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用最快的速度趕迴了家,路過蛋糕屋的時候,給七七買了一種他認為很好吃的蛋糕。剛進院子就看到樓門前的台階上坐著的七七。她正低著頭在台階上畫著什麽,隻憑那一頭傾瀉下來的烏黑長發,他就斷定是七七。他的心裏一緊,快步向她走去。

    “七七?怎麽在這兒?”

    七七正在發呆,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興奮地抬起頭來,看到果然是易水寒,立即笑了。“你迴來了。”

    “怎麽在這兒?”

    “我想出來走走,結果被鎖在外麵了。”她知道自己在撒謊,臉已經有些發熱,但是,似乎有一種力量在支配著她,要這樣做。

    “傻丫頭,你沒有鑰匙,當然要被鎖在外麵,等多久了?”他很心疼地問。

    “不知道,好像很久了,我在台階上跳了一千九百次,累了,就坐在這兒等你,在這兒過去了一百六十六個人都不是你。”七七認真地說,一臉的茫然。

    易水寒立即撫了撫她的頭,“是我不好,我應該把鑰匙或是手機的號碼留給你的,這樣,你有事情可以找到我。”

    “沒關係啊,我還從來沒有這樣等過一個人呢?”七七據實地說,這樣的等待從來沒有過,但是,今天她覺得這種感覺很幸福。

    “快進來吧!”易水寒笑著說,七七已經把手伸進了他的手中,他本能地愣了一下,但隨即就握住了她柔軟的小手,衝著她笑了笑,帶著她上了樓。

    進了房間,他便把蛋糕放在餐桌上,“是不是餓了,來,吃點東西。”

    “嗯!這是?”七七看著那好看的蛋糕上好看的櫻桃,“蛋糕?”

    “嗯!喜歡嗎?我喜歡這種,就自作主張了。”他說著,把蛋糕切開,遞給她,“洗手了沒有?”

    “哦!”她高興地跳起來,進了洗手間,洗了手,又興高采烈地跑出來,興致勃勃地看著那塊屬於自己的蛋糕,食欲頓時被勾了起來。她抬眼看看易水寒,他正笑看著自己,她的臉微微一紅,“我餓了,嗯,還想先喝一點水。”

    “好,我來,我來做你忠實的仆人,小公主。”易水寒立即起身接了杯水,兌成溫溫的,放在她的麵前。

    “謝謝!”七七輕聲地說著,接過來,喝了一大口,她確實又渴又餓,因為她已經在外麵等了幾個小時。

    蛋糕很好吃,七七慢慢地把整塊全部吃光了,然後,看著剩下的部分,眼睛中閃著渴盼的光,小聲地說,“我還可以再吃點兒嗎?”

    “沒吃飽嗎?”易水寒正低頭在儲物箱裏尋找著什麽,聽到她的話,抬起頭來,“你中午吃了很多東西,晚飯不可以像中午一樣吃太多。”

    七七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他頓時被她的目光軟化了,洗了手又切了一塊兒遞給她,“隻許再吃這一點兒,好不好?”

    七七立即笑了,“嗯!”然後就迫不及待地切下了一小塊兒放進嘴裏,慢慢地咀嚼著,抬眼看看他,他笑了笑,把手中的一把鑰匙推在她的麵前,“這是房門的鑰匙,你下次如果再出去,可以放心地鎖上門。”

    七七愣住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鑰匙對於她而言是陌生的,也許這十八年來,她從未想到過這種東西,更未觸碰過這種東西,但是,她知道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有了它就可以開啟一把鎖,可以通向她想要的地方。

    “怎麽了?”易水寒不解她為什麽會如此專注地看著自己,眼中滿是不解。

    七七指了指身後的門,“它可以打開這扇門?”

    “嗯,當然!隻有它可以打開這扇門,這樣你就不會被拒之門外了。”易水寒坐下來,看著七七。

    “哦!”七七答應了一聲,又放入口中一塊蛋糕。

    “以後,你迴了家也可以常來坐坐。”這話一說完,他就愣住了,因為他想起了這房子已經被自己列入了出售計劃之內,於是,他補充了一句,“在這房子屬於我的時間內,你可以隨便出入。”

    “哦!它會永遠屬於你吧!”七七小心地問。

    “但願吧!”他輕聲地說,心裏已經極難受,卻還要在七七麵前用平靜掩飾著自己心內的脆弱。

    七七卻已經在心下裏暗自思忖到了他的模棱兩可,但是,她笑了笑沒有說話。

    易水寒仔細地觀察著她,總是感覺到她有一點不同,隻是想不出是哪兒不同了。

    晚上,易水寒很早就躺在了沙發上,他沒有拉上窗簾,這樣,他們躺下來就可以看到黑夜的天空。夜,暗沉沉的,似乎是在醞釀著一場雨,風聲沿著窗子的縫隙鑽了進來,黑夜像一張大大的網將所有的人悉數捕捉。

    易水寒扭頭,借著外麵的燈光看到七七朦朧卻平靜的側影。她似乎也在看著外麵的天。

    “七七!”他輕輕地叫著她的名字。

    “嗯?”七七的頭動了動,扭過來看著他。

    “我們聊聊天吧!”

