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做了一場漫長又華美的夢,夢中仙霧繚繞,流光四溢,她迷失其間,望一川奇異平原玉色潤澤,高低起伏的山河沉密錯落,動若怒龍。


    她在跑,身前有輕軟雲霧飄過,抓不住,卻有靈般纏上她的手臂,吻上她的麵頰,沾濕了寸寸雪肌,似要滲進她的肌體一般。


    耳邊喃喃低語朦朧似書,極致嫋纏的肢體嬌軟如綢,搖搖欲墜掛在天邊,似夢柔緩,似實境奔騰,亦真亦假,將人的體力抽幹,精神剝離,直至真的入夢。


    ——


    而她醒來的時候,卻沒有夢裏麵那般華美飄逸驪迆。


    腦袋有點暈,有點沉,像被人壓了千斤頂似的……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低唿一聲,眉頭緊皺,一手捏上眉心,使勁兒地揉起來。


    以後再也不喝酒了!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啊……屁,這什麽跟什麽啊?


    “醒了?”


    周恆一直靜靜注視著她,抬手幫她揉捏太陽穴,動作輕柔,與他的人一般。


    “先幫你按摩一下,一會兒再喝點蜂蜜水。”


    男子聲音輕柔的似流雲飄過,醇厚又如提琴聲揚起,秦玥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抬眼愣愣看著他。


    周恆微微一笑,收迴手半擁住她的肩:“怎麽?不認識我了?”


    “不,不是……”


    她聲音有點怯,瞅著周恆鮮活溫柔的笑,秦玥終於感覺到腿間微微的不適,後知後覺的羞紅了臉,緩緩垂下睫毛,隻留給周恆兩把黑亮的刷子看著。


    腦袋緩緩被人托起,額前被落了輕吻,柔的似陽光照耀下的花瓣輕劃過人麵。秦玥抬眼,視線恰好落入周恆寵溺的湖灣深海裏。


    “對不起,為夫動作太大將你弄疼了。下次不會了。”


    話音落,周恆目所能及的,見秦玥麵龐噌紅起來,越過耳根直達脖頸,潤了淺黃燈光和紅粉交織,奇異的將一截玉頸染的迷離誘惑。


    “沒有……”她低低囁嚅著:“沒有太不適……”


    秦玥聽好友說過,她和男友那個啥的時候,整個人都跟被人碾了一趟似的,腿都抬不起來。可她現在除了裏麵微微的酸疼,和醉酒後遺症,再沒有其他不適。說明周恆在情動的時候也很照顧嗬護自己。


    但是,即使沒有那些激烈的碾壓式疼痛,秦玥還是深深的感到,自己相公深得男女之事的精髓。


    因為,她那個夢好美,好爽!


    周恆卻略有些暗淡,微微歎了氣,瞧著她認真道:“以後定不再大力了!玥玥?”


    秦玥那嬌羞模樣讓他以為是她安慰自己,為了不讓自己內疚而說的。


    “不是啦!我說的是真的!”秦玥又強調了一遍,神情專注,明眸帶著強力的穿透力,“我,我覺得……”


    “覺得怎樣?”


    “很舒服!”她迅速飛了這麽一句,就將腦袋埋進被子裏,蹭在他胸前。


    周恆清雋的麵龐靜默了一下,隨即釋懷,淺笑著撫上她的背,一下下撫著:“那就好。”


    男人就該讓媳婦舒服!


    秦玥低頭間借著被子裏昏暗的光,注意到倆人都換上了睡衣。是她按現代睡衣做的,兩套細棉前開襟樣式,都是周恆喜歡的月白色。


    他還在事後給她換了衣服?


