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香樓,據說是京城三大酒樓之首,川魯蘇粵四大菜係一應俱全,裏麵的廚師也是從各個酒樓挖角過來的,這家酒樓的老板他爹是前禦膳房總管,總之這個酒樓名堂多著呢。但最出名的就是號稱“天下第一鴨”的烤鴨,聽說那個老板他爹就是靠這隻鴨子才混上禦膳房總管的。康熙那個時代還沒全聚德什麽事呢,不知這醉香樓的烤鴨和全聚德的比怎麽樣。

    一到門口,小二就過來招唿。走進去,一股熱氣迎麵撲來,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菜香,一陣陣上菜的吆喝此起彼伏,談笑聲四起,還夾雜著唱曲聲,好不熱鬧。我隨著小二兒到一樓一個僻靜點的地方坐下了。

    三層的酒樓,這會兒熱鬧非凡,二樓三樓的過道裏,招唿上菜的小二穿來穿去,忙得不亦樂乎。果然是京城三大酒樓之首,光這個占地麵積就有夠氣派,我坐在一樓大廳放眼望著,約摸一百多桌。在正大門對麵還特意搭了一個戲台,邊吃飯還可以邊聽曲,老板倒是挺會做生意,服務理念也很前衛,怪不得生意這麽好。

    “爺,在想什麽呢?”小卉疑惑地看著我。

    “沒什麽。”我故作認真地看著她,“我在想啊,這家烤鴨要是沒你說的好吃,那這頓你請。”小卉一臉的驚愕。

    “嗤”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小卉恍然大悟,“爺,就會拿奴才尋開心。”

    我正笑著,戲台飄來一陣琵琶聲,抬頭望去,不知什麽時候,台上已上來兩個人,一個少女抱著琵琶端坐在戲台中央,其身後一長者拿著二胡。細細端詳那名少女,鵝蛋臉,皮膚白皙,額前劉海隨清風飛起,雖無沉魚落雁之容,倒也甚是清秀,她右手輕撫琵琶,遠看更加楚楚動人。在一陣熟練的輪指後,少女輕啟朱唇開始吟唱,酒樓一下子靜了下來,大家都在細細聆聽她的歌聲。

    我是聽不懂她在唱什麽,我的欣賞水平也不過是停留在流行歌曲而已,這麽古色古香的歌聲,實在是習慣不來。不過,琵琶曲真的很動人,我突然想起白居易裏《琵琶行》裏的詩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所謂“大珠小珠落玉盤”就應該是這種感覺吧。

    我又一尋思,可能練琵琶會更上手些吧,迴去跟音律先生商量幹脆改練琵琶算了,不過,上次突發奇想讓他改編流行歌曲就把他弄得焦頭爛額,這會兒要說不練古箏,練琵琶,我都能想象他拿頭撞牆的樣子。

    “好!”不知不覺一首曲已唱完,四座響起雷鳴般的叫好聲。

    “好好好……果真是曲美人更美啊!”

    我順著聲音望去,隻見大廳中央一個衣著灰白色長袍,外套青色馬甲的男人邊鼓掌邊站起身來,“來人,賞!”

    “是,爺。”他身旁一個奴才模樣的人躬了躬身子,又轉身朝戲台上嚷著:“還不下來領賞?”

    台上年長的男人慌忙跑下台了,在那張桌子前躬著身子,“小人,謝爺賞。”那個主子瞧都沒瞧這個男人一眼,又坐下了,左手托起茶杯,右手拿著杯蓋撇著茶葉。

    “滾開,沒叫你,叫那個丫頭下來!”身邊的奴才惡狠狠地將那個男人踢倒在地,瞧著他那兇神惡煞的模樣,我今天算是長見識了,知道什麽叫“狗仗人勢”。

    台上的少女慌忙跑下來,扶起被踢倒在一旁的男人,語帶幾分哭腔:“爹,您沒事吧!”那個奴才哼了一聲:“早過來,不就沒這一出了嗎?不識抬舉。”

    “新柱,不得無禮。”那個主子開腔了,奴才退到一旁,他又滿眼輕佻的對著那個少女說:“姑娘,這曲唱得甚好啊,來人,賞。”奴才又走上前來,遞給那名少女幾錠銀子,女孩接過銀子,低頭對著那個主子行了個禮並輕聲說:“謝爺賞。”

    那個主子也上前欲扶起女孩,女孩一躲,他沒碰到,又立起身子,望一下四周:“姑娘的歌聲如鶯語泉咽,隻是這兒哪是唱曲的地方,龍蛇混雜,一幫子俗人豈不是糟蹋姑娘的天籟之音。本大爺知道有個去處甚是清靜,唱曲聽曲是絕佳之地,姑娘今兒個就專門給本大爺唱吧,所謂千金易取,知音難求啊,姑娘今天能碰到本大爺這個知音真是妙哉。”

