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和老團長差不多時候,當時我已經在農場,都是後來才知道的……”


    這個迴答讓田慶豐啞然。


    他的嘴巴張了又張,最後還是被抬起的拳頭給堵住了。


    沉默,長久的沉默。


    一直到田慶豐放下被咬出牙齦的手,將他原本為這“吃人”的消息而痛苦的情緒整理好,一直到歐縣長泛紅的眼圈恢複平靜,哽咽的聲音也透著釋懷的時候,田慶豐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晚上別走了,英姿也是好久沒見你了,還有老陳,他也一直都想知道你還好不好……我們,都很惦記你。”


    “……好。”


    五月份的天,最難得的,便是那比秋風和煦的,溫暖拂麵的夏風。


    迎著風吹來的方向,歐縣長的心像是被撬開的椰子殼,一種酸澀陌生卻又溫暖熟悉的熱流湧上他的心頭。在見識了太多人情冷暖後的他,注定無法拒絕來自昔日戰友的真誠關懷。


    被人惦記的感覺,真好。


    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


    在從田慶豐口中得知歐縣長會在公社這邊住一晚,明天繼續考察服裝廠和各大隊情況的事情以後,蘇曼在安排好歐縣長和馬秘書兩個人今晚的住所後,十分毫不客氣地將田慶豐安排到位,讓作為歐縣長昔日老戰友,又都是方便徹夜長談的他來負責接待工作。


    “書記,咱們公社能不能在縣裏打響名聲,提高效益的關鍵,就是歐縣長。所以您要完成的任務就是務必讓歐縣長能在明天多在咱們公社待半天,不能像他說得那樣明上午逛完幾個大隊後就直接離開,得讓他先參觀咱們公社的廠子,尤其是服裝廠以後才能走!哦對,還有打穀廠!打穀場那邊我也都歐已經整理好了,明天也得帶歐縣長好好看看咱們的機器,主要是得讓歐縣長拍板,允許開業,還有……”蘇曼說了一連串的話,明顯是有些刹不住閘。


    田慶豐連忙打斷道:“小蘇你放心,我們都知道了,保證完成你交代的任務!”


    見對方保證,蘇曼滿意地點了點頭,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田慶豐又主動喊住了她,略顯為難地說道:“小蘇,你是不是忘了點事兒?”


    蘇曼:“???”


    “啥事啊?”


    “就那事兒……”


    那事?


    那事是什麽事?


    見蘇曼想不起來,田慶豐沒忍住吸了口氣,又看了一眼喬黎明,小聲說道:“就那幾個還在衛生所的盲流的事啊……”


    在磚窯那邊的工作結束,溫情時間也暫時告一段落以後,歐縣長可還沒忘了那四個打劫不成反被打折進衛生所的盲流。要不是田慶豐安排他去公社澡堂子洗澡的話,估計這會兒田慶豐人就已經坐在了歐縣長對麵,被要求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了。


    田慶豐苦惱道:“下午我和歐縣長去幾個生產大隊的時候,歐縣長還就這事兒問了喬知青,但幸好喬知青不知道這事兒,隻迴答說他也有聽說這件事。沒辦法,我隻能說當天是我在值班,發現了這幾個人後,我一時沒控製住力氣,給他們傷到了,算是把這事兒給搪塞過去了。但問題是,這幾個人雖說現在都還在衛生所呢,可他們也都不是啞巴,隻要歐縣長過去一問,那不就露餡兒了嗎!”


    是的,露餡兒。


    田慶豐之所以這樣說,這樣急切,原因就是這件事情的真相根本不像他說得那樣,是他半夜值班發現公社院子裏有動靜,然後以一敵四給這幾個人當場打折了,而是……


    “小蘇你說說你,力氣大就大吧,咋人還那麽虎,直接給他們打暈過去不就得了,幹啥還就上手上腳,直接給人整骨折了呢……”田慶豐說這話時都忍不住有些心虛。


    說實話,要不是那幾個盲流的出現,田慶豐是真不知道蘇曼這個平時看起來弱風扶柳的小姑娘會有這麽大的力氣!現在想想,田慶豐都忍不住有些後怕。


    田慶豐小聲道:“早知道你有這麽大力氣的話,我就應該給你送進部隊裏去!”