    秦玥捏著他腰間的布料撚滑著,柔軟舒適的料子貼身穿著,比著那些昂貴的睡衣舒服不知多少。秦玥抿唇偷笑著,心中豐盈著快要膨脹迸濺而出的滿足感。他不僅幫自己換了衣服,還給她擦拭了身子,因她沒有一點粘膩不舒服的汗濕感。


    秦玥從被子裏探出頭來,乖巧的笑著,彎成月牙的眸子瞧著為她服務的男子。少女黑發懶懶地在軟枕上繞了半個圈,又落入被中,安靜下來。


    她微一癟嘴,眼皮半耷:“相公,我餓了。”


    周恆微愣,遂就笑了,“對不起啊娘子,淨想著你喝醉酒要喝蜂蜜水,忘記讓你吃東西了。你稍等等,我讓人做點粥。”


    秦玥點頭,看他緩緩起身,套上衣裳,將她的被角掖好,最後笑著又在她唇上輕啄一下,靜默走了出去。


    秦玥深深唿吸了空氣,感覺新生一般。


    她晃著腦袋瞧著自己的房間,目光定在桌床頭矮凳上擱著的瓷白小碗,碗裏有細勺,勺中殘留著淡淡液體。


    她將那碗捏道鼻子前嗅了嗅,有淡淡的腥味,還有甜味。


    蜂蜜水?她又將碗放迴原位。


    周恆擔心她醒來頭疼,在她睡覺前就已經喂她喝了蜂蜜水了。難怪剛才說那句忘記她要吃東西的話了,若是他記得她沒吃飽飯,是不是還要嚼碎了送進她這個迷亂一無所知的人口中?


    秦玥露出個偷腥的貓一樣的笑,眉眼中盡是初為人妻的嬌美幸福。


    她看看窗外,天已經黑了,不知現在何時了,小雨他們迴來了沒有呢?


    反正一會兒還要吃飯,秦玥裹上長襖子就起來了。


    她沒走幾步,想起來什麽似的,又折迴到床邊,將被子一掀。


    柔靜素淡的床單上,幾朵紅梅零落輕點。


    秦玥耳根一紅,動作迅速將床單給換了,被子重新鋪好。


    隨後跟沒事兒人一樣自個兒坐在桌邊,數著桌布上的小碎花,隻是碎花裏不時就浮現了方才的紅梅幾點……


    周恆進來就看見她坐在燈下,發絲染著金光,耳垂粉嫩,細頸柔滑,低頭將桌麵瞧的仔細。


    “娘子看什麽呢?”


    他輕著腳步過來,坐到她身旁,先就牽上她的手看她冷不冷。


    秦玥握上他的手指:“看桌布!順便等著你迴來。現在什麽時候了,他們都睡了嗎?”


    “戌時末。弟妹都睡了,你的丫頭們沒睡,知道今日事多,等著咱們吩咐呢!”末了,他勾起點帶壞的笑容,溫柔的眉眼裏夾了一絲狡黠。


    “你討厭!”秦玥將他的手心一陣抓撓,賭氣的扭了身子背對著他。


    他這樣做,不是全家人都知道他倆那啥了?雖然家裏人都以為他們早已圓房,但今日這醉酒的情形,是如何都少不了他們笑話自己……白日宣淫了。


    “嗬嗬嗬,為夫的錯!”周恆歪著身子來看她,染著笑意的聲音輕柔道:“為夫不該讓她們等著醉酒的你醒來,擔心你要喝水吃飯要沐浴,還需她們在廚房那邊幫忙呢!”


    秦玥斜著眼兒瞅了他,嘟囔著:“你隻說我喝醉了?”


    “恩,千真萬確!”周恆攬著她的腰將她轉過來,笑道:“當然,除了瞞也瞞不了的石青……”


    “石青?”


    “娘子在車上熱情的邀請,可是全被他聽見了……”周恆笑。


    “……”秦玥心中奔騰而過千萬頭草泥馬。


    “石青有分寸,不會說出去的!”周恆身子一側,攬上秦玥的腰將她橫抱起來。


    “唔!”秦玥一聲低唿摟緊他的脖子,“幹嘛?”


