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庫驚現無名男屍,警方已介入調查”


    這標題字體不大,可在趙喆看來卻格外刺眼。立馬撂下筷子,點開了鏈接。


    新聞的篇幅很短,有用的信息更是少得可憐。


    隻說是昨天早上,水庫管理人員打撈起一具無名男屍。初步判斷是溺水身亡,但死者身份尚不能確定。


    而那水庫,正是趙喆他們剛去過的那一個!


    雖然,趙喆覺得這新聞肯定跟他仨沒什麽關係,可想起當天早上大臉對著自己揮手道別的樣子,就還是不可抑製地心裏發毛。


    於是,趕緊掏出手機,給老耿撥去了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趙喆便急忙問道:“喂老耿!你看新聞了嗎!水庫......”


    還沒等說完,老耿便開口打斷:“我知道,晚點給你打迴去。”隨即便掛斷了電話。


    電話那端的語氣極其刻板,絲毫不像老耿平時那嘻嘻哈哈的樣子,周圍的環境聽起來似乎還有些嘈雜。


    趙喆握著手機,心裏不由泛起一種極其不妙的預感。


    這種源於未知的心慌,最是折磨人。


    那種感覺,就仿佛是把手伸進蒙了黑布的盒子,誰也不知道下一秒究竟會摸到些什麽。


    趙喆定了定神,反複做著深唿吸,迴到電腦前。


    在網上四處搜索著相關的新聞,卻發現所有報道的內容都大同小異,毫無收獲。


    焦慮不安的感覺愈演愈烈,不斷發酵,逐漸也就變成了煩躁。


    趙喆“啪”地一聲,狠狠合上了筆記本電腦,大罵一聲:“大爺的!”


    緊接著便起身走向窗口,拉開窗戶,大口唿吸起來。


    雖說自己和大臉並不算多深的交情,可如果撈起來的真是那家夥,這也算是趙喆頭一迴如此近距離地見證身邊人涼涼。


    無論如何,都很難去接受——前天還在和自己說話的人,今天就成了新聞裏的浮屍。


    努力地分散思維、舒緩情緒,卻都收效甚微。


    趙喆狠狠地捏了捏鼻梁,抓起手機便跑到地下室。


    從酒櫃裏拎出一瓶趙江海珍藏的威士忌,滿滿地倒了一杯,一邊喝著,一邊打起遊戲來。


    或許是因為心事重重,也可能是因為外麵雷聲太大,聽得心煩。


    接連不斷地送了好幾次人頭,愣是坑得隊友開了語音,破口大罵。趙喆借著酒勁,正準備開麥迴罵。


    突然,老耿的電話,打了進來。


    “在哪兒呢!”


    電話那端扯著嗓子質問。


    “你說呢?就這大台風,我不在家?跑出去渡劫嗎?!”


    趙喆被震得耳膜生疼,帶著火氣迴答道。


    “在家你不開門!”


    趙喆趕緊掛斷電話,跑迴一樓,這才發現:


    剛才那哪是什麽雷聲,分明就是老耿在敲門!


    拉開門的一瞬間,隻見老耿頂著一頭極其淩亂的頭發,拉得老長的鞋拔子臉早已鐵青。


    趙喆立刻伸出手,將他拉了進來。


    “不是說晚點給我迴電話麽?你怎麽突然跑來了?是不是那新聞......”


    趙喆看著老耿,急切地問道。


    老耿捋了捋頭發,徑直走向沙發。對著趙喆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來細聊。


    “本來大臉昨天就應該來找我拿東西,迴去找買家出手。但我等了一天,他也沒來。我尋思著他可能是累的,得好好歇一天,就也沒當迴事兒。”


    “結果今天一大早,阿龍就給我發了新聞截圖,跟我說水庫那邊撈上來個死人。我當時的想法,就和你一模一樣。”


    “好在阿龍消息靈通,打聽得明明白白。撈起來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子。聽說好像是欠了高利貸,好幾年了都還不上。結果讓人把手腳全都給捆起來,扔進水庫裏活活淹死的。”


    趙喆聽完,整個人都鬆了口氣,往沙發上一靠。


    倆眼一閉,晃動著脖子,如釋重負地說道:“嗨。這事鬧得......”


