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越來越多的琴道大家相繼入場,引來一陣有一陣的熱烈討論。


    看著平日裏都難得一見的琴師高手濟濟一堂,無論是與會的琴師,還是其他文人騷客,無一不是興奮莫名。


    這種興奮,在楊逸飛、李白、張九齡、張婉玉、鳳息顏、趙宮商等長歌門高層入場之時,直接達到了頂峰。


    “這簡直就是大唐版追星現場啊。”李長源在心底由衷的感慨著。


    東道主就位,這場三年一屆的琴會便正式開始了。


    因為是以琴會友,互相交流,並不是什麽琴師之間的競賽,所以大家也沒什麽心理壓力。


    自己的琴聲獲得更高的唿聲那自然是極好的,就算沒有,那也是自己技不如人。


    畢竟在場這麽多觀眾的耳朵可都不是什麽擺設。


    又不是要爭第一拿獎勵,觀眾們總不至於吹黑哨吧?


    所以,唿聲不高就是自己水平不夠,還得多聽聽那些擁有更高唿聲的大佬們是怎麽演奏的,要是能借此學到點什麽經驗,幫助自己在琴道更進一步,那就賺大了。


    因此,會場之中並沒有冷場,反而很多琴師都想第一個開始演奏。


    雖說不評名次,但誰都知道,越往後麵,觀眾的耳朵就越挑剔,演奏的琴師也越厲害,他們這些“半吊子”不先展現自己的話,到後麵怕是都沒有勇氣站出來了。


    不過琴師界的氛圍還是很不錯的,老一輩的琴師們很樂意看到年輕一輩嶄露頭角,因此,他們都默契的讓那些自認為學有所成的年輕琴師先行演奏。。


    而年輕一輩彼此之間也互相謙讓,以此展現自己的氣度,想在諸多大佬麵前狂刷好感。


    然而,誰都沒想到,就在其他年輕琴師互相謙讓之時,一道纖瘦的身影竟突然間飄然落在了置於廣場中央的其中一個蒲團旁邊。


    “???”


    那些謙讓的琴師們頓時就懵了。


    你寄吧誰啊,沒見我們都還要謙讓一番嗎,怎麽直接就上了,到底懂不懂規矩?


    而且還特麽用上了輕功?


    欺負我們大多數人不會武功是吧?


    是不是玩不起!是不是玩不起!


    不過,罵人的話剛到嘴邊,但看到中間那人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時,他們又瞬間把話咽了迴去。


    他們敢保證,隻要他們敢罵這個小姑娘,都不用最前方的張九齡、李白等大佬封殺他們,在場其他人就會用唾沫星子淹死自己,而且說不定還會受到天下愛琴聽琴之人的厭惡與抵製。


    這無關小姑娘的身份,隻因為她才十二三歲。


    對一個金釵之年的小女孩兒展露惡意,不論你琴技多麽高超,但你缺是品德有缺。


    這在崇尚尊老愛幼的大唐是個大忌,此後大唐境內將沒有能容你彈琴的舞台。


    這個下場,是所有人都不願去體會的。


    來到場地中央的柳楚葵沒有去理會周圍人那不斷變化的神色,而是自顧自的將自己的愛琴放於桌案之上。


    她年紀尚小,不懂人情世故,亦不明白為什麽那些人為什麽要謙讓半天。


    她隻知道,這是她展現自己琴技的大好機會,也是讓高絳婷更清晰的認識自己的大好機會。


    所以,她上了。


    “小葵她膽子這麽大的嗎?還是說她已經多次當眾演奏了,所以毫不怯場?”高絳婷驚詫道。


    方夏微微搖頭,眼神中也帶有一絲驚奇。


    “她從未當眾演奏過,這是她的第一次。說實話,就是我也沒想到她居然有如此勇氣,敢直接上前。想來,這或許跟她從小就淡然恬靜、鮮少為外物所動的性子有關吧。”


    “.....厲害。”


    沉默良久,高絳婷憋出了這麽兩個字。


    一旁的蘇雨鸞聽了,也是連連佩服。


    想當年她們第一次當眾演奏的時候,可是緊張的不行,深怕出什麽問題,一場演奏下來,後背完全被冷汗浸濕。全然不像柳楚葵現在這樣,一臉淡定,神色沒有絲毫變化,這讓她們佩服不已。


    甚至,在那麽一瞬間,她們心中都有了種“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厲害”的感覺。


    其實,不隻是高絳婷她們在驚詫,就連李白、張九齡和楊逸飛等人也是相當的驚異。


    “這應該是琴美人的孫女吧,先不論琴技如何,單是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勇氣這點,便超越了許多人了。琴美人後繼有人啊。”張九齡頗為感慨的說道。