    “兩個人坐兩個凳子,離你太遠了,不舒服。”周恆淡笑著,抱著她坐到單人沙發上,“坐一個才最好!”


    男子眉宇間的溫柔如暖熏的燈光一樣,秦玥抿嘴笑笑:“你不嫌我壓著你?”


    “娘子一點也不重啊!”


    秦玥一努嘴,拍拍他的胸膛:“可是我嫌你硌的慌!”


    周恆愣怔,蹙眉,立即伸長手臂拿來一個軟墊,放在秦玥眼前,認真道:“用這個吧!”


    秦玥笑,將那墊子擱到他手臂旁,一頭蹭到他頸間:“騙你的啦,讓你剛才誑我。”


    “真的很硌手嗎?”他神情專注的摸摸自己身上,“唔……好像是沒有娘子身上軟,娘子身子很……”


    周恆沒把話說完就被秦玥捂住了嘴,少女瞪著他,齜著牙:“不許說了,討厭!”


    被擋了半個臉的男子眼睛半眯著,裏麵兩點星火閃動,顴骨兩側的肌肉鼓起一道柔和的弧度,染了點暈黃燈光,瞧著就是笑意融融,笑意還夾著挑逗——


    秦玥臉一紅,忽地收迴手,睨著他。


    他竟然舔她手心!


    周恆溫和笑著撫著她的長發:“方才可有喝水?需不需要如廁啊?”


    “要!我自己去!”


    秦玥利落跳下他的懷抱,周恆手中一空,輕落落的,有些涼。


    他淺笑,輕拂空袖,起身給她裹上披風,大手一攬將她的長發送至肩前,戴上兜帽:“夜裏涼,別受冷了。”


    這麽好?


    “知道啦周公公!”秦玥踮起腳在他額上吧唧一下,笑著就跑走了。


    周,公公?


    周恆愣怔地想著這個名號的含義,是說他太過嘮叨了?他作為她的相公,是她身前遮風擋雨的庇護,怎能不關懷她嘮叨她?周恆垂著眉眼柔柔笑著,若這嘮叨的對象是秦玥,他願意被稱作周公公!


    不多時,石心送來了吃食,是上午柳卿吃的肉粥,她知道秦玥也喜歡這味道。


    秦玥迴來大快朵頤,直吃的誇讚連連,眼瞟過窗外漆黑的天,直覺自己忽略了什麽,但又想不起來,應該不是什麽壞事,她低頭繼續吃。


    周恆在給她綁了長辮子以後,就一直坐在桌邊看著她,直到她吃完喝完。


    秦玥一抬眼看見他,麵上忽亮,道:“相公,你在家過夜跟學院說過嗎?你請了幾天假啊?”


    周恆淺笑:“無妨,楊潛在呢,若我不迴去,他會與夫子說的。”


    “哎!果然,三好學生到哪兒都是高級待遇!跟老師吱一聲就行,不用大費周章的求情。”秦玥擦了小嘴兒,支起下巴看他:“你是三好學生吧?”


    “所謂三好?是哪三好?”


    “德智體,後來又發展成德智體美勞,五好……”


    周恆沉思片刻,道:“德,為夫還算是比較道德仁慈,品德高尚的;智力……”


    “智力不用說,肯定高了,相公如此聰慧,給你a+!”秦玥豎了大拇指。


    “體格?”周恆朝她溫柔一笑,頰側梨渦淺,“為夫體格很好,能上山會下水,還能抱得動娘子。”


    秦玥自動忽略了他調戲自己的話,挑眉:“你會遊泳?”


    “恩,咱們村子就有河,從小在水邊長大,會水的不少,隻是姿態都不太雅觀罷了。”


    “哦……哈——”飯後血液湧入腸胃,身子困乏,睡意就上來了,秦玥不覺打了哈欠,冒了兩眼淚花。


    “讓石心收拾了咱們去睡吧。”她懶懶起身,坐迴到床上。


    石心就在客廳裏等著,周恆一開門,將食盤遞給她。


    目及少女身下的粉藍的單子,周恆愣了一瞬,緩步過來,居高臨下瞧著她。


    周恆恰好將燈光擋了個嚴實,秦玥抬手推推他:“怎麽了?怎麽不坐?”