    自覺心虛的蘇曼忍不住辯解道:“可書記您是知道的,我當時真的是沒控製好力氣,要不是您及時感到的話,這幾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單純的骨折,起碼得是個粉碎性骨折,我已經很克製了,但沒想到他們這麽脆弱,我就輕輕捏了一下,就……”


    說著,她忍不住小聲道:“再說了,真要是按您說的給隨便打暈了的話,這幾個人的確不會胳膊腿骨折,那是直接腦袋開瓢,都不用歐縣長問了,直接火葬場。”


    田慶豐:“……”


    我還得替那四個人謝謝你不殺之恩?!


    但不管怎麽說,對於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也都像是田慶豐說的那樣,就算是有他幫忙搪塞、掩蓋真相,也沒辦法控製那四個盲流,他們肯定是會實話實說的。


    所以……


    “書記,咱們還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吧,我力氣大是天生的,又不是做了什麽壞事……”蘇曼說著,從包裏拿出板磚,道,“現在就去吧!順便我再給歐縣長表現個手劈板磚!”


    田慶豐:“???”


    蘇曼:“這可是我的獨門絕技!一般人,我還不給他表演呢!”


    田慶豐:“……”


    我還是把英姿叫來吧,起碼能給老歐他,做個急救。


    ……


    大概是蘇曼手劈板磚帶來的陰影太大,歐縣長在第二天早上起來,再見到蘇曼的時候,眼神下意識就看向了蘇曼那雙一看就是沒幹過啥重體力活,仍帶著年輕人才會有的白嫩的手掌。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歐縣長一定會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不然的話,這樣一雙屬於“體弱多病”的年輕小姑娘的手,怎麽會輕輕鬆鬆就劈碎了磚頭呢?


    “……歐縣長,您在聽我說嗎?”憋了一肚子計劃的蘇曼在見到歐縣長這個第一個欣賞了自己手劈磚頭絕技的老同誌起來以後,心潮澎湃地開始同對方介紹起了自己給他安排的“今日計劃”,卻沒想到自己說了半天,對方卻一直都沒有認真聽?


    “啊,在聽呢在聽呢。”歐縣長被蘇曼懷疑的目光看得有些膽顫,總覺得自己要是承認走神的話,對方會像昨天對待板磚一樣地對待自己。


    歐·糊弄學大師·縣長:“咳,既然小蘇同誌你都已經計劃好了,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蘇·順杆爬大師·曼:“縣長您說的真的嗎?您真的要從我們服裝廠訂購一批成衣作為縣裏同誌們的工裝嗎?那真的是太謝謝您對我們服裝廠工作的支持了!”


    “???”歐縣長茫然,“啥,工裝?”


    蘇曼點頭:“對啊縣長,剛剛我們不就是在討論服裝廠的工作生產問題。作為縣長,您能以實際行動表示對我們基層工廠的支持,真的是對我們廠最大的肯定!二百件夠嗎?其實我們廠不光生產成衣,被套枕套也都能做的,基層工作難,縣裏的同誌也是需要一些物質獎勵的,要不再來百十套家居用品,算是獎勵家屬的!”


    “……”歐縣長點煙的手,微微顫抖地說道,“小蘇啊,我終於知道為啥其他公社辦不起工廠,賣不出去東西,而你們麥稈公社卻能接連創收的原因了……你這口才,沒能去商場商店當經理,多少也是有些屈才!”


    蘇曼一邊示意服裝廠的會計開條子,一邊故作憨厚地笑了笑,說道:“為人民服務,在哪裏都一樣!”


    就這樣,在蘇曼的陪同下,歐縣長先是以縣政府的名義訂購了一批成衣,又在蘇曼的攛掇下,以個人的名義買了十幾套被套,最後還是在蘇曼的哭窮中,給她批準了打穀廠的申請,順便還應下了她一批試驗田。


    歐縣長:“……”


    請不要薅社會主義羊毛!


