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城市的車站,都是這個城市最有故事的地方。


    這裏有愛,有恨,有不舍,有分別,有希冀,有期待,有失望,有絕望……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來了,有人走了,有人滿懷希冀,有人滿麵憂傷……


    車站,見證了無數人青春與歲月之路。


    江潯記不起這是第幾次與楊哲在這裏迎來送別了,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那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他就笑了。


    她正四處張望著,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江潯悄悄走過去,可是楊哲卻慢慢轉過身來,人潮中,他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他,兩人都笑了。


    “媽媽,抱。”火車上的小孩子,也看到了江潯,主動跟江潯揮著小手,“叔叔,再見。”


    “嗯,這孩子是不是在火車上撿到一分錢了?”楊哲看著江潯,他笑起來真的好看,一個多月不見,他好象更英俊了,臉上的輪廓更加分明,眉眼也越發挺拔。


    “我也不是警察叔叔,小朋友,再見。”江潯也笑著跟小孩揮手,當他看向楊哲的時候,正碰上楊哲的目光。


    他心裏一跳,慢慢地張開雙臂,楊哲沒有躲閃,任他把自己攬在懷裏。


    九十年代初的北平,這還是有些大膽的。


    江潯隻感覺她的洗發水的味道真的好聞,哦,也不知道是自己還是楊哲的心跳得厲害。


    “是海飛絲?”江潯禁不住撫摸著楊哲的一頭秀發。


    “嗯,走吧……”楊哲不好意思地看著來往的行人,竟然還有人拿著照像機在拍他們。


    ……


    “我們在外麵吃點吧……”兩人打了一輛出租車,江潯就感覺到肚子餓了。


    “不了,我……都準備好了。”楊哲的聲音很小,兩人坐在後座上,從上車開始,江潯的手就沒再放開過。


    東廠胡同。


    出租車在胡同口慢慢停下,“師傅,對,就前邊,您在這兒停一下。”


    付了車錢,江潯看著胡同口的小賣部,“郭大爺,買一箱啤酒。”


    他不常迴來住,小賣部的大爺好半天才認出他來,看他的樣子象剛下火車,“這都臘月二十八了,才迴來啊,你不是琴島人嗎,不迴琴島過年啊……”


    “今兒這年我就在北平過了,趕初一跟您拜年去。”江潯笑嘻嘻抓起啤酒就走。“


    楊哲看著他的樣子,聽著他越發順溜的北平話,打心底就樂嘍。


    哦,江潯慢慢放慢了腳步,自家四合院門前的積雪打得幹幹淨淨,門樓上兩個紅色的燈籠,在暗夜中散發出溫暖的光芒。


    哦,推開門,院子裏收拾得幹幹淨淨,風吹過,槐樹上風鈴發出悠遠的聲響。


    屋子裏,爐子燒上了,上麵還有一壺開水,熱氣蒸騰,屋子裏暖融融的。


    窗上,也貼上了喜慶的窗花,院外的燈光映照進來,一切都是新年的新年的樣子了。


    “丁哥跟我一塊收拾的。你先休息一會兒,我馬上就好。”楊哲說著,脫下羽絨服,邊說邊戴上了圍裙。


    廚房裏,幾碟涼菜整齊擺放,切好的菜碼就等待下鍋了。


    “你什麽時候學會做飯了?”江潯笑道,他輕輕地走過去,從背後又一次攬住了楊哲的腰。


    楊哲身子明顯一顫,她無力地倚在江潯身上。


    “嗯,年三十你怎麽過啊,我媽說……我媽說讓你到我家去過。”姑娘的聲音很低。


    “我啊,怕是去不了了,你不知道,我在琴島的時候,趙寶剛一天十幾個電話,”江潯笑道,“要不,我們今天就當過年了。”


    今天?


    楊哲笑著看著他。


    “你看酒有了,菜有了,我出去買點肉,買點麵,我們包餃子吃,對,家裏有白菜嗎?”


    “有。”楊哲說完,臉更紅了,聽這意思,兩人好象成家了的樣子,“你,還會包餃子嗎?”


    “我會擀皮,你會包嗎……那我去買肉去了。”江潯說著,穿上外套往外走。


    匆匆買來了肉,剁成肉餡,又把白菜剁碎,這和餡的手藝他還想自己來。


    “哎呀,你看,我忘了買醬油了……”江潯說著就又要往外麵跑。


    “別去了,家裏有。”楊哲趕緊喊他,喊完自己心裏又是一陣亂跳。


    “十三香,胡椒粉,味精……”


    “都有。”楊哲笑了,廚房裏各種調料一應俱全,還真的象是居家過日子的樣子。


    “那我得切點薑末,再打兩雞蛋……”江潯麻利地在肉餡中放上薑末、雞蛋、生抽、老抽,一通攪拌後,再放上鹽、味精、十三香……


    “謔,瞧您這架勢,挺熟練啊。”楊哲看得直樂,嗯,男人下廚房,倒是真好。


    “和麵吧。”江潯把麵粉倒時盆裏,開始揉麵,麵和好後還要再發一會,好在爐子邊上是熱的,兩人等著的功夫,就開始嗑瓜子。


    瓜子,花生,糖塊,兩人圍爐而坐,卻都是不說話了。


    煤塊在爐子裏燒得通紅,不時迸發出星星點點的火花。


    “我媽讓我帶的高粱飴,還有大蝦酥……”江潯這才象想起什麽似的,“我們琴島的糖,還有魚片。”


    嗯,他轉過身來,楊哲卻把一把瓜子仁遞到他的手裏,她剛才自己沒吃,都剝開給江潯留著呢。


    瓜子仁是香的,大蝦酥是甜的,兩人就這樣又香又甜地膩味著,“不好,麵開了。”


    麵開了,江潯揉麵,擀皮,楊哲就包著餃子,江潯突然用手指蘸著麵粉就在楊哲的鼻子上點了一下,楊哲也不示弱,伸手在他的臉上抹了一把……


    兩人樂嗬嗬地看著對方,又都笑了。


    “嗯,再有台電視就好了。”楊哲笑道,兩人吃著餃子,看著電視,那叫什麽……那好象就是她向往的生活!


    “沒電視也好,我給你還個節目,話說,一個矮個子男青年跟一個高個子女青年戀愛,男青年膽小心啊,他想……”江潯看著楊哲,她一邊包餃子一邊聽著他說。


    “他想吻一下女青年,可是他夠不著啊……”


    吻?


    楊哲一下從麵板上抬起頭來。


    “可是他還是想吻她,誰讓這女青年長得忒漂亮


    呢……”江潯紮撒著兩隻沾滿麵粉的手,“這女青年就轉過身去,男青年就受不了……”


    說著說著,他臉上的肌肉就快速顫動著,楊哲先是一愣,接著就笑出了聲,這,這怎麽還演上小品了。


    “你笑起來挺好看的。”燈下,江潯卻演不下去了,這句話,發自肺腑,也沒有提氣,也沒有托氣,可是話一出來,還是象在舞台上似的,搞得楊哲又笑了。


    笑完,她卻紅著臉轉過頭去。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能說這樣的話,大都是戀人,就是剛剛談戀愛都不敢說,女方要是一聽這話,保不齊甩辮子就走人了。


    可是,這句話又是這麽悅耳動聽,她又實在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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