    “娘子將床單換了?”


    頭頂磁性低沉的聲音響起,秦玥下巴如蘸了花汁,暈染著往上洇,漫過兩頰,挺過鼻尖,漸漸紅到額頭。


    “額,就是換了……髒了嘛,明兒我洗洗。”她往裏麵挪挪,給周恆騰出位置來,“你要不要睡啊?”


    得到的迴答是周恆低沉魅惑的笑,染在燈火燭光裏,空氣似乎都灼熱了,秦玥隻覺口幹舌燥,剛才應該多喝點水的……


    “娘子害什麽羞呢?”周恆寬衣坐到她為自己留出的位置上,“本應我來整理這些的,但你當時已經睡著了,換床單,不太方便,所以就沒動。沒想到……讓你捷足先登了。”


    秦玥鼓了一臉的氣,轉身戳他胸膛:“讓你笑,就知道羞我!”


    “為夫沒有羞你,隻是覺得讓你收拾這些,委屈你了。”周恆沒去抓她的手,隻輕撫著她的發,任她戳戳點點,將自己本就肉不多的前胸點的癢又清晰。


    “娘子在那事後,本就該好生歇息的,是我做的不到位。”他望著秦玥的眼睛,至真的,溫柔的,想將自己對她所有的心意都傳達出去。


    秦玥一頭撞進他星光亂閃的眸中,恍惚就如跳進了奔騰的長河,河水洶湧,將她的胸腔都撞擊的生疼,其間綿軟悶滯。


    她從未想過,一個男人能為自己的女人體貼這些。而今,她身旁,就是這樣一個無微不至的人,是她的夫君。


    “哪有?都休息好了的。”


    她停手,在他臂彎下靜臥,饜足,且充實。


    周恆將燈熄了,拉好錦被,“日後定不讓你操心這事了。”


    “以後哪會再有這事!都是一次的……”秦玥低低嘟囔,直覺周恆好笑。


    “……類似的事。”周恆輕笑,將她半攬著,覺著那姿勢讓她舒服了,便停在那裏,“睡吧娘子。”


    “恩。”


    醉酒後遺症以及情事後的勞累,重重施壓至她的軀體,秦玥恍惚了片刻便沉沉睡去。


    周恆輕吻在她額前,淺笑著闔了眸。


    ——


    次日,秦玥起了大早,召集送貨的男工將廠房的騎車都搬上拉車,準備送到縣裏。


    “動作小心些,別磕著碰著了,雖是木頭做的,也不能太大意……”


    一共有一百七十三輛騎車,將拉車裝上做好的框架,一輛拉車上下兩層,能裝十八兩小騎車。


    男人們知道秦玥在生意方麵精益求精,都謹遵她的吩咐,不敢太大動作,將車子輕飄飄的擺下,繼續擱下一輛。


    “咦,這幾輛比別的都漂亮哪!這上麵畫的是玩偶樣子嗎?”一人搬了一輛刷了藍漆畫著雲朵小人兒的車子,笑嗬嗬問秦玥。


    “是,那是特別款,價錢比別的都高。”秦玥微笑:“是拿來搞噱頭的,還有幾輛畫著別的玩偶呢!”


    “嘿嘿,那我這輛就是給女娃騎的了,粉嫩嫩的大臉貓!”


    身後過來的人手裏還真是凱蒂貓款的,黝黑的男人抱著粉車子,怎麽瞧都覺得違和。但因為他笑的憨厚非常,看起來就像抱了吃奶女娃一樣小心謹慎,生怕驚著孩子似的。


    秦玥抿唇笑了幾下,招手道:“對,你那輛就是給女娃準備的,上車吧!”


