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周恆秦玥坐上馬車,石青駕車緩緩出了新縣。


    車篷裏人寂靜,男子還牽著少女的手,軟滑細嫩,摸著自有一番柔情蜜意。


    秦玥忽然側身擁上周恆,仰著脖子明眸精亮看他。


    “怎麽了娘子?”


    “相公!”秦玥略有些氣悶喚人:“你想不想要孩子?”


    周恆微怔,忽起淺笑直直注視少女,蘊了滿眼的恬淡溫情直射人心。


    “想!與娘子的孩子當然想要。”他柔聲道:“但是娘子身子不好,且現在不是時候。若是娘子有了身孕,我還在就學,如何體貼照顧娘子?”


    “人說女人生孩子是過鬼門關,為夫不願你有一絲半毫的不測。不願你在沒有我的時候身懷六甲,負重辛勞。”


    周恆濃烈的目光晃在秦玥麵上,少女漸漸紅了顏,方才的氣悶也煙消雲散,握拳低低砸他。


    “咱們這樣,你就不怕別人說什麽?子嗣可是很重要的!”


    “什麽都比不得娘子身體重要!”周恆認真,語氣深重。


    秦玥緩緩靠在他肩上:“那我身子好了呢?你還是在學院啊!”


    她輕舔唇,又道:“那又該等到什麽時候要?”


    周恆顫了胸腔輕笑:“娘子忘了?我說等過了秋試我就到家中學習的。”


    啊!那豈不是?秦玥掰著手頭算日子,秋試在秋天,過了秋試就到冬天了,冬天要孩子的話,要到下年深秋生……不不不,那時她虛歲才十八,十八的身子適合受孕嗎?


    懷孕要經曆孕吐胎動水腫行動不便種種問題,她能不能受得了?之前有一個朋友,懷孕到八月的時候,臉都腫的像水泡一樣,半夜睡覺都能被腿抽筋給抽醒,每日胸悶排便不暢……


    思及這些,秦玥忽感恐慌,她前世今生都是黃花大閨女,此時想著這些不覺時日漫長,各種痛楚不適都會加到自己身上,她越想越覺得怕,漸漸攥緊了周恆的大手。


    “娘子?”周恆撫上她的手輕拍著:“娘子是不是又開始想事情了?咱們如今沒什麽事,娘子不必將自己設於那些讓你煩惱的位置。孩子的事也不急,娘子若有孕,為夫定當陪在你身邊,不使有禍端。”


    清雋男子身上燦陽白雪的清冽氣息拂到秦玥麵上,恰如春風拂麵。周恆還像哄孩子睡覺一般撫著她的背,緩緩紓解了她心中無名的慌張。


    秦玥不覺自己也小女生起來了,她這年紀加起來可是四十多歲了!想起年齡,秦玥忽又覺得,自己與周恆在一起是老牛吃嫩草了,不禁垂眸低笑起來。


    周恆看她一會緊張一會笑的:“娘子近些日子情緒無常,身子是否有不舒服的地方?”


    秦玥摸摸自己的脈,搖頭:“沒有啊。”


    “難道是最近事太多了?”少女自言自語。


    “這就沒什麽事了,娘子好生在家裏歇著,咱們等著過年!”周恆聲音溫和,入了人耳中便瑩潤了整顆心的幹皺。


    秦玥卻又歎氣皺眉了:“過年才是忙呢相公!”


    她掰著周恆的手數著:“你看啊!得買年貨,就算東西是石青他們來采購,那也得我先列好單子。其二,得蒸好多饅頭,炸丸子炸豆腐,煮雜什等等做一係列的吃食。其三,與咱們家有生意的店家需去問個好送些禮物,仙客來肯定要去,還有張文義的布莊,給咱家內衣生產掛鉤的鐵鋪,分銷商就不用去了我已經送過了。恩,還有什麽?”


