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男子笑道,「不急,你先招待這位小姐。」說罷,自己就在旁邊一個尋常百姓家的竹編凳子上坐下,絲毫不嫌棄凳子破舊,也不擔心磨損自己錦線刺繡的衣裳,舉止悠閑,神色溫雅。


    人都已經坐下了,掌櫃的也沒再堅持,小心陪著沈清蘭。


    沈清蘭覺得此人必定家勢顯赫,難得的卻是不交橫跋扈,彬彬有禮,十分有教養,又向他行了一禮,道了個謝,知道人家還有事,沒有再耽誤,索性連手頭的鐲子也放下,告辭離開。


    翡翠問,「小姐,您不再看看了嗎?」


    沈清蘭笑道,「不看了,咱們該迴去了。」


    錦衣男子望著她剛放下的薰香球,挑眉笑了笑,等她走遠,才笑著對掌櫃的道,「怎麽樣,我就說吧,這玩意會有人喜歡的。」


    掌櫃的苦笑,「看是好看的,就是沒人買得起啊,好多人都是看一眼,一問價格,嚇得掉頭就走。」


    「哦?剛才這位小姐也是被價格嚇跑的?」


    「這倒不是,她正誇好看呢,還沒來得及說價格,公子您就進來了,這不,她又走了。您放在這裏,我也每天提心弔膽的,唯恐弄丟了。這下好了,您來了,就都拿走吧。」


    錦衣男子直笑,「好好好,看把你嚇得,不是你當初說怕我賴帳,訂了貨又反悔,非要我押個值錢的物件嘛?我臨時起意出來轉轉,哪有帶銀兩,隻好把貼身的薰香球給您了,也告訴過你,隻管擺出來賣,賣了錢可以抵貨款。」


    「這事是小老兒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量了,得罪,得罪。」掌櫃的連連拱手。


    錦衣男子擺手,「罷了,去拿東西,我還有事,得走了。」說話之時,起身到攤前,將薰香球拿在手裏,用摸出一顆香丸,熟練的打開球,放進去,又扣好,掛在腰上。


    沈清蘭又逛了兩家,給兩個丫頭買了幾樣小玩意,結帳時想起春蘭和秋月,又買了兩份。


    往迴走時,碧玉拉她衣袖,低聲道,「小姐您看。」


    沈清蘭撩起絲巾遠望,隻見兩輛馬車停在剛才那個鋪子前,有兩個人正合力抬了口大箱子往其中一輛馬車上搬,錦衣男子負手站在一旁指點,風過拂動衣裳,陽光灑落全身,清輝照人。


    忽然,隻見他腰間光彩閃動,沈清蘭定睛一看,好像是個什麽色彩鮮麗的小飾物在陽光下反射出光芒,再一看,覺得有些麵熟,再看,好像是……自己看上的那個景泰藍鏤空薰香球。


    他買走了啊?真可惜,自己還想再迴去買呢。


    午後,趁著陽光不錯,沈清蘭又要去河邊走走,因那小二說那小河水清見底,四季不凍,因此來了興趣,林氏在房中坐得悶,索性與她同往。


    趙媽媽年紀大了,不願動彈,帶著幾個小丫頭留在店內歇息。


    小河確實小,寬不過兩丈,如此冬季,水深半尺,緩緩而行,水底卵石清晰可見,看是好看,隻是可惜四周荒野,沒有其他可賞之景。


    母女倆沿河走了走,城外風大,沒呆多久,就迴了酒樓。


    門口下馬車,沈清蘭帷帽也沒戴,也沒扶丫頭,自己提著裙子就跳下來,恰好聽到有人對話。


    有人問,「公子,您不等等了?」


    另一人閑閑答道,「等什麽?邊玩邊等。禮物都不是上午都給他送去了嗎?」那人似是想起什麽,低低笑了一聲,「來,猜一猜,他看到那口大箱子,會不會很高興?」


    先前那人哭笑不得,「高興?公子,您還是等著他把您轟出大營吧。」


    那人「切」了聲,突然愣住。


    沈清蘭像隻粉藍色的蝴蝶,扇動著輕盈飄逸的翅膀,從馬車上落了下來,她似乎很開心,潔白的臉上蕩漾著甜甜笑容,眼睛笑得彎彎的,明明離得不算太近,他卻像是能清晰的看到她纖長的眼睫。


    這身衣裳他認得,上午在首飾鋪子裏見過的,不過那時,她戴著帷帽,隻見身段,不見容顏。


    原來,長得如此美麗。


    沈清蘭一落地,也看到他的,應該說,是先看到他腰上的景泰藍薰香球。


    她沒想到自己一時貪玩,就被外人看見,有些不太好意思,想迴身讓碧玉拿帷帽,又想到這人性格灑脫風流,自己也不必刻意矯作,當下朝他微微一笑,行了個禮。


    「蘭兒,緩著些。」林氏聽到動靜,知道女兒又淘氣了,輕聲提醒,扶著春蘭下來。


    「這位……」她見多識廣,一看那錦衣男子就提起了心。


    錦衣男子很懂禮貌,立即上前行禮,笑道,「晚輩穆三,路過此地,不想遇上夫人,幸會,幸會。」


    林氏沒聽到穆三這名字,但也笑著點頭,「穆公子客氣了。」


    穆三又問,「聽夫人口音,乃鄂州人氏?」


    林氏含笑,「祖籍鄂州,故有鄂州口音,穆公子是京城人?」


    「正是,夫人去過京城?」


    林氏搖頭,「婦人未曾出過遠門,不過家中郎君乃朝中命官,曾進京數次。」


    穆三一聽,肅然起敬,再次拱手揖禮,「原來夫人是官家女眷,不知夫人家主任何要職?」


    「申州別駕沈良。」


    「啊,沈大人,晚輩失敬了。」


    沈清蘭悄然退迴母親身後,聽兩人對話,這種類似的客套,她自小到達也聽多了,沒什麽稀奇,低著頭安安分分的等著,直到穆三辭別,才一語不發的跟著進店。


    穆三目光落在沈清蘭背上,勾唇而笑,負手而去。


    用過晚飯後,林氏的意思是明天一早啟程,沈清蘭也覺得沒什麽可看的,點頭應著,吩咐碧玉和翡翠收拾東西。


    誰知,到了酉時,趙媽媽突然發起燒來。


    林氏立即讓春蘭去請大夫來,診斷過後,又開了退燒的房子,說是連日勞累所致,雖不要緊,到底還是歇幾天才好。


    行程臨時改變,就在這酒樓裏住了下來。


    沈清蘭每天探望趙媽媽,陪著說會話,看看書打發時間,到底無聊,想起那個景泰藍薰香球,忍不住又去了那個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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