    這些特別款都是前些日子秦玥閑暇的時候,自己刷出來,連一朵花兒都是她拿毛筆描出來的。當然,也有小雨和阿正不時的幫忙,兩孩子想來看看,手癢,也幫她一起畫了幾輛,出來的時候自個兒臉上都是顏料。


    “娘子這些日子準備了不少新鮮物啊!”


    周恆靜立在秦玥身後,淺笑著,看一輛輛精致的小車子被搬出來。雖不是秦玥做的,卻是她一手策劃而出,精心經營出來的。


    “每一家商店都是老板的孩子,都是用心血澆灌出來的,我當然得下些功夫了,不然好生意如何來?”秦玥笑著仰頭看他,眼中暈開點兒討賞的意味。


    眼看就裝完貨了,周恆將秦玥帶到一邊,眼光一掃周圍低頭落在她臉頰上一個吻。


    “討到賞的娘子高興否?”他揶揄著,輕攬她的背。


    秦玥也迅速望了一圈,還好都在忙著搬東西,沒人注意他倆。


    但萬一讓人看見,就有傷風化了,她軟軟打到他胳膊上:“越來越輕狂……”


    周恆低笑,明明是她想要的……


    “這些騎車都要送出去,不需要存貨嗎?”他問。


    “送過去不代表都要賣出去!”秦玥收了笑,緩緩道:“我這次要來點不一樣的,這批貨至少要賣上十天。三叔他們也好趁著這空檔再趕一批出來。”


    背後的山漸漸鮮亮起來,夾雜其間的柳樹青嫩一片,點活了整片山的色調。秦玥再瞧瞧不遠的地麵,似也有青意泛出。春光大好,風拂麵輕柔。村民幹活兒都賣力又實在,讓怎麽做就怎麽做,一點不偷奸耍滑。


    少女麵上淺笑若雲,聲線恬淡:“等生意穩定下來,就再招些工人,讓咱們村人都有活兒幹!”


    周恆也注視著眼前的人,麵容清俊,染著淡然目光。


    “娘子幫整個村的人都謀了福祉,為夫愧不能及。”


    “厚積薄發,壓軸戲都在後頭呢!”秦玥抬眼笑看他,輕拍上他的額頭:“你就是那場壓軸戲!”


    “希望不是耍猴戲。”


    秦玥大笑,張揚的笑聲引來男工疑惑的目光,她忙繃了嘴,朝他們擺手:“幹活幹活兒,不用管我……”


    許是周恆又逗玥娘了吧?男人們都這樣想著,便又開始了搬運工作。


    “你怎麽會是耍猴的?!”秦玥嗔道:“你演耍猴戲,讓你們學院別的學生咋辦?都演要飯的戲碼啊?”


    “不會的,我們學院裏比我聰明好學的人比比皆是!”周恆認真瞧著她的眼睛。


    “……”秦玥歎氣:“我不跟你討論這問題,該送你走了。”


    “玥娘,都裝好了,可以出發了!”


    送貨趕車的男人裏,選了把式最好的五叔當領頭人。他跟秦玥打了聲招唿,十輛車已經排了一溜,整裝待發。


    “知道了,咱們這就開始走!”


    石青也在隊伍裏幫大夥一塊兒搬車,這就將馬車也牽了出來。


    “主子,爺。咱們也該走了!”


    秦玥笑眯眯看周恆:“相公,上車吧!”


    周恆截過石青手裏的矮凳,放在車前:“恩,你先上。”


    “謝啦!”


    車子雖是能一腿跨上去,但到底得抻著勁兒,不舒服。不如踩著凳子上,省勁兒。該省力氣的時候,秦玥是絕不虧待自己的!


    周恆虛扶著她將她送上車,自己才上去,“石青,咱們可以走了。”


    石青趕車在前,馬車後整齊的車隊緊跟,一路浩浩蕩蕩向新縣駛去,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這次迴來都沒有問你學院的事兒,猛一迴去還適應嗎?”秦玥瞧身旁男子。


    周恆淡淡搖頭,鋒眉微微蹙起,染著輕淺的委屈。


    秦玥心裏一揪,有人欺負他了?周恆這麽瘦,若是讓人欺負了,那還得了?