    少女轉了眼珠思考著,周恆眉宇間融暖的笑像秋日午間的陽光,明亮柔和,輕飄飄落到秦玥身上。


    他道:“還有就是在家歇著貓冬,讓為夫每天陪著你,小雨給你講笑話,阿正負責抓兔子,阿勤在一旁默默雕刻木偶,木屑落到炭盆燃起篝火,一室溫暖。可好?”


    秦玥麵上飛了燦笑,與男子十指交扣:“自是極好的!阿恆最好!”


    二人話語正常聲音,石青在外趕著車一直能聽見。初起關於孩子的問題,他趕緊看一旁事物將心思分散出去,不料一會兒兩人就換了話題討論起過年了。這紅火熱鬧的新年說起來便是期待,他聽著也是想象了一副家中人和樂歡笑的畫麵,嘴角淺淺勾起了笑。


    在路上買了些縣城的糖果幹貨,經過臨安鎮的時候給許攸和娘家留了一些。想到柳卿這個未來大嫂,秦玥也進了人家的門給了些吃食,隻是將東西擱下就走了,周恆一直在車上等著她呢!


    最後到了店裏麵,這些日子客量大,兩丫頭抱怨的很,拉著秦玥左叨叨一句右哼唧一聲,搞的她被兩隻小怪獸纏上一樣。


    秦玥一抬手打斷兩人的哼唧:“好好好,今兒十四,明兒我讓石心過來,換你們倆其中一個迴村裏,行不行?”


    兩人靜默,換人?


    秦玥臉上洋洋得意的笑:“你們倆商量一下,誰迴去?”


    周恆在一旁暗自搖頭,娘子又開始逗弄兩個丫頭了,她兩人定會隨了娘子的心意都留下的。


    走一個歇著是好,但剩下那一個不還是需在店裏忙活?再者,石心來石心也累,她倆可不想讓旁的人以為自個兒賴著主子心好,就隨意擺架子讓旁人受累。


    兩人對視一會兒,雖知道這是秦玥的小計策,但還是蔫吧著臉說不用了。


    秦玥看著兩丫頭,認真道:“過年大夥都願意多花幾個錢給自家添置些東西。男人會想著買個東西討女人歡心,女人也會想著給孩子新年禮物、給老人個暖手的物件。”


    “所以,這幾日是咱們店裏的高峰期,若是在這時放假,豈不是放著錢不賺?且那些來消費的客人也會失望。智者憂能者勞,你們倆辛苦些,咱們將最後的時期頂住,迴家裏你們倆就歇著讓他們幹活兒,主子我多給你二人發紅包,你們啊,願意買什麽就買什麽!”


    如墨擰了嫩臉:“主子就會給我們說好話兒!這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您給安排好的,我們還有什麽可買的?留著養老不成?”


    秦玥輕笑點她一下:“什麽養老?外麵那麽賣吃食的賣料子賣頭飾的,你們想吃個零嘴自個兒請去買了!”


    如墨還要與秦玥擰磨,似書暗地裏碰她一下。矯情夠了就行,過頭就成恃寵而驕了,不好!


    如墨片刻愣怔看她,遂知會深意,閉嘴不言。


    秦玥靜靜看二人的動作,唇邊不易察覺的泛了一絲笑。


    一旁王玉蘭道:“你瞧她們倆也是跟你抱怨的,幹活的時候還是爭著上,招唿客人也熱心,省我不少心呢!”


    秦玥笑,撫著兩人的肩:“那是,似書如墨咋樣的人兒我能不知道?我來的時候少,小女孩兒撒撒嬌也是常理,玉蘭姐你在這兒兩人也沒少吭嘰你吧?”


    王玉蘭看兩人一眼道:“似書最愛跟我叨叨哪個客人難伺候,如墨老是覺得吃不夠飯,可是飯菜明明是他她們自個兒做的,還不多做些!”


    “多做些飯,又不是沒有吃的!”秦玥又捏捏如墨腦袋上的帽子。


    如墨:“做得多又剩下了……”


    王玉蘭:“時間長了就有把準了!”


