,大眼睛都笑得彎成了月牙,口水落了周恆一脖子。


    秦玥哭笑不得,一邊哄著一邊輕輕地將瑾澤拉迴來,“爹爹一會兒再來陪瑾澤,迴來給瑾澤當大馬騎哦。”


    周恆失笑,瑾澤現在坐著都會自己歪倒,怎麽騎他。抱歉地揉揉瑾澤的臉,周恆快步出去了。


    兩日過的飛快,且周恆竟然也忙得中午不迴家了。瑾澤老是盯著院門口望,嘴裏哦哦的嘟囔著。


    次日早起,周恆竟然又穿上朝服。


    “你都能上朝了?”秦玥撥開瑾澤送到嘴裏的小手指頭,疑惑問。


    “今日有事,需穿上。中午有可能不迴來,若是晚了,你們不必等我,先吃就行了。”


    瑾澤像隻翻過殼的小烏龜,晃蕩著四肢,兩腳搓著像是要拍巴掌,小屁股咕嘟咕嘟晃著,像是要坐起來。


    周恆扶著他的小身子幫他坐起來,對著他笑笑,“瑾澤,爹要走了,爹一定早點迴來陪你,乖。”


    扶著澤包子親了下,瑾澤黑油油的眼瞧著周恆一笑,身子往裏一歪,麻利地倒了下去,卻還在發出低低的歡愉的笑。


    周恆已經出去了,秦玥將重新躺在床上自己玩著手腳開心的瑾澤抱起來,點點他挺翹的小鼻子,“兒子,咱們肯定能穩當當坐著的,娘對你有信心!”


    今日刑部的人竟然已經說,張文隼養匪之事已經查清,他對此事供認不諱,問蕭政曄要不要最後聽審。


    一聽這消息,蕭政曄明顯愣了一下,顯然,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年過中旬的皇帝麵上一片陰雲,陰沉的可怕,一旁的吳公公縮了縮身子,將自己的存在感盡量降低。


    “去!朕倒要看看,朕真心信任的少將軍,中楚新銳名將,百姓都愛戴的年輕王者,用何種心情做下這樣有辱清流名聲,有負帥父指教,祖父教誨,民心熾烈的!”


    蕭政曄寒麵起身,吳公公眼尖的發現他腿有些顫抖,忙上去扶了一把。


    刑部大堂,蕭政曄居主位,刑部尚書何奇中整了副桌椅坐在一側,禦史台的人,大理寺的人都坐在左右兩側,而今天這場未對外公開的針對張文隼的終審,也讓太子和大皇子親身前來。蕭政曄對此不無意外,張文隼是中楚年輕一代的翹楚,縱是終日不在京裏,也有人一直向往著與他打好關係。


    人都到齊了,何奇中看看蕭政曄,目裏帶著詢問。


    “一切按正常程序,你審你的,不必在意朕。”


    “是。”何奇中嘴裏應著,這一個大堂裏,生生坐著皇帝和兩個皇子,他哪敢不在意!


    他清清嗓子,“帶張文隼進堂。”


    話音落,張文隼自己就走了進來,黑袍,肩補玄光迴流紋,眉眼剛毅沉穩,英挺的鼻梁劃下一道深深的陰影。他筆直高大的身軀站在堂中,仿佛一下將寬闊的刑部大堂占滿了,頂天踏地,沉默如石柱一般。


    “臣張文隼,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殿下千歲!大皇子福康。”


    “起來吧。”蕭政曄帶著不滿的輕斥。


    在他眼中,這被中楚用心培養,殺敵報國的少將軍,穩重,深沉,謀略兵法,無一不能。可今日,他竟以這樣無所謂的淡漠樣子,站在了三堂會審的中心!蕭政曄胸中一陣翻湧,饒是他早已練就氣定神閑,也對這打小優秀的孩子有些惱怒。


    “開始吧!”他道。


    皇上是怒了呀!何奇中心裏捏了把汗,一拍驚堂木:“飛鷹將軍張文隼,於重城養匪上千,借之斂財生亂,於戰亂時縱其歸山,加劇重城禍亂,攪擾民生,足其梟性,你可知罪!”


    蕭政曄一雙暗黑生怒火的眼陰沉的厚重。


    張文隼筆直站著,一臉閑淡:“不知。”


    何奇中一噎,這,昨日他可不是這樣說的!


    “你,你昨天不是已經招供,說在名義剿匪前,你差人給山上的匪徒送信,放他們走的嗎!”


    “沒有。”


    張文隼淡淡看著他,曆經沙場的眉眼粗糲沉黑,帶著不容人迴避的壓製。


    “我去重城,本為西涼之突發戰事。戰事勝後,唯恐山野廖廣的匪徒趁亂行兇,攪亂民生,遂剿匪治理,共除重城及川西山匪一千三百五十一人,男入監牢,女教導為奴,都在記錄中。何大人不信,可查!”


    何奇中當然知道這些,但現在說的是那些被他放走的匪徒!


    他覺得張文隼分明是要害他,昨日他明明乖順的像隻兔子,問什麽答什麽,一氣嗬成就認罪了。他才敢向皇上詢問,是不是要過來,畢竟是朝中能挑梁子的少將,可是他,竟然這樣玩兒他!