    她急急握上他的手,湊近了:“發生什麽事了麽?是不是真的有人知道你是建議跑步的人,找你麻煩了?”


    “沒有。”周恆垂眸,微斂的睫羽長又密,灑落了寂寞的影子。


    “那是怎麽了?”秦玥皺眉。


    周恆側了身子將她擁到懷裏,衣料的摩擦聲在車內略略沙啞著,他低低道:“這次迴去該不適應,該很想念娘子了!夜裏肯定睡不著!”


    喲,這是在跟她撒嬌賣萌呢?


    秦玥憋著氣兒,強忍住沒笑出來。環上他傾來的身子,撫著他清瘦的脊背,輕柔的順著毛。


    “別擔心,很快就又放假了,乖哈相公!”


    “我是說真的,沒有半點孟浪的意思,你是不是在笑我了?”他悶悶道,“娘子如此貌美,我擔心有人將你搶走了!”


    嘎,猜這麽準,你怎麽知道我在笑你?


    秦玥又揉揉他的脖子:“沒有沒有,我還整日想你呢!誰說隻許女人想男人,不許男人想女人了?都是人之常情,誰都取笑不得!”


    秦玥的話硬氣十足,周恆終於將她鬆開了,神情依舊委屈非常,嘴邊都是澀澀的不虞,目光軟落,輕瞟了秦玥一下,緩緩從袖中掏出樣東西來。


    “那玥玥你跟我說,這是什麽?”


    紅綢,大部分卻是鏤空的,似是被人特意剪成鏤空樣兒的,繡著蓮葉戲魚,薄薄一片,掛著繩兒,曖昧的很。


    秦玥一看就愣住了,這這這,不是女人的紅肚兜嗎?自己根本就不穿肚兜了,肯定不是她的,他怎麽有這種東西?


    確切的說,周恆是手裏墊了塊破舊的帕子,隔著帕子捏著那肚兜。


    他也是一副很不喜歡的樣子,難受的皺著鼻子,兩手指捏著點兒隔著帕子的肚兜,就一丁點,再少肯定就掉下來。


    那肚兜還沾著豔俗的脂粉味兒,熏人!


    秦玥僵了一張臉說不出話來。


    他什麽意思?這是她的嗎?


    問她?她什麽都不知道,問她什麽?


    秦玥瞪了周恆一眼,男子終於開口了。


    “昨兒個下午你睡的時候,家裏來了客人。”


    他嫌棄地將手裏的東西扔到車廂裏。


    “你認識,是你的分銷商,豐域縣的李亮掌櫃。”周恆抿著唇注視秦玥,“想起來點什麽嗎?”


    秦玥摸不著頭腦。


    “李亮來咱們家?送我這個?為什麽?”


    三個問句,一句比一句音調高,挑的老高老高了。


    秦玥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難道李亮要來挑撥她的家庭?不會吧,他可是靠著自己才將生意做好的!


    “不。李亮隻是來做客,簡單問候幾句。”


    看她還沒想起來,周恆直接揉了眉心,傷心著眉眼道:“這肚兜,是豐域縣一家青樓叫春紅的姑娘托他送來的。”


    “說是給周公子的。”


    “她極其愛慕周公子,托了周公子的福,她們樓裏的生意越來越好了……”


    哢嚓一聲似雷劈,秦玥整個人都呆住了,僵僵坐著不吭聲。


    若不是眼睛還在眨著,周恆該以為她被定住了。


    春紅……就是那個被秦玥女扮男裝,調戲了一半丟下不管的青樓姑娘……


    出去風流一趟,還被惦記上了……


    “嗬嗬,嘿嘿嘿……”秦玥開始腆著臉笑,麵上一片求情,輕舔了唇,半拱著手:“相公,那個啥吧……”


    “那個啥?”周恆抿唇,目光淡淡,帶著溫柔的批評:“玥玥,你出去一趟,借用為夫的名姓,都還做了什麽出格的事兒,都一一交代了吧!”