    說了會兒話,秦玥又道臘月二十六關店放假,派人來接她二人,到時收拾好東西等著就行。得到準話,兩人臉上一片高興。


    夫妻倆笑攜手迴了周家村。


    昨日連程一路風塵迴到家裏時,阿正在好從屋頂跳下,一屁股坐到他頭上。


    小孩兒抱著他的臉,看他滿臉塵土眉毛都成了土色,咯咯笑了半天,男人整張臉都黑了,他才閉了嘴從他身上跳下來。


    雖沒了那些煩事的幹擾,但連程來迴都是日夜兼程,此時已是累極不願多說話,阿正下來之後,人便一言不吭的進了屋睡覺。


    阿正覺得二師父不多說他幾句很奇怪,便跟在他身後進了屋子,見人連衣服都不脫就上床,拉著他的胳膊將人拽起來,嚷著給他脫了衣服,讓石青幫忙打了水洗好臉才放他睡覺。


    連程身子一沾床便睡了過去。阿正驚訝看著他疲憊的臉,半晌,安靜出了屋子。


    那葉傳得一路叫嚷讓慢下來,他怎敢慢?地牢裏無辜百姓的性命無端被奪,還有兩人做餌引誘,此事也因他失職未查清,他一點不敢慢!葉傳得隻不過受著路途的顛簸,他卻是幾日夜的擔憂,恐防自己速度不及,讓那邊的人受到什麽傷害。


    他雖念及老母,卻是從家門兩次經過都忍著沒進去看一眼,此時入夢,晃見老母坐在樹下凳子上,手中納著鞋底,臉上卻是淡淡的孤獨……


    連程迴來了,石心又躲起來了,整日都呆在自己的小屋子裏,做衣服,做靠背,就是不出去。


    夫妻倆到家時,連程正拉著阿正讓他將人請出來。


    男人蹲著身子與阿正一般高,滿臉帶笑可憐兮兮與小孩兒說話。


    秦玥笑:“連程怎麽了?京城有這樣的風俗?”


    他平日都是居高臨下與阿正說話的,一從京城迴來就溫順的像隻被管束的花豹子,怪!


    “怕是有什麽事要求阿正吧?”周恆牽著秦玥的手往院內走。


    石青提了兩包零嘴擱到廚房,那些東西紫葉會安置好的。


    秦玥邊走邊道:“他是昨個兒睡了半天沒睡醒吧……”


    “阿正你說你幫不幫忙?”男人笑爛了一張嘴,覺得自己那樣難受得慌,還是冷著臉舒服。


    小孩兒摳著手指:“嫂子真的說不用攔著你了?”


    連程點頭:“當然了!我這次可是立了大功,她絕對得讓著我!”


    阿正看二人進入內院的身影:“那我先去問問嫂子吧!”


    “我怎麽會騙你?這麽要緊的事兒你還有說這說那?二師父平日教你那麽多,現在就這件事你都不幫我?”連程忽地起身甩手:“哎,罷了。我這小侍衛,終是比不上你嫂子一句已經撤銷的吩咐……”


    “誒!”阿正不想讓連程傷心,遂拉著他的衣角:“好師傅,我現在就去找石心。我將人叫出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連程心裏一喜迴身看他。


    小孩兒一身黑毛坎肩似一隻黑雀,蹦著就到了石心的門前。還沒敲門,石心卻是從裏麵出來了。


    “正哥兒可是有事?”


    石心剛才聽到秦玥的聲音,知道主子迴來了,這就要過去看有無需要服侍的地方。


    “有!有大事!”阿正一臉正色點著下巴:“二師父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


    小孩兒一指身後的男人,石心眉眼淡淡道:“連大哥可否等一下?奴婢要去看一下主子。”


    連程幾日夜的奔波,歇了一夜臉色漸好,隻是風餐露宿臉龐似一下消瘦了,此時定定看著嬌小的人兒,不忍說什麽,隻道“好”。


    小丫頭轉身便往內院去,阿正皺眉看著連程,石心好像不願意跟二師父說話啊,可憐了二師父的一番心意。


    “二師父莫傷心!”阿正晃著他讓人迴神:“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你多對石心好,她肯定會迴心轉意的!”


