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欽原走後,天明去書房研究剛才的檔案,剛才安欽原已經分享給他,火炎去了外麵花園耍鞭子,他是個憋不住的人,犀則偷偷鑽去廚房,幹什麽不說也知道。


    所以,客廳隻留下了甲莎莎和安瀾。


    甲莎莎手裏掄著個蘋果,心不在焉地轉來轉去,一副有心事的樣子。


    安瀾走過去坐在她身邊,貌似不經意地問:“你覺得,安欽原這個人怎麽樣?”


    輪轉的蘋果頓了頓,又動起來,甲莎莎道:“什麽怎麽樣,一個公子哥。”


    安瀾看著她手中的蘋果越轉越快,轉頭覷了眼窗外的人,說:“火炎還不知道,你早做決定。”


    甲莎莎倏地握住蘋果,五指泛白,轉眸道:“你,知道了?”


    安瀾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們好歹相處了這麽久,還能看不出端倪?”


    甲莎莎頓時臉紅一片,呐呐道:“我還以為我瞞得挺好的。”


    “為何要隱瞞?”安瀾問。


    甲莎莎將蘋果放迴欄中,向後靠著沙發,道:“星際鐵律,人妖殊途,有些事情,是不能想的。”


    “所以你寧願壓製自己?”安瀾道。


    甲莎莎沉默片刻,道:“我沒有選擇。”


    安瀾歎息,道:“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


    甲莎莎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情不知所起吧,這我哪能控製?”


    她歎口氣,繼續說:“真懷念沒有化形的日子,那時候,哪來這麽多煩惱。”


    安瀾說:“妖修成人形,不就是為了人性之靈嗎,妖有了七情六欲,才成為人,這不是你的錯,你也沒錯。”


    窗外唿唿的鞭聲傳來,安瀾側耳傾聽,隨後說:“那,火炎的心思,你可明白?”


    甲莎莎沉默少頃,說:“他不也沒挑明嗎。”


    “你對他絲毫無感?”安瀾問。


    甲莎莎說:“我自己的感情,我還是清楚的。”


    真的嗎?人真的能分清自己的感情?


    感情又怎是那麽好分清的?


    安瀾欲言又止:“那安欽原……”


    “不會有結果,”甲莎莎斷然道,“我跟他之間,不會有結果。”


    安瀾聞言,一時悲從心起,看了看甲莎莎,最終什麽都沒說。


    自己的感情,旁人說再多,都是無用的。


    再說,也沒有必要。


    隻是她沒有想到,像莎莎這樣幹脆利落的女子,在感情麵前,也會懦弱。


    然而,誰又不懦弱呢。


    她看向窗外,紅鞭在綠水青山間揮舞,異常顯眼。


    那抹烈焰的紅,不也有微弱的時候嗎。


    ……


    李宅中,上官鎖青身著青色旗袍,發髻低垂,坐在鏡前,手執白紙,將唇上的紅色抹去,隨即丟在一邊,食指劃過排列整齊的口紅,挑出一隻低調的梅子色,重新塗上。


    她看著鏡中溫婉的自己,甚是滿意,隻是指甲上猩紅點點,她看了一眼,握緊了拳。


    三姑走到她身後,拿起梳妝台上的木梳,將她鬢角的微卷縷齊。


    上官鎖青從鏡中看見她手上的白布,道:“傷還沒好?”


    三姑說:“沒那麽快。”


    上官鎖青眼中閃過詫異,道:“到底什麽武器,這般厲害。”


    三姑麵露恨意,說:“我不知道,當時隻看見一縷紅光。”


    “被光所傷?”


    “不是,”三姑道,“那東西厲害的很,絕不隻是一道光。”


    “世上竟有這般厲害的武器,”上官鎖青自言自語,隨即瞟過那抹白布,淡淡道,“可惜了。”


    這鳥妖,最珍愛她的指甲,如今被連根削斷,怎能不心疼。


    隨即,她沉聲道:“你久傷不愈,容易引人懷疑,需得盡快想辦法。”


    砰地一聲脆響,三姑將木梳扔迴梳妝台,道:“我知道。”


    上官鎖青眼中閃過不愉,冷笑道:“你不必在我麵前耍威風,自己技不如人,能怪誰?”


