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務科帶著人在院裏就支起了板凳和桌子,保衛科的人就護住了這幾麻袋的國庫券。


    “於院……”行政科的老馬高聲道,“於院一千五的國庫券。”


    哦,於是之院長購買了一千五百塊的國庫券,其他院長差不多也是這個數。


    林兆華院長自己也是一千五的國庫券,“這國庫券,其實就是存入銀行的現金啊,這都是有利息的。”他朝職工一揮手,大家就都樂了,這聲音虛心得很,自己說了都不信那種。


    果然,林兆華自己說完就笑了。


    “林院,要不您全買了得了,這利息就當大家夥送您的。”梁冠華笑得一臉憨厚。


    “我倒是想啊,”林兆華起初還一臉嚴肅,撲哧一聲,自己倒又樂了,“大家繼續……”


    “朱旭老師,一千……”老馬又大聲喊著,“一千啊……”


    “鄭榕老師,八百……”


    ……


    整個人藝一片熱鬧,大家看著手中花花綠綠的票子,有人對著太陽就瞅開了。


    “真的,假不了,剛從銀行取迴來的,麻袋口都沒打開,還能是假的?”


    “一千的國庫券,一年,光利息就一百塊錢……值,真值……”


    “國庫券啊,比現在的任何一種債券或存款都合算。”


    江潯倒沒有什麽壓力,他現在雖然有女朋友,可是女朋友的工資不低,平時拍戲拍廣告他的收入也很高。


    丁誌誠也沒有壓力,他與江潯合夥倒騰裝修公司,又搞了一家劇裝廠,雖然還沒起步,可是進展也很順利。


    “都保存好了,別忘了兌換,……比存銀行裏合適……實在舍不得兌換,將來也可以當古董賣……”


    “這是好事啊,有利國家,也有利自己,你得高興……”


    兩人在人堆裏穿梭,還說著閑話,這多招人恨哪。


    “那你們倆也得貢獻一份力量。”宋丹丹一把就抓住了兩人,“說吧,你們買多少。”


    “對,我那份算潯子頭上……”吳剛在在一旁助威。


    “那我們可不能比老師們高,是不是,”江潯反應很快,“這樣,我們倆再看看……”


    “對,再看看。”丁誌誠也嚷道,人藝就是這樣,全憑自願,沒有強製命令。


    眼瞅著大家都差不多了,林兆華還是一臉的愁容,“大導,我再認購五百塊的。”濮存晰走過來,他跟林院關係不錯。


    “這杯水車薪哪……”林兆華仰天長歎。


    “大導,剩下的我們哥倆包圓了。”就在林兆華為難的空當,這兩人終於給擠了過來。


    哦,聽說這兩小子掙了錢,可是能夠如此豪富麽?


    “潯子,誠子,你們知道,還剩下多少?”林兆華想讓財務科統計一下到底剩下多少國庫券。


    “不必。”江潯趕緊阻止。


    “對,”丁誌誠拍著胸脯,“院裏都知道我們倆掙了兩臭錢,就算我們做貢獻……嗬嗬……”


    得,這貢獻可大了去了。


    “誠子,潯子,你們可幫我大忙了,”林兆華一手一位,“晚上別迴家了,一會晚上吃羊肉餃子去……”


    ……


    久違的上海之行,終於開始了。


    江潯,楊哲,丁誌誠,蔣歡歡,自打火車從北平城出來,四人的笑聲就沒斷過。


    “潯子,你對股票感興趣嗎?”火車進站了,丁誌誠突然拋出這樣一個話題。


    去年,上海證券交易所在浦江飯店孔雀廳正式掛牌成立……


    也就是這一年,深圳證交所與上海證交所先後掛牌,形成了中國資本市場獨有的“雙市格局”。


    兩地證券交易所的相繼成立,帶來中國股票市場的大發展,中國老百姓在經過對股票這一事物的短暫“恐懼”之後,瞬間迸發出集體的狂熱,投資意識也從這時候開始出現。


    “知道一些……你不研究國庫券,研究上股票了?”江潯看著窗外的上海。


    這個城市,是自己的福地。


    當然,他知道,上交所成立,由於股票嚴重供不應求,所有股票基本上是無量空漲,大家都買不到。


    後來,為緩解供求關係,上海發行一些新股,每次都引起排長隊,但還是人山人海。


    並且,由於股票數量過少導致了上海股市從1990年12月開始計點,1992年年底就上升到了780點,平均年漲幅達到179%……


    “現在,深圳和上海的股票市場就一個字,火!”丁誌誠道,“那我們去上交所看看去?”


    “看看去。”蔣歡歡馬上道。


    “行啊,我沒意見。”江潯看看楊哲,楊哲笑了,他沒意見就是自己沒意見。


    上交所,人山人海。


    自從取消了股票交易價格的限製,所有的股票那是全麵爆漲,買股票,都跟瘋了一樣似的。


    “我們上海,有人把生意停下來,所有的資金都壓在股票上,這一進一出掙的錢,可比作生意強多了……”


    找到一位上海寧,江潯就打聽了一句,丁誌誠立馬提起了興趣。


    幹脆,黃浦江不去了,城隍廟也不逛了,買股票去啊。


    可是,江潯心裏惦記著事呢,他還要找謝晉導演。


    謝晉導演對於江潯的到來很是高興,立馬拉著江潯喝酒,暢聊電影。


    “江潯,你怎麽看待這個本子?”上影廠招待所裏,兩人相對而坐,幾樣小菜,兩瓶老酒。


    這酒喝得有滋味。


    嗯,謝晉被譽為當代中國電影導演第一人,從《紅色娘子軍》到《牧馬人》,再到《芙蓉鎮》,他的電影總是在用寫實手法來表達他的浪漫主義情懷。


    他的電影作品幾乎都充滿了知識分子的社會責任感和曆史使命感,所以,在他的作品中,主人公都會麵臨到家國的選擇,但最終電影的主人公們都做出了最為理想主義的選擇。


    “就如影片中的明鏡一樣,日本有他的生母,可中國有他的恩師與親人。一番權衡下,他還是選擇迴歸了養育他的故鄉……


    是人就總會有追祖溯源的想法,就會有一份對落葉歸根的執念,可當血緣關係和故鄉發生錯位後,人就會無可避免地去經曆到


    一係列複雜的身份認同……”


    “你接著說。”謝晉導演沒有說對也沒有說不對,可是卻給江潯倒上一杯酒,自己一飲而盡。


    “明鏡是師傅給他起的法號,狗娃是羊角奶奶給他取的名字。一個人對於身份的認同感就在這些稱唿裏慢慢建立,而每一個稱唿背後都緊跟著豐滿鮮活的記憶。


    當它是明鏡時,那段記憶是師傅的諄諄教導,是一段經文,是香爐念珠……


    而當他是狗娃時,那段記憶是羊角奶奶在他受到欺辱時叫他學會反擊,是葫蘆爸爸才給他一懷抱木頭卷後滿懷寵溺的帶他離開,也是姑姑在出嫁前提前為他備好的一大摞衣服和鞋子……”


    這些感情以一種不可言說的姿態蔓延在一個人成長中的各個角落。在記憶裏生了根,又在未來裏發了芽。


    “潯子,”謝晉導演大笑,“我相信,你是下了功夫的,我相信你,你能夠演得好明鏡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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