    “今日是送貼身衣物,明日,說不定就有女人挺著大肚子,上門求你娶人家了!”


    周恆狠出指尖,落在秦玥額頭的力道卻是柔緩,秦玥還是隨著他的動作猛一後仰,給足了男人麵子……


    後仰的女人又閃電一般竄進周恆懷裏,雙臂撒嬌的亂揉。


    “相公,人家錯了嘛!去青樓真的是迫不得已,沒有比那個更好的方式了。”


    “那個啥……那個春紅吧……嗨,都怪我化妝化的太好,把自己化的太英俊了,沒說幾句話,她就被我迷住了……我,我也不知道,她現在還惦記著我呢!”


    秦玥貓咪一樣蹭著周恆,可憐兮兮仰頭望著他,此時是比剛才的他更委屈的神情,雙眼濕漉漉泛著光,粉唇都抿的都快沒血色了。


    “相公,我也就這一件事兒,真沒了!以後再也不那啥了,若是再想那啥,就讓你陪著去!”她軟綿綿說著,巴巴地搖著周恆的袖子晃悠,懇切十足。


    周恆驚詫:“你還想讓我……我可不去那地方!”


    他坐直了身子擁上秦玥,恢複了溫潤模樣,聲音卻沉沉的。


    這事兒必須跟娘子說清楚了,不然以後真給他拐來一堆女人?成何體統……


    “日後再不能到處沾花惹草了。男的不行,女的更不行!”


    秦玥忙不迭點頭:“嗯嗯嗯,不沾花,不惹草!”


    女人心髒落到實處,跳動頻率恢複正常,傻笑著捧上周恆的臉,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真甜!”以示安撫。


    周恆眉宇間還有未化的淡淡心塞,默默瞧了她一會兒,問:“真的沒再做別的事了?”


    “沒有沒有,我保證!”秦玥豎起三根手指,神色肯定至極。


    周恆點頭:“好,信你!”


    “相公不氣了哈!”


    秦玥狗腿地揉揉他眉心:“生氣傷身子,你可不能再瘦了。我以後定不讓你操心難受了,真的!”


    男子將她的手緩緩拿下,動作輕柔,輕笑著:“好,希望娘子能乖一些。”


    “若是要做什麽……咳,出格的事,可先跟我報備一聲,以免日後再有類似的問題……”


    “竟然有一個女人跟我搶娘子,你讓為夫多傷心了。有一個張……”


    周恆卡了聲音,不能將張文隼說出來。


    “章什麽?”


    秦玥對張文隼的心思一無所知,此時還頂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雙眼精亮有神,卻問了一個傻兮兮的問題。


    周恆幹咳一聲:“有一個張先生說得好啊,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這女追女,你讓我怎麽辦?”


    “哪是什麽張先生說的?這不是民間諺語嗎……”


    秦玥低聲嘟囔著。


    不過這李亮也是不會辦事兒哈!明知道那周公子是自己,還將東西給周恆?


    秦玥狠狠剮一眼地上的紅肚兜。


    李亮,你給老娘等著!


    “別瞅那肚兜了,沒你的內衣好看……”


    “額……”


    秦玥俏麵紅,“多謝相公誇獎……”


    “不謝。你裏麵穿的好看也隻有我能看見,我不誇誰誇?”


    “……”


    秦玥挫敗。


    周恆看她垂了腦袋,笑著將之扶起,放到自己肩上,緩慢悠閑道:“不說你了!時間還長,你歇會兒。到了縣裏還得指揮他們收拾,有的累呢!”


    秦玥一笑,“就知道相公最是疼人,那我眯一會兒!”


    說著,她長腿一翹,擱到側麵的長座上,倚著周恆闔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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