    ……


    在結束了“公社被薅羊毛一日遊”以後,已經在麥稈公社這裏待了快兩天的歐縣長和馬秘書兩個人也該準備迴縣裏繼續工作了。


    臨別時,歐縣長用他充滿了滄桑與睿智的目光看向蘇曼,說道:“小蘇同誌,希望等我再在下一次過來麥稈公社這裏的時候,我再看到的麥稈公社能夠變成你和我說得那樣,人人都能吃上飽飯,家家戶戶都有餘糧,孩子們能有機會好好學習,大人們也能各司其職,為公社的改變貢獻力量。”


    “當然了,也希望我下次再來的時候,小蘇同誌你不要緊著我一個人‘薅羊毛’。”歐縣長小聲說著,許諾道,“不過,我到時候可以幫你介紹縣裏的其他廠子,他們的工裝可也是需要服裝廠來做的。”


    看著歐縣長一臉精明相,直接點明了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在薅他羊毛的行為後,更顯老謀深算的樣子,蘇曼也是麵不改色心不跳,沒有半點被領導戳穿該有的心虛,反而是一副受教了的樣子,十分感動地對歐縣長說道:“真的是太謝謝縣長您願意幫我們廠牽線搭橋!”


    歐縣長:“???”


    本來說這話的目的是想要給蘇曼一個小小的警告,其含義就是讓她知道自己對她的行為了若指掌,以防止年紀還小的蘇曼會在前進發展的路上迷失方向。


    但為什麽她沒有任何被戳穿以後所應該有的表現,為什麽沒有半點緊張、窘迫的情緒,反而表現得落落大方?!


    看著蘇曼噙著笑意對自己表示感謝的樣子,歐縣長總感覺自己失去了什麽……


    他失去了什麽呢?


    一直到真正離開時,歐縣長的身影也都帶著些許佝僂,可以說是非常首尾唿應地響應了他來時那副衣衫襤褸的樣子,頗有種被蘇曼薅羊毛薅得落荒而逃的感覺。


    對此,蘇曼也隻能說一聲:騷凹瑞了。


    ……


    隨著歐縣長的離開,公社也要開始新的工作了。


    最先要開展的,就是磚窯這邊準備要麵向公社和幾個生產大隊進行的招工工作。


    這是最令社員們,尤其是男社員感到激動的了。


    隻是相比較起他們最開始以為會很容易的招工要求而言,磚窯的工作雖然簡單,但在人數上麵卻遠沒有他們想象得那麽多。


    就像是最先想要磚窯會招工的那個人說的,製作磚坯這事兒容易得很,以一個正常勞動力來算的話,每人每天至少也能脫出格一二百塊磚坯,以磚窯的生產量來看,每次燒磚也就需要一兩萬塊磚坯,招個五六十人就差不多了。


    這讓公社和各大生產隊的男同誌們都開始為自己是否能成為五十分之一的可能而開始摩拳擦掌起來,對蘇曼也再沒了從前總愛針對她性別和年齡的不滿態度,變得十分熱情、誠懇又尊重,這反倒是讓偶爾去各大隊的蘇曼有些不自在了。


    公社辦公室。


    “招工的事情由小劉幹事負責,我們不光要招一部分製作磚坯的工人,還要再招一批建築工人過來,爭取再六月份以前加建一個磚窯,仍舊是大規格的磚窯,能一次出爐兩萬塊磚那種。這樣咱們公社就有兩洞磚窯,能夠同時開工生產,也能盡快滿足公社建服裝廠的需求量。”蘇曼說著,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過來辦公室找她的,是幾個知青是蘇曼選中打算好好培訓培訓,用來發展業務的業務員,一共六個人,有男有女,


    銷售部門是蘇曼最想要發展的一個部門,尤其是對於服裝廠和磚廠而言,業務員的配備是極為重要的。


    看向她精挑細選出來的幾個知青,蘇曼對他們說道:“我請你們到磚廠工作的主要內容就是當業務員,負責銷售和鋪貨。所以你們現在的任務是去服裝廠,由肖鵬和何石頭兩個人帶你們一段時間,每個人都要去學習怎麽做好一個業務員。當然了,如果你們中有人覺得自己不適合當業務員的話,也可以向我展示你們的特長和能力,我會根據你們的情況為你們分配新的工作。”