    “迴心轉意個球!”連程盯著阿正,石心什麽都還沒說他就來安慰自己,這麽看不上他?


    連程:“我一定能將這小女人娶到手!”


    “原來你想娶石心?”阿正道:“可是石心是我家的下人啊!你是個小官兒,你們倆,身份不般配……”


    連程低頭看小孩兒:“我沒入軍營前就是一窮小子,在家耕地收種侍奉娘親。征戰幾年才被將軍相中收了做近衛,近衛也需照顧將軍起居,算半個下人,如何不能般配?”


    阿正微愣。連程本就是有官階可言的,但他為石心自貶身份。


    連程哪裏注意的到阿正的表情,一晃影去了內院,等著石心出來。


    小孩兒站了一會兒也往內院去。他是孩童,與至炎玩得好也不需說身份高低,可是大人不一樣,處處都需注意,真是惱人。他要去找小雨姐玩兒,姐姐最是愛說話鬧騰,在她身邊自己就會開心的。


    內院裏,無事的周恆總算是安心的坐下看書。石心一過來,秦玥想著說不定一會兒連程就來了,遂將周恆趕到書房去了,那裏安靜,隻需讓楓楊燒好炭火送過去就行。


    周恆無奈笑著,抱著書本到了冷清清但是布置整潔書櫃滿藏的書房。


    書架上的書都是秦玥在臨安鎮和新縣搜集來了,之前在鎮上住的時候有去逛街,她進了文房四寶鋪就翻看那些書籍,有感覺有意思的或是適合周恆學習的都買迴來,現在已是摞了整個書架。


    桌上無塵,家裏丫頭小夥計也沒多少事,隔兩天就打掃一遍各個房間。特別是現在臨過年,收拾的更積極,這也省了到時候大掃除。隻不過這院子本就是才建好的,不需打掃就是嶄新幹淨。


    周恆淡淡坐下看書。一會兒楓楊就端過來了炭盆,已經祛了煙,這屋裏涼,他直接將東西放在周恆手邊。


    周恆看話聲不多的楓楊:“這幾日阿正和阿勤可有學習?”


    “有。兩位哥兒都是早間做自己的事,下午學習與它事攙半,過了晚飯再習字約一個時辰。”


    周恆:“好,平日若是他們有忘記時,記得要提醒。”


    “是。”


    楓楊退下後,窗子外閃過一道黑影,周恆揚眉望了一眼,又淡淡垂眼。娘子想的還真是準,連程似是落到石心的井裏,出不來了。


    客廳裏,石心正垂著眼給秦玥泡茶。


    秦玥:“二十六如墨和似書就迴來了,你那屋的東西都收拾好,她倆來了才不嫌咱們冷落。”


    “是,奴婢知道她二人要迴來了,已經將東西整理好了。”石心道:“她們倆一直在店裏悶著,迴來該嘰嘰喳喳跟奴婢說那些事兒了。”


    秦玥笑:“我已經被她倆纏著說了一通,迴來你的耳朵又該磨繭子了。”


    “紫葉與秋桐也如奴婢一樣,平日是不太多說話的。但是她倆不同,嘴不停的也愛撒嬌,迴來院子裏也熱鬧些。”石心將淡黃透亮的茶水倒入杯中給秦玥。


    “熱鬧才有過年樣兒。”秦玥捧著杯子,熱氣繚繞升起又淡淡散去:“停幾日家裏就開始采買東西,你帶著紫葉和秋桐將食物都準備好,我也去幫你們的忙,辛苦幾日咱們就過年了。”


    “忙活著才像新年。以前總是有做不完的事兒,現在咱們家裏事兒少,自己歇著就怕歇懶了。”石心淡淡的說著,嘴邊有微淺的訕笑。


    秦玥笑看她:“丫頭你這麽勤快的人怎會歇懶?我不吩咐你你還做活兒呢!誰都沒你勤快。”


    石心垂眸沒多說什麽,隻安靜站在一旁。


    秦玥正想讓她去歇著,有人在窗戶邊敲了幾下就進來了。


    連程以為周恆也在才這般樣子掀簾而入,不想隻有兩女的在。男人愣怔片刻,管他呢,反正都已經進來了。


    他站在茶幾旁邊,看一眼石心,又看秦玥,道:“事情已經解決了。你說,我之前與你說的話你認也不認?”