    “好!”她平靜地聲音就像黑夜一樣自然。

    “你有沒有思念過一個人,牽掛過一個人?”

    七七的心內一動,易水寒的十三四歲時的身影立即浮上來,她沉吟了一下,輕聲說,“有過!你呢?”“

    “哦,我也有!”“是誰?”七七好奇地轉過頭來看著他。

    “不知道。”這個答案連易水寒自己也始料不及。

    “不知道?”七七立即不解。

    易水寒苦笑一下,他又想起了那個小女孩兒,恐懼的眼神,髒兮兮的臉蛋,禮貌的言辭,“是的,不知道,不知道她從哪兒來?不知道她最終又去了哪兒?不知道她是誰?”

    七七忽然之間就豁然開朗了,輕聲地說,“你在說那個發夾的主人,那個小女孩兒,是嗎?”

    “是啊?”

    “你為什麽會那麽牽掛她?”

    “不知道,就是因為莫名的原因,所以才難於解釋,後來,我仔細地想過,也許是因為她與我身邊的孩子們不一樣吧!你知道嗎?我的小朋友們個個都厲害得要命,而她柔弱得像暴風驟雨之中的一朵小小的花兒,每次想起她那雙恐懼得的眼睛,我就會心疼得要命,那是我第一次去心疼一些什麽,第一次有了憐惜之心,當然,她與我周圍的孩子們最大的不同就是在那樣一個環境之下還保持著那樣的禮貌,還會對我說謝謝。我時常在想她一定是一個有著良好出身的孩子。可能就是因為這樣的與眾不同吧!”

    他的聲音和話語像一隻溫暖的手在七七的心頭輕輕拂過,她輕輕一笑。“如果她知道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隻是不知道她在什麽地方?不知道她生活好不好?”

    這個問題的答案幾乎就要在七七的口中脫口而出了,她卻難得地控製了自己的衝動,“有了你的牽掛,她一定會好好的生活著的,畢竟,她是那麽幸運,有這樣一個你在時時惦念著她。”

    “是啊,會的。”他喃喃地說著,忽然想到七七的來曆不明,便接著說,“跟我說說你的故事吧?”

    “我的故事?”七七的心裏一緊。

    “是,比如為什麽要離家出走?”他很直接地說,因為怕她會因此而尷尬他沒有看她,而是把眼光轉向了窗外的夜空。

    “你?”七七果然心裏一驚,她頓時啞然,隻是看著他看著外麵的他,“為什麽要這麽說?”

    “你不會忘記你的家,雖然你故意做出很無知的樣子,可是,你卻掩飾不住你目光的靈秀,有這樣目光的人怎麽會無知呢?”他並無責怪的意思,語氣輕柔得像在安慰她的驚訝。

    七七緊張得咽了咽唾沫,有很久,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了,隻是緊緊地握著拳頭。

    易水寒聽到她吞咽的聲音,知道她現在一定是在用平靜掩飾著她的不安,他笑了笑,看著黑暗中卻閃著亮光的她的眼睛,“像你這樣大的孩子大多都還處於叛逆的時候,也許隻是因為一件小事就與家裏發生了爭執,然後,就會衝動得離家出走,其實,沒關係,真的,即使是離家出走,也不是一件大錯特錯的事情。但是,聽我的話,家人是這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不要讓他們傷心,好嗎?”

    七七囁嚅著嘴唇,終於說,“我——我沒有離家出走。”

    易水寒愣住了,然後,笑了,“哦,是嗎?那就好!”

    七七的眼淚忽然湧上來,她很想把一切都告訴他,她還想告訴他,她手裏現在就有他需要的錢,可是,她的大腦在飛快地旋轉著,以她不可思議的範圍和方式在盤恆著,他會不會接受?會不會接受她的感激,她的報還?她怕他會驕傲地拒絕,那時她要怎麽辦?那時候,他曾經為她的施舍暴跳如雷,而現在會不會?她最後還是把這些話全部壓了下去,小心地擦去了自己的眼淚,輕聲地近乎於膽怯地說,

    “在遇到你之前,我是一個自閉症的病人。”

    “啊?”易水寒被她的話嚇到了,他忽然翻身坐起來,看著她。但是,她卻還是一動不動地躺著,眼光已經轉身了窗外。“天啊,怎麽會?”