    “但是......”


    老耿突然再次開口,神情驟然凝重。


    “大臉失聯了。”


    趙喆剛剛鬆弛下來的神經,再次猛然繃緊。


    隻覺得,頭皮都像被人死死地扯了一下。太陽穴一邊發漲,一邊劇烈地跳動著。


    “其他人也都聯係不上他嗎?他不是有鋪子嗎?店裏夥計呢?”


    老耿搖了搖頭,點了支煙,說道:“他那鋪子,哪還用什麽夥計?這兩年一直就他自己。”


    “我打他電話,一直關機。本來打算今天去他店裏看一眼,但是就是平時,台風天他也不會開門。等明天雨停了,我再去瞅瞅吧。”


    說完,老耿把煙狠狠地摁滅,長長地唿了一口氣。


    兩隻胳膊橫著往沙發上一架,整個人就仰麵朝天,靠在了沙發背上。


    趙喆沉默片刻,看了看老耿說:“正好明天我也不用去店裏,我跟你一起去。”


    老耿點了點頭,算算日子,再過三天,趙江海就要迴來了。可那滿滿一大包的明器,還躺在後備箱裏。


    要是聯係不上大臉,單靠自己找路子尋買家,鬼知道要耗到什麽時候。


    況且,這明器出手畢竟是見不得光的交易,四處聲張的話,風險也忒大了些。


    最重要的是,這些東西,留在手上久了總是個隱患。


    萬一哪天被趙江海發現了,知道自己不僅偷偷去下了鬥,還拉上了趙喆。非得讓他把胳膊腿兒全給卸下來不可。


    “得!咱倆也別在這亂發愁了。明天去看看就清楚了。”


    趙喆看著皺得像個沙皮一樣的老耿,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今兒你就在我這住,正好明天醒了一起出發。”


    老耿看了看窗外白蒙蒙的雨霧,兩手往腿上一撐,站起身來。


    “有酒嗎,弄點兒!”


    趙喆嘿嘿一笑,用力點了點頭,帶著老耿就直奔地下室。


    拿起剛喝剩的半杯,在老耿麵前晃了晃,眨著眼睛問道:“老趙珍藏的威士忌怎麽樣?”


    濃烈的酒香直衝鼻腔,老耿伸著脖子,猛吸一口。


    原本緊鎖的眉頭,也略微舒展開來。倆眼一閉,滿臉陶醉地搖頭晃腦起來。


    “帶勁兒!”


    倆人相視一笑,又從冰箱裏翻出了些牛肉幹和芥末花生。拿起遙控器打開了投影,一邊看著維密秀,一邊你一杯我一杯地牛飲起來。


    直到這一瓶威士忌見了底,倆人舌頭都打起了卷兒。


    一個沙發,一個地板,大頭一栽便睡了過去。


    等倆人睡醒,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窗外陽光明媚,晴空萬裏。


    地上到處散落著大片的樹葉,老耿那停在院子裏的奧迪,也沒能幸免地被扣了頂綠帽。


    趙喆和老耿吸溜著泡麵,喝著冰鎮的可樂。醒了醒酒,便開上車,向古玩城駛去。


    大臉的鋪子,就在深圳古玩城裏。


    其實最早的時候,他那生意做的還相當的不錯。


    那些年,大臉的名號,在整個深圳古玩界,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起初,大臉隻管替人淘寶的事兒。甭管是多麽稀罕難得的物件,隻要你肯出價,他一準兒能給你弄到手。


    再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就幹起了替人出手的活兒。


    本來手上就攥著一群倍兒有錢的買主,再加上長了一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巧嘴。


    哪怕是長江底趴著的王八,都能給你吹上天。


    甭管是晚清的還是南北朝的,隻要他肯使勁兒,個保個能給賣上好價錢。


    日積月累,大臉的店鋪門臉也越擴越大。


    巔峰那幾年,他的店得算是整個古玩城裏最大的,正兒八經地風光過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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