    秦玥放下杯子淡淡看他:“認與不認又怎樣?你心中怎樣想的是一事,可有想過那人的心思如何?”


    連程略有憤懣,這女人,他都竭力為她做事了,她為何不鬆口?


    他靜靜看了石心。丫頭垂眸站著,似廳裏無人,這種波瀾不驚的樣子讓他有種距離感。阿正方才的話雖也有理,但他不以為意。他真的本就是普通百姓家的兒郎,為何不能喜歡和求娶自己在意的普通姑娘?


    “阿正方才與我說,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你的生意都是一步步做起來的,若那人沒有心意,我為何不能日日堅持保護,直到她動心?”


    他說的堅定,秦玥也隻是淡淡施舍了他一瞬目光。


    石心是聰明的,連程知道,她肯定懂自己的心思,至於為何不理睬他是不清楚的。但他認為,自己不是壞人,也能給她足夠安穩的生活,所以,隻要他認真對她好,早晚一天她會接受自己。


    現在,他就要秦玥給他一句話,不要再阻著他的求愛路。


    秦玥道:“若是到最後那人都沒動心呢?”


    “你為何會有這般想法?若是她願意呢?”連程擰了眉心。


    哎,秦玥目光在二人之間流轉了一會兒。


    連程在京中是一直跟在張文隼身邊的嗎?有沒有經常見貴族女兒家?怎一到這裏就看上了自家的丫頭?


    秦玥靜思著,連程氣息微重,聽著似夜裏的風。


    左右這人也不是她的親信,隻是個客人,過不了多少時日就會走,男追女女喜男不過是人之常情,她又何必緊著石心隻願為貧家妻的心思阻撓他呢?都是兩個人的事兒,由著他們去吧,反正也不會鬧出什麽事。


    “好,我不攔你,成與不成,都隻看你自己吧!”


    秦玥一句話連程終是鬆了一口氣,眸中亮光閃閃,鐵血的男子現在竟也添了孩子氣的歡喜。


    “好!”連程頷首,遂看向石心:“那我借你丫頭一用。”


    話音還未落這人就抓上石心的手腕將人帶出了屋子。


    石心心一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強力拽著直衝向屋外。


    秦玥無奈張口,卻是轉瞬合了嘴。連程該不會將石心怎樣吧?


    晚上吃飯時,連程竟是沒來吃飯。


    阿正說二師父很傷心,跑山上哭去了。


    瞧,還是被拒絕了吧,秦玥無奈。吃過飯又跟紫葉說,讓留些飯在鍋裏,若是連程迴來,餓了還能找些吃的墊吧一下。


    連程是怎樣與石心說自己心意的,石心又是怎樣拒絕他的,沒有人問。反正是那夜連程沒迴家,在山上的枯樹上躺了一夜,迴來時染了一身寒涼。


    秦玥看石心並無什麽不對勁,也不過問此事,這樣一直到了兩日後。


    客廳裏,秦玥與周恆並肩而坐,連程在一側的短沙發上坐著。


    石心倒好了茶就下去,三杯熱氣升騰的茶水擱著。連程垂著眼眸,麵無表情。


    “相公,你想跟連程說什麽?”


    這次叫連程留下,是周恆有事要說,秦玥還不知道是何事呢!


    周恆對娘子淺笑:“是之前李秋一直嚷嚷的事兒,娘子先迴屋午歇吧,我跟連程就幾句話的事兒。”


    李秋的事兒?難道要去拿那些金子?一想到錢,秦玥眉開眼笑道:“好,那我先休息了!”