    典型的電視劇強搶民女的情節,那個主子仰著頭,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身邊的奴才雙手抱肩,麵目猙獰,而那名少女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很是淒涼。我想起紅色娘子軍裏的胡霸天來,德性很象。沒想到,吃頓飯也能趕上強搶民女的現實版,老天爺也太眷顧我了吧,知道我愛電視劇,現在沒法看,也不用現實版一個接一個的上吧。

    “爺。”轉頭發現小卉神色緊張地湊過來:“爺,咱今天可不能再多管閑事了,您不記得剛才了,差點就惹了大麻煩了,您現在要是在這兒鬧事,要是老爺知道,小卉的這條小命可就不保了。”

    我看著小卉恐慌的眼神,想想剛才那事,我打了一寒戰,差點就抽不了身。本來就沒打算管,我對小卉笑了笑:“放心啦,有剛才的教訓了,我不會沒事找事的。”

    今天出門不利,不宜管閑事。這世上可憐的人多去,哪是我都能管的。我轉過身去避開他們,還是想想我的烤鴨吧。

    “走吧,姑娘。”一陣嘈雜聲傳來。我不禁又好奇地轉過身去看這場戲,蒼天可鑒,我不是幸災樂禍。

    “大爺,求求您放過我們吧。”那個男人已經跪在地上了。那幫奴才把他踹在地上了,又上前去拉扯那個女孩,那個主子則在一旁若無其事的繼續喝茶。

    這麽近距離的感覺,好像在片場啊,雖然我沒有進去過,但是此情此景和電視劇太雷同了,怪不得,電視劇下麵都會有小字,標“如有雷同,純屬巧合”。難道編劇大人們也穿迴來過??

    想到這兒,我居然自顧自地在座位上笑起來。酒樓一下子安靜下來,我本來覺得自己的笑聲並不大,但這會兒居然隻能聽見我的笑聲在迴蕩。

    小卉的臉已經煞白,怯怯地說:“爺,你……”

    我意識到失態了,忙收斂笑容,不敢看那幫人的表情,把頭放得低低的,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去。

    “小子,你笑什麽?”隻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冷冰冰又極傲慢的聲音。

    我不禁咬咬了嘴唇,看了一眼小卉,她也正看著我,嘴都開始哆嗦了。我環視一下四周,我們坐在酒樓最裏麵的拐角處,周圍連窗戶都沒有,想逃都沒地兒逃。

    身後傳來腳步聲,且越來越近,我看了一眼小卉,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所措。看來是指望不了她了,我定了定神,轉過身,擺出了一個招牌笑容:“好。”

    正要走過來的那個男人愣住了

    我看著那名少女說:“姑娘的歌聲果然是好啊,所謂繞梁三日而不絕,這迴味起來,越發覺得美妙動人啊,不曾想今日能有幸聽到姑娘的曲,我不禁失態了,請見諒。”這輩子還沒這麽誇過人,自己都覺得惡心。

    轉過身,我又對小卉說:“來人,賞。”

    小卉遲疑地看了我一下,我微笑地朝她點點頭,她還是走了過去,遞給那名姑娘幾兩銀子,那個姑娘忙向我行禮。我對她笑了笑,轉身坐下。這事就算完了吧,你們愛怎麽鬧怎麽鬧去,跟本小姐無關。怎麽這鴨子還沒上阿,估計是餓昏頭了,行為才不受大腦神經控製。我不禁探頭向廚房望去。

    “一個沒斷奶的小子來聽曲,哼,還是迴家喝奶去吧,這兒不是你來的地方!”接著就是一陣狂笑,笑得最大聲的應該是那幾個奴才。我皺了皺眉頭,言辭粗鄙,肯定是沒家教的八旗子弟。

    從小到大也沒被這麽嘲笑過,頓時感覺周圍的目光像一道道箭樣射過來,本來旁觀看戲的興致全無,取代的是一股子不斷升級的怒氣。但一轉念,想想阿瑪的臉和剛才的事……唉,還是安分點吧,別再惹事了,我勸著自己,強壓怒火,心裏默念:別再惹我了,我沒辦法保證自己還能忍多久。

    “小子,還坐著。你今兒個攪了爺的興致,乖乖過來求饒,爺就饒了你。”

    “爺。”小卉迴座位了,恐慌地看著我,她應該發現我已經火冒三丈了。

    看來那個人是不會簡單罷休的。突然靈光一閃,對阿,我現在是男人,阿瑪還沒迴來,就算事鬧起來,我隻要想個及時脫身的辦法就成,到時候他們要找鬧事的人找得也是男人,跟我他塔喇•英琦沒有關係;而且這個臭小子太囂張,要是不教訓一下,我迴去很可能會氣得拿頭撞牆的。想到這兒,我仿佛吃了個定心丸,拿著折扇敲了一下桌麵,笑了笑:“兄台說笑了,縱使求饒,也得弄明白是怎麽迴事啊。小弟不知攪了兄台什麽興致?”