    “是的,六歲的時候因為一次驚嚇,我從此便拒絕生人出現,十二年來我封鎖在自我的空間裏,從此與世隔絕。在本該上學的時候,我不敢去學校,於是,父母為我請了家庭教師在家裏為我授課,每個星期我都要接受家庭心理醫生的治療,隨著年紀的增長,病情愈見好轉,可是,封閉的環境讓我變得沉默寡言,與人打交道更是成了一道障礙。遇到你的那天是我第一次一個人外出,於是,我迷路了,我看到你躺在長椅上,我以為你就像書上說的那種沿街乞討的人,所以,便扔了錢給你,我不知道這樣會讓你那樣受傷,對不起!”

    “哎,說什麽呢?那天是我不好。”易水寒想起那天的情景,不由得笑起來,為七七那時一臉的茫然無措,也為自己的暴跳如雷,“是我太煩燥了,你是一片好心,可我,太敏感了。”

    “我的樣子是不是很好笑?一定傻極了,是嗎?”七七也笑了。

    “沒有,你很好看,曾經在一刹那,我以為是一種錯覺,因為你太幹淨了,我會以為你是從天上或地下忽然出現在我麵前的。”

    “也許是因為十幾年來,家裏所有的人都順從著我所有的意願,所以,當你對我大發雷霆的時候,我驚訝極了,奇怪極了。事實上,我也不知道如果那天我遇到的是別人我會不會同樣驚訝和奇怪,可是,我遇到了你,所以,我就把我的迷惑放在你的身上,希望你可以幫助我。要知道我確實是迷路了,我也確實不知道我家的確切位置,也不記得家裏的電話,因為我十幾年幾乎是足不出戶的,顯見的幾次都是在家人的陪伴下,而我隻需要跟隨他們就行了。”

    “哦,原來是這樣。”易水寒點點頭,看起來自己是錯解了七七,她不是一個叛逆之中離家出走的孩子,她是一個可憐的需要他幫助的病人,病人這兩個字浮上心頭的時候,他的心裏猛地一疼,急忙地跳下床,跑到床邊,“來,起來!”

    七七愣了愣,順著他手上的力量,坐起來,“幹什麽?”

    易水寒借著外麵的燈光看到七七又是一臉的茫然,忽然笑出聲來,但是,轉瞬間,他就認真地握緊了七七的手,看著七七的眼睛,溫柔地說,“七七,放心吧,我一定會幫助你,你也一定會好起來的。”

    “嗯!”七七心裏又湧出了那層清晰的喜悅,“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惦念那個小女孩兒一樣,我同樣會心疼你的茫然無知,有時候你茫然無措的目光會讓我有一種擔憂,似乎是在擔心你會因為這樣的無知而受到來自外界的傷害,如果那樣,我會一樣的心疼。”

    “哦!”喜悅層層疊疊地湧上來,七七幾乎就要掩飾不住自己了。

    “七七,你會不會像那個孩子一樣忽然就消失了?然後,讓我徒留牽掛?”

    七七抬眼看著他,他的目光中竟然真的有一種擔憂,她笑了笑,“不會的!”

    “好,那我們拉勾,你一定要做一個誠實守信的孩子。”他補充了一句,認真地說。

    “我不是孩子,我已經十八歲了,而且我是一個誠實守信的大人。”七七小聲地說,糾正著他話中的意思。

    “好好好,你是大人了,一個小大人,一個找不到家的小大人。”

    七七立即抽出手來,掩在他的嘴唇上,嗔怪地噘起嘴,“不許你這樣說我。”

    她的神情朦朧之中極美,易水寒忽然愣住了,心念一動,幾乎要俯下頭去,親吻她鮮嫩的嘴唇,但是,她的眸子在幽暗之中釋放著清澈的光芒,把他心頭的雜念全部驅散怠盡,他極神聖地撫著她的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在心裏暗暗地說著,“七七,你究竟是誰?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你是天上的仙女嗎?還是地上的魔女?我要愛上你了,你知道嗎?”

    七七看著易水寒的眼睛,眨眨眼睛,輕輕一笑,這一笑涵蓋了太多的內容,隻有她知道,她有歉意,有感激,有疼愛,還有一種她已經摸不清的堅定,茫然之中,她有一種清晰的意識,隻要在他身邊,她的心是踏實的,不再像從前一樣遊移無依,也不再像從前一樣恐懼虛浮,這種意識驅使著她,讓她希望自己像一株藤蘿一樣纏繞在易水寒並不堅實的身體之上。她甚至沒有想過愛情這樣的字眼,因為在她的世界裏,幾乎沒有這樣世俗的情感,愛情,似乎離她還很遠,而他,離她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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