    周恆看她心情愉快就知她想差了,不過無妨,這種事讓娘子一個女人家知道,未免血腥難堪。


    少女輕快了步子迴了臥室,連程才抬眼看周恆:“什麽事?”


    男人聲音冷硬,還沒剛到自己家時的態度客氣。


    周恆淡淡道:“隻是一次感情不順而已,連程不必如此。若是心裏還有念想,過些時日再說就是。”


    “我隻是在調整情緒。”連程沉聲,濃眉橫直。


    周恆徹透的目光看過去,連程卻是不接觸,輕哼著歪了眼。


    周恆輕笑:“好,希望你早日調整好!徐崢明日就要被押去梁城行刑。”


    連程抬眼看了過去。


    “你想不想在他走前,做上一番什麽?”周恆的聲音微微有些涼,帶了點輕飄,也染了層模糊。


    連程微愣。


    麵前男子溫潤如常,眉宇間卻有不一樣的神色,微淡的夾著尖銳的冷冽,像冬夜裏寸草不生的山峰頂端刮過的寒風。連程清楚那是什麽,那是曆過沙場的人身上都會沾染的東西,有時決斷如鐵,有時瘋狂如魔。


    那東西,叫殺伐!


    可是周恆不一直都想用律法將人製裁住的嗎?明日就是徐崢命喪黃泉時,這時候,他想做什麽?


    連程不解:“你想怎樣?”


    周恆輕淺道:“不怎樣。隻是想,閹了他。”


    連程再次像不認識這人似的看周恆,濃眉挑的斜高。他是被他那群同窗沾染的了吧?


    “你願意去嗎?”男子目光淡淡瞟過來。


    男人之間的深意不乏與女人之間一樣,一個眼神就懂。連程前一瞬還在驚訝盯著他,這一瞬卻又唇揚,勾了乖戾的笑。


    “當然願意!”他道。


    讓徐崢在陰間也做一隻閹鬼,下輩子,就直接投胎做太監好了。


    周恆:“今晚你可以出去,怎樣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人給做了,都由你。”


    連程哂笑,在縣衙的牢裏閹割人還不容易?他黑沉的眸銳利,此番定將徐崢嚇個半死尿不能流!


    “那我便迴去了。”


    周恆在廳中靜坐了一會兒,起身進了臥室。


    秦玥還沒休息,翻看著近來所有生意的賬冊。


    “說好了?”她問。


    “恩。”


    周恆輕淺的腳步邁來,緩緩抱上了少女的肩。溫熱的兩具身子相貼,秦玥覆上他的手:“怎麽了?”


    “我方才……”周恆說著剛才與連程的對話,聲音淡,卻聽著沉重。語聲響在秦玥耳邊,少女心髒都微微皺了,揉搓出沸騰的心疼。


    徐崢破了他多年的溫淡無害,這人的所作所為劃開了他心中對惡的深重厭惡。


    他學四書五經,背君子之德,卻隻使自己知曉的比別人多一點,當然也不見得比所有人都多。但另一方麵,這樣的學習,並不改變他人的惡行。有人在暗地裏,靠著權勢,依著財富,霸著惡跡,鉗著人命,奪了草芥生長的百姓安穩的生活,獰笑張狂自己的邪惡,還口口聲聲妄以謙德恭善自稱,妄圖揚名!黑夜裏哂笑,白日裏謙謙如玉,兩麵三刀不為仁義!


    他的同窗好友受其擄,被其拷,遭其刑,他真的,不願放過!寧可暗中放箭,也不願此人死的痛快,唯落一群亡靈悲戚飄蕩。


    若隻有良善,那人未免過於軟懦。他想,殺伐有時是該有的。那是多麽重要的一樣東西,可以適時地將人的決定貫徹,戮殺暗中的一切不堪醜陋。


    “相公,我以前活在法治嚴明的社會,可貪官權勢仍舊橫行,每年冤案無數,甚至有將無辜的人關押處刑最終卻發現真兇仍在逃竄的事例。”秦玥道。


    “這裏,是舊時,雖有法有律,但不及千年後,可想而知如今的狀況幾何。而我們若有能力將惡人製服替天行道,又何嚐不可?起碼,我們有這個能力不被人發覺。更甚者,就算有人猜測,也不會將我們供出,因為惡者人人齎恨!”