    可恥可恥!張老太傅交給他的誠信守諾,言行一致,都當吃的拉出來了?!


    “哼,少將軍,你的罪證刑部已經找出人證物證了,你就莫再要狡辯,垂死掙紮了!”


    何奇中情緒激動的差點再拍響驚堂木,但他不太敢,皇上還在,不能猛一下子驚到皇上。


    張文隼垂眸輕哼一聲,淡淡的譏諷從他低沉的聲音中散了出來。


    正堂懸著描金“明察秋毫”四個大字,而今,中楚最富名望的將軍,身居正堂,被眾人監審。


    “那就請何大人將人證物證請出,與文隼當麵對質。”


    張文隼沉厲的眸子將在場的人劃了一圈,目光清冷寒涼,如狼眸一般,夾著鋒利的沉悶。


    何奇中胸中起起伏伏,一旁大理寺和禦史台的人都深深為自己感到慶幸,實在不知張文隼會突然這樣……


    人證物證他們很快就找到了,但鑒於人證乃張文隼軍中之人,上到台麵上恐傷臉麵,且昨日他很配合的認了罪,就沒有提證物。


    “帶人證物證!”


    何奇中盯著麵色深沉,眉目突然陰鷙焦濃下來的張文隼,將驚堂木使勁握著。


    看你還要怎麽嘴硬!


    來人步子大,身上的鎧甲隨著走動發出輕響。


    張文隼心中陣陣收緊,數年征戰的奔勞,讓他對身邊將士有如家人們的深切信任,願意將後背留給他們。平日裏與士兵打成一團,陪著他們偷喝點小酒,更是聽那些關係相近的將士講講葷段子,以聊發心中寂寞。


    而今日堂上這個,所謂的證人,穿著一身深沉鎧甲,帶著金屬特有的風沙氣,走到他身邊。連那步下熟悉的響動,都讓他心中為之悲重,又惱恨,為何會背叛他!


    “臣楊孬,叩見皇上。”


    “行了行了,起來說話吧!”


    此人站在張文隼身邊,麵色有些愧疚,又有些深切的憐憫,講著少將軍如何讓自己去傳信,與山匪有多長時候的私行。


    這就是他的好副將!張文隼眼底湧起大團大團的黑暗,險些將雙目都遮埋進去。


    副將是戰場上殺敵最多,與他配合最默契的位置。蒼山遼原,荒漠險河,刀槍無眼,他都將他們的性命看的比自己還重。這個人,竟然在這裏惋惜又失望的說著鬼話,妄圖將他推向深淵?!


    “說,繼續說,說的不錯,比平時在我麵前說的話還要順,實在不像一個不多見聖上的人該有樣子!”張文隼生硬打斷楊孬的話,目光是冰冷的鋼釘一樣盯住他。


    “這麽多的話,說的如此流暢自如,在下麵抽空背了很長時間吧?”


    張文隼突然又很親切的問,仿佛心疼自己的副將一般。


    楊孬心中一抖,厚唇禁不住一抿。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但他已經進來了,就沒有迴頭的路可走。


    “將,將軍,末將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末將不能看著你走錯路啊,你是咱們中楚的少將軍,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來?這,有損軍心,有失軍威啊!”


    蕭政曄目光一沉,盯著張文隼像被失望禁錮住了,滿心沉重如鐵。


    “臣,臣還有您給的手信……”


    楊孬腆著臉從懷裏掏出一張皺巴的紙,吳公公上前來接,卻被張文隼急速的搶了過去。


    “張文隼!”


    何奇中一拍驚堂木,怒喝一聲。


    “哼!”他卻無聊的將那紙扔給僵在一邊的吳公公,“楊副將,要仿我的字跡,也該找像我們家老爺子一樣的書法名家來,別將我練的一手好字給糟蹋了!我丟不起這個臉!”


    楊孬一僵,呆呆道:“將軍,這,可是您親手交給末將的……哪有,哪有模仿一說?”


    蕭政曄將一紙物證瞧了,吳公公又送上一張紙,兩相對比,皇帝的麵色卻更加陰沉。


    楊孬偷偷瞟了皇帝一眼,心又放迴去了胸膛。


    “末將還有!”楊孬又對著皇帝道,“末將是見過重城一部分山匪頭子的,若是能找到那一批人,末將可以指證。”


    何奇中馬上道:“帶人上來。”


    堂下顫巍巍跪著三人,披頭散發,手帶枷鎖,說來與他們交接的人都蒙著麵,他們不知道那人長什麽樣子,但是因為他們不信,發生些衝突,那人遺落下一枚暗黑的飛鷹腰牌,上麵有將符之印。


    張文隼神色淡漠,一言不發,隻盯著那塊落入蕭政曄手中的飛鷹纓*腰牌,似要將那鐵證如山的牌子盯出個窟窿。


    而大皇子搖著一把華麗的扇子,目光輕鄙,嗤言鑿鑿,“將軍,真是讓人失望,財物對你一個年年重金賞賜之人來說,有那麽重要?”


    張文隼突然將目光盯向他,寒芒鐸鐸,頓時讓蕭明延心中一驚,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兵痞子,癲狂了吧!


    “我視錢財如糞土,但有人視其如命,大皇子,你可知道,誰是這命根子下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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