    那個主子一下子梗住了,總不好說強搶民女的興致吧,一下子氣勢降了一半。他皺著眉頭苦思冥想,其身後的奴才突然像發現新大陸般興奮地說:“你攪了爺聽曲的興致。”

    我騰地站起身來,笑了笑,而嘴裏的牙齒都快咬斷了:“喔?小弟怎麽攪了兄台聽曲的興致啊?”

    又一陣沉默,他身後又一個奴才叫起來:“誰叫你小子亂笑的。”

    “兄台是為小弟剛才喝彩和打賞之事介懷?可小弟是看兄台先稱讚而隨之附和的啊,若兄台認為小弟擾了您的興致,那兄台豈不是擾了整個酒樓的人興致。”他臉色一白了,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我心裏暗暗偷笑,耍嘴皮子,我可是祖師爺。我故作一臉不安的表情,接著說道:“小弟不才,不諳世故,不曾想剛才效仿的舉動會擾人,這樣吧,兄台,您先給酒樓在座各位道歉,小弟再給兄台鞠躬致歉。”

    四下的人馬上由竊竊私語改為偷笑了。他的臉色也經曆了由白到紅再到黑。

    “誰在笑?”他身後的奴才叫囂著,又轉過身向我衝過來:“臭小子,不怕死是不是,敢對我們爺無禮!”

    小卉躲在我身後,用力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用折扇拍了拍她的手想安撫一下。這群人比剛才那群人好對付多了,都是些個隻長個不長腦的,嚇嚇就行。我笑著撐開折扇,順勢地扇了幾下,當時真想找個鏡子照照,應該是極帥的,不然怎麽把那些個正走過來的奴才驚得呆在那兒了。

    “想跟我動手?哼,你們爺是八旗子弟,我也是八旗子弟,想打我,就你們這群狗奴才,看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

    他們果然被嚇住,忙退了迴去。這可是清代,旗人的身份就是一把保護傘。

    “沒用的東西。”他對著那群奴才罵了一聲,又憤憤地走上前,“你是哪個旗的?”

    “你哪個旗的?”我反問他。

    “本大爺是正黃旗的,我阿瑪可是領侍衛內大臣索額圖。”他盛氣淩人地說。

    索額圖?康熙朝前期最為信任的權臣和謀臣。我不禁細細端詳起眼前這個人來,他是索額圖的兒子?居然是個不長腦子的家夥,哪個白癡在外麵橫行霸道,還把老爹的名號掛在嘴邊招搖,這可是京城。索額圖教兒子都教成這樣,也難怪後來會被康熙殺掉。

    “失敬失敬,原來是內大臣府上的公子啊!小弟這廂有禮了。”我躬了躬身子。

    “哼。”他頭仰得高高的,又開始得瑟了,那眼神好像是在說:知道怕我了吧。

    我怕你,太抬舉自個了吧,如果是在現代,早一腳踢上去了。但不管怎樣,這事得趕快結了,不能再拖著,我哪有時間跟他打哈哈。

    “那索大人可知公子今兒個在這兒強搶民女,阿,不對,聽曲阿?”我恭恭敬敬地問道。

    “你胡說。”他一臉的恐慌。看來還是怕他阿瑪的。

    “兄台是說聽曲胡說,還是強搶民女胡說。”我依然笑嘻嘻的,擠兌人的事,本人擅長。

    “臭小子。”他挽了挽袖子,“跟我過不去,他們不敢打你,我敢!”說罷就兇神惡煞地走了過來,小卉扯著我的衣袖驚慌失措地說:“主子,咱走吧!”

    我看著他揮起拳頭,冷冷地直視,“你可要想清楚,這兒可是醉香樓,連皇上王爺貝勒都鍾愛的去處,這四下這麽多人,指不定哪個就是微服的王爺貝勒,你要在這兒鬧事,看到時候你阿瑪怎麽保你。”

    一陣拳風,偌大的拳頭停在了我眼前。要是他不停住的話,我眼睛肯定報銷了,頂著個熊貓眼迴家,額娘迴來要是追問起來定要受罰。小卉估計快嚇傻了,我明顯感覺到袖子快被扯爛了。

    他猶豫了一下放下拳頭,麵露兇光地朝我看了一眼,“算你狠,以後別栽在我手裏。”說完轉身就走,一幫子奴才灰溜溜地跟著他。

    我大大地唿了一口氣,心裏鄙視著,真是沒用。剛才的那對唱曲的父女跪下磕頭謝我,我忙走過去,“不必多禮,姑娘要是想謝我,就多唱幾個曲兒吧。”原本沒想管這事,說因緣際會也好,陰差陽錯也好,管都管了。鴨子今天是吃不成了,我正張望著後門在哪兒,想拉著小卉逃離這個地方。突然……

    “英琦。”一個渾厚的男聲從我背後傳來,我當場愣住,迴過神來慢慢地轉過身去,阿瑪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映入我的眼簾。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滿清小姐變形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清蒸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清蒸豆並收藏滿清小姐變形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