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在愉快的氣氛中度過,林止風差點都要以為她和皇後、鬼仙交上了朋友。


    皇後裝模作樣起來確實真誠得可怕,她既不在乎林止風時不時冒出來的不敬之詞,也不在乎鬼仙對名利錢財的試探。


    在晚膳結束時,皇後做出保證,隻要他們給皇上“好好看病”,她必會請監國的三皇子賜他們封號,金銀財寶更不在話下。


    林止風迴到安頓的住所時,還在感歎皇後的演技精湛,比科技時代的最佳女演員還強。


    第二天淩晨,林止風被一名宮女喚醒,伺候著穿衣洗漱後草草用了早膳,隨後就被帶到了皇上居住的勤政殿。


    一走進內殿,林止風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藥味,其中有幾味藥材十分好辨,是珍貴且雞肋的吊命藥。沒有太明顯的藥效,頂多是補補身子。


    老皇帝的命確實是被吊著的,林止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知道,宮裏的太醫肯定是吊不動了。要是鬼仙出手,確實能讓他好好安睡下去。


    在別人看來,鬼仙確實盡了全力,畢竟太醫都醫治不好,能吊著命都不錯了。


    其實林止風確信,以鬼仙的手段肯定能把人救醒過來,哪怕做不到完全解毒,讓他活著立下繼承人還是不成問題。


    可惜皇後不會允許他這樣做,因為老皇帝心目中的繼承人不是三個喪心病狂的兒子,而是胞弟靖親王。


    “都不必多禮,先給皇上看脈吧。”


    皇後身邊坐著一群嬪妃,簾子外麵還坐著忐忑不安的三個幌子,以及一堆重臣,單林聰坐著首位,第一次感覺到沒有左相壓迫的輕鬆。


    鬼仙先一步邁步上前,有模有樣地把脈診斷了片刻,凝眉細想後沉聲說道:“皇上的病實屬難見,我竭盡全力,應當能讓皇上恢複一兩成,不過想要喚醒,除非天降神跡。”


    嬪妃們十分默契地捏起帕子嚶嚶哭泣,皇後也頹喪地坐在一旁,重重歎息。


    “唉,顧小神醫,你認為呢?”


    林止風上前試了試脈象,虛弱得幾乎摸不出來,用神魂一掃,毒素早就深入骨血,再有三隻微塵般的蠱蟲作祟,確實不是正常人能救的病症。


    不過恰好,她不是正常人。


    “我先施一套針吧。”


    林止風讓春見取針時,皇後還是一副信任有加的模樣,畢竟昨天晚上聊得十分投契,諸多道理都講得明明白白,她相信絕不會出岔子。


    “那便讓顧小神醫先試試吧。”


    皇後一開口,不少人的心就提了起來,倒不是怕林止風把人救醒,而是怕她和皇後商量好,把皇上直接給醫死。


    唯有單林聰老神在在眯眼養神,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這孩子不會跟皇後合謀,哪怕許以名利也不會。


    他心中琢磨著,這孩子似乎與誰有些相似,可是不管怎麽迴憶都找不到那個相似的人。或許是神似,亦或許是言行心性上與誰相仿。


    把記憶裏的人翻了個遍,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張許久不曾迴憶起的臉。顧將軍,那個為國出生入死的忠臣,被榮相一黨誣陷至滅門的錚錚漢子。


    都是顧姓,都是一個性子,單林聰眼皮不斷顫抖著,表明了他並不是表麵看上去那般平靜。


    室內鴉雀無聲,隻偶爾會有林止風衣袖摩擦的輕響,她的速度又輕又快,針針到位,每下一針,老皇帝的肌肉就會顫抖一瞬。


    與此同時,她的神魂正在體內拔除毒素,逼得毒素凝聚在一起,緩緩朝著咽喉湧動。


    她沒有去動困在體內的微塵蠱蟲,那需要皇帝醒來後拆穿。蠱蟲會自動尋主,到時候皇後的野心會在所有人麵前攤開。


    “顧小神醫,皇上體弱,你怎能行這般猛烈的針法!”鬼仙看到老皇帝口中溢出黑血,心中咯噔一響,知道這死孩子又在搗亂。


    皇後聞言皺了皺眉,心道針法猛一點也無所謂,隻要治不死,隨她怎麽做都行。“鬼仙,不得無禮,顧小神醫自有她的手段。”


    鬼仙恨不得按住皇後肩膀把她搖醒,讓她看清這位小神醫的真麵目,可是那樣一來他的許多事也將暴露,同樣保不住性命。


    林止風在兩人說話間,已經把最後幾根針戳進穴位,老皇帝身體微微顫動著,她趕緊伸手把那顆脆弱又蒼老的人頭側到一邊,任由他吐出好幾口黑血。


    “春見,取我的秘藥。”


    “是!”


    春見膽子極大,麵對一群上位者絲毫不慌,默契地取出一粒解毒丸遞給了林止風。


    當解毒丸塞入老皇帝口中時,皇後終於察覺到一絲不妥,若是吊命,用宮中的珍奇藥材就行,何必用什麽秘藥。


    “顧小神醫,你給皇上喂的究竟是什麽藥?心中可有把握?皇上的龍體可容不得你馬虎!”


    “朕......的龍體......在你眼裏又算得了什麽......”


    迴應皇後的不是林止風,而是久久沒有醒來過的老皇帝。他虛弱的聲音在寂靜環境中極其清晰,坐在簾子外麵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皇上!”


    “父皇——”


    “皇上醒了!”


    砰——


    皇後沒握住手中的茶碗,猛地砸在木桌上,磕得一聲巨響。“皇......皇上?”


    老皇帝緩緩睜開眼,隻覺身體輕鬆了不少,扶著內侍的手撐著坐了起來。


    “朕久病初愈,就不留你們說話了。”


    內侍聞言立刻起身送客,包括皇後在內的所有人,都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戲驚呆,愣愣地走出勤政殿外還有一種不真實感。


    “顧小神醫,你留下。”


    林止風知道他要這麽說,從一開始就沒挪動過尊臀。等殿內的人都散盡了,隻留下老皇帝和她時,她才毫無顧忌地開了口。


    “你身上還有三隻微塵蠱,半粒米大小,引出來即可痊愈。不過你中毒中蠱太久,身體虛弱,活不過兩年。”


    老皇帝渾濁的雙目定在她身上,看了許久許久,突然沉聲問道:“你是顧家的遺孤?”


    林止風略有驚訝,不過很快又平靜下來。“嗯,正是。”


    老皇帝突然笑了,笑得頗為淒涼。“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你恐怕不是來救朕,而是來利用朕報仇,事後再取朕的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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