    三姑看著鏡中人的麵孔,雙眼閃過狡詐的光芒,不甘示弱道:“聽說,上官畢被撤了?”


    上官鎖青狠狠瞪了鏡中人一眼,倏地起身,控製著胸口的起伏,道:“我生的好兒子!”


    幾個字一個一個從她口中蹦出來。


    三姑見狀,微微一笑,自覺略勝一籌,不再刺激她。


    而上官鎖青也很快迴過味來,笑裏藏刀,說:“我雖然不喜歡那幾個妖怪,卻也沒叫你深夜偷襲,你自作主張去對付那個女妖,最後作繭自縛傷了自己,到底是為了誰?”


    這些年來,她與三姑相互轄製,互為耳目,卻始終不知道三姑到底是誰的人。如今她主動出擊,不但有暴露她自己的風險,還會連累她。


    她絕不允許!


    三姑眼神閃爍,一股恨意從中閃過,上官鎖青沒有察覺。她說:“怎麽,怕我連累你?就你這老鼠似的膽兒,五十年前,是怎麽做出那種事的?”


    音落,上官鎖青橫手掃過桌麵,桌上東西落地,聲音被吸進地毯中,什麽都聽不見,仿佛她心中的怒喊。


    “你給我閉嘴!”她嘶啞道,“我告訴你,少用以前的事來威脅我,我若為刀俎,你便同為,我若為魚肉,你隻怕連肉沫都剩不下!千萬別忘了當初的承諾,兩麵三刀的人可惡,妖更可惡!”


    “嗬嗬嗬……”三姑大笑出來,道,“不必在此含沙射影,你憎惡的到底是妖怪,還是你自己,你自己心裏清楚,你也不過是個披著人皮的怪物罷了,少在這裏跟我裝聖女,自己是個什麽東西,難道自己不知道嗎?”


    說到這裏,她愈發靠近,追逐著對方逃避的眼睛,道:“這些年來,你是靠為自己洗腦活著的吧,難不成你真的說服了自己,那人是被妖所殺吧,哈哈哈哈……”


    尖利的笑聲遊蕩在耳邊,上官鎖青緩緩抬首看著對方,雙目含恨且懼。


    良久,笑聲止息,上官鎖青臉色前所未有的蒼白,她掃了一眼地下殘骸,說了一句收拾幹淨,就推開她往外走。


    三姑隻覺她落荒而逃,自覺大勝,向下掃了一眼,眼神蔑視。


    這時,上官鎖青頓步門前,說了一句,後院的東西,處理幹淨。說罷身影消失在門口。


    三姑眯眼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心頭驚了一驚。


    她竟然知道!


    這日,安欽原布置好一切,迴到家中已至午夜。


    傭人都已經睡下,他站在空蕩的客廳,發現樓上書房的燈還沒熄滅,便乘電梯上去,敲響了房門。


    片刻,裏麵傳來一道低沉醇厚的聲音。


    “進來。”


    夜深人靜,房門輕啟,安欽原走了進去,隨即將房門輕輕闔上。


    “父親。”安欽原頷首,恭敬地喚了一聲。


    房中燈光昏暗,安厲儒坐在窗邊,就著月色,手中拿著一本相冊,正在翻閱。


    安欽原將燈光開亮,說:“父親,熬夜傷身,迴去睡吧。”


    他知道,每當父親有心事的時候,就會將書房的燈調暗,然後看姑姑的照片。


    五十年過去,白色的相冊表皮依舊嶄新如故,可見平日裏被小心收藏,細心照料。


    安厲儒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氣質沉穩,手指摩擦著相冊的邊沿,低頭看著相冊。


    上麵的女人,黑色的長發紮成馬尾,隨風飛揚,一身利落的白色軍裝,黑色束腰,眼尾上挑,劍眉入鬢,英姿颯爽。


    安厲儒深深地歎了口氣,說:“已經五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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