    秦玥聲柔,撫著男子的手道:“相公是在自責嗎?因為做了不是良民該做的事?”


    周恆低歎,鬆了她與其並坐:“不是,隻是怕再無法克製而已。”


    秦玥低笑握上他的手:“相公這樣的人如何會管不好自己的心?這整個新縣,還有比你更良心難得的人嗎?我可找不出!”


    少女目光皎柔,籠著周恆所有的心思深慮,她道:“我相信你!”


    周恆抿唇笑,淡淡的梨渦溫潤,仍是一樹白花燦燦青葉招招的良木棲禽樣。


    “娘子,午歇吧!”


    連程大步走出客廳到了前院,石心恰好從紫葉的屋子出來,二人視線相對,石心朝連程輕頷首便迴了自己屋子。男人微暗了眸子,握拳迴自己房間。


    這幾天大家好像都知道了連程被拒絕的事,隻是無人說也無人敢問。石青與連程一個屋子,說實話他有些膽戰心驚的,古有男人為博美人一笑烽火戲諸侯,亦有梟雄紅顏怒發衝冠屠城血祭。連程再怎麽說也是將士,萬一他來個遷怒,自己就是那第一隻鳥……


    此時連程進屋,門簾忽飛,石青偷偷瞄了他一眼遂轉了視線不敢再看。


    連程自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半晌忽然沉聲道:“你姐姐拒絕我你也不想與我說話?”


    石青一顫,低聲道:“說哪裏的話,我不是……”


    “那你見了我跟老鼠見了貓似的?”連程眼瞪過去。


    “我,我是怕你心情不好,不打擾你!”石青解釋。


    連程端坐在凳子上不再吭聲,石青安靜心中歎息,他若是做自己姐夫其實還是蠻可以的……


    “你姐姐喜歡什麽樣的人?”男人突然又開口。


    石青正想著這事兒,心裏一咯噔,瞥了他一眼。


    連程:“我之前就問你了,但那時你們都不與我說她的事……現在你們主子說不用阻攔我了,你該說了吧?”


    “姐姐她沒什麽要求,隻要踏踏實實的人家就行。”石青道:“可也得主子同意,不然下人如何成親?”


    “我不踏實?!”連程唇緊繃。


    石青趕緊道:“她還喜歡貧民百姓,做個自在的貧家妻,不為富家妾。”


    連程心急:“你去跟她說,我也是貧民出身!我娘現在還住在小村子裏,我家就有三家屋子!”


    石青撇嘴:“連大哥,這可是你自己的事,求女孩兒歡心,怎能借他人之口?”


    連程狠狠掃他一眼,石青立馬閉嘴。男人坐著,耐心平複自己的心情,他需好好計劃一下怎樣才能讓那小兔子鑽到他這窩裏來。


    ——


    當夜,新縣監牢。


    天寒,夜黑風高,正適偷人拿贓。


    獄外牢頭如廁,臉側忽刮了厲風,脖頸哢嚓一響人就歪在牆頭。幸而人已下了茅坑,不然直接栽進糞池。


    獄中看守兩人正抱著熱水袋暖手,桌上油燈撲閃,一人迴頭悶哼一聲趴下。


    “誰!是人是鬼?”另外一人持棍亂揮,不想天靈蓋嘭疼,眼一翻撲騰倒地。


    連程抹汗,縣城牢房的獄卒警惕性和膽量都太差……


    他拿了那人腰間的大串鑰匙大步往裏走,不想身後忽有腳步。


    ------題外話------


    昨天開始裸更了/(ㄒoㄒ)/~今天有課,字數不多還請見諒!


    哦對了,求五星評價票/(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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