    她口中所說的新工作,指的是即將開業的打穀廠。


    那是她前不久才從歐縣長那裏得到了經營許可證後,利用公社一個廢棄的舊倉庫改造出來的廠子,主要的經營範圍,就是在每年到了豐收季節的時候,通過收取加工費的方式,用能夠提高效率的機器對收割下來後,需要脫粒的麥子進行機器脫粒。


    這個工作並不需要太多人,隻要會操作機器,再雇個負責重體力活,幫忙把需要脫粒的麥子塞進機器的人就行。所以蘇曼也沒太著急找人負責。


    而她之所以要辦這個打穀廠,主要目的也是為了能夠減輕社員們在豐收季節時所需要付出的時間和人力。等到未來服裝廠和磚廠都正式進入軌跡,就肯定是不能每逢豐收就停工停產,讓工人們迴各生產大隊收麥子,可收成也重要,尤其是年年搶收都是爭分奪秒。


    思來想去,蘇曼覺得還是得從機械化入手。


    通過機械脫粒的方式,減輕社員們年年花費在人工脫粒的時間上,這樣就能剩下不少人力,多少也能平衡一下工廠生產和秋收搶收的問題。


    看著這幾個麵帶猶豫的知青,蘇曼解釋道:“你們中要是有不想當業務員的人也不用擔心會失去競爭工作的機會,你們完全可以去打穀廠試試看,那裏需要負責操作機器的工人。當然了,想當業務員的同誌未來也有可能會被分配去打穀廠幹。”


    見幾個人不敢相信,她笑了笑,繼續說道:“要知道,咱們公社別的沒有,就是廠子多,等你們學當業務員出師後,去到各地鋪貨的時候,很有可能會帶著三重使命,甚至是多重使命去到縣裏或是其他公社擴大業務呢!”


    “蘇主任,我雖然不懂操作機器,但我是高中畢業,我爸還是機械廠的技術工,所以我,我能不能去打穀廠試試?”真個時候,一個長相靦腆的女生小聲開口對蘇曼道,“我雖然也挺想當業務員,但我從小就不認路,要是讓我去其他公社或是縣裏做業務的話,我不認識路肯定是不行的,所以……”


    “可以啊。”蘇曼沒猶豫地說道,“那你明天就去試試吧。還有誰想和她一起去打穀廠試試的,都可以明天過來,一起去試試!”


    於是,在第二天。


    本來聽說蘇曼今天要過來,而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服,早早就過來打穀廠這邊等著的喬黎明就這樣迎來了蘇曼……和一群需要他指導操作機器的,電燈泡們。


    喬黎明:“……”


    心裏苦,但我不說,嗚嗚!


    ……


    隨著磚窯的擴建、服裝廠業務線越推越廣和打穀廠的即將開業,蘇曼整個人看上去是意氣風發,在事業線的這條路上是越幹越起勁兒,整天都不由自主哼著“我得意的笑”的調子,忙碌又快樂著。


    尤其是在她薅了一通歐縣長的“羊毛”,成功打通了她們麥田服裝廠在縣裏的知名度以後,來自縣城商店和各個供銷社的訂單是滾滾而來,忙活的她又招了50個縫紉女工,成功將服裝廠變成了二百人的大廠,距離她的500人、1000人大廠,也就隻差了那麽一點點。


    服裝廠賬上的錢越來越好看,磚窯的建築、生產也都慢慢步入正軌,蘇曼就又開始琢磨起在各生產大隊建小學的事情了。


    蘇曼對於教育行業不算太了解,對於建小學的事情還真是有些不知道該從哪兒入手。


    嗯……


    就從製定計劃書開始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對照組一心隻想搞事業[六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奶酪月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奶酪月亮並收藏對照組一心隻想搞事業[六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