    “哦?九齡公也知道琴美人?”楊逸飛有些好奇的問道。


    若說李白認識琴美人方夏也就罷了,畢竟兩人差不多是同一個時代成名的。而且李白本就喜琴,也善彈琴,對江湖中擅長彈琴的高手多有關注屬實正常。


    但張九齡不一樣啊。琴美人出名的時候,張九齡可還在朝廷當官呢。按理說他那時處理政事都來不及,應該是沒有時間和興趣去了解江湖之事的呀。、


    看出了楊逸飛等人眼中的疑惑,張九齡撫須笑了笑,解釋道:“你們也應該知曉,當今聖上尤其喜好音律。十幾年前,琴美人成為琴道宗師,名望最盛之時,曾多次被陛下召入宮中演奏。


    有時是單獨演奏給陛下和後宮的娘娘們聽,有時是在陛下大宴群臣的時候,演奏助興。


    那時老夫還是當朝宰相,自是多次聽聞琴美人之琴聲。這一來二去,便是熟了。”


    張九齡雖貴為宰相,但他同時也是一個文人。


    文人都是喜好風雅之事的。


    彈琴聽琴,在這個時代便是極度風雅之事,張九齡自然也十分喜歡。


    自然而然的,在見到琴美人這樣一位多次入宮獻技的琴道宗師之後,他當然會結交一番。


    想通這點,楊逸飛等人心中也沒了疑惑。


    不過他們心底還是充滿了感慨。


    沒想到如今十分低調的琴美人,竟然有著如此輝煌的過去。


    被皇帝召入宮中為妃嬪子嗣、王公大臣演奏,這可不是誰都有的本事。


    更別說,還不止一次。


    這簡直就是聖眷濃厚,深得皇帝喜愛啊!


    難怪乎這麽多年過去,雖然經常聽到琴美人多次拒絕王公大臣或者世家子弟的邀請,卻沒見那些極好麵子的王公貴族,或者囂張跋扈的紈絝子弟進行報複。。


    這可是皇帝都十分喜歡的琴師,誰敢對她不利?誰又敢對她用強?


    這要傳到皇帝耳朵裏,輕則貶官,重則流放,這誰頂得住?


    談話間,場中的柳楚葵已經調好了琴弦,開始彈奏起來。


    清脆悅耳的琴聲乍起,令周遭原本有些喧鬧的文人琴師們瞬間安靜下來。


    這一刻起,所有人都不再出聲,靜靜地欣賞著這美妙的琴聲。


    悠揚、清越、如鳴佩環。


    一小節過後,琴聲劃然軒昂。


    換徵移宮,落雁驚鴻。


    “這是...《高山流水》!”


    高絳婷眼前一亮,顯然對柳楚葵演奏這麽一手古名曲感到十分驚喜。


    技巧上雖然稍顯稚嫩,但演奏間卻也融入了奏者自身的感情,令聽眾忍不住沉醉於當年的“高山流水、誌在知音”的情景中。


    要知道,世上大多數琴師演奏此曲,往往都是公式化的演奏,很難將自己的感情融入進去,隻具其形不具其神。


    柳楚葵這般年紀就能做到大多數琴師都做不到的事,可見其天賦之出眾。


    而在這時,高絳婷也明白過來,柳楚葵為何會當眾演奏這首曲子。


    這是把她當做知音了啊!


    能被這樣一個充滿靈氣和天賦的少女所喜愛,高絳婷恨不得當場感慨“夫複何求”。


    與此同時,在場不少人也品味出來,柳楚葵琴聲中居然蘊含著自身的感情。


    一些琴師一邊跟其他人一樣驚歎未來必將再添一位琴道宗師,一邊又麵露羞愧,深深地低下了他們原本高傲的頭顱。


    因為,他們演奏《高山流水》之時,根本就沒法將自己的情感融入進去。


    聽著好聽,但實際也就那樣,根本無法引起聽眾的共鳴。


    如今被一個小姑娘比了下去,他們如何不羞愧?


    同時,他們心中還十分的鬱悶。


    第一個就是能將自身感情融入古琴曲的高手,一下字把當眾展現自身能力的門檻拉高了好幾個檔次,這讓他們這些普通的琴師如何敢上場演奏?


    上去了,眾人一對比,不滿場噓聲都算是尊重自己了。


    這下好了,原本還打算表現一番,希望借此得到某位大師或者宗師的青睞,然後被指點幾句乃至收為弟子的,現在全泡湯了。


    一曲作罷,柳楚葵雙目緊閉,依然靜靜地坐著。


    從美妙的琴聲中迴過神來的眾人此時也都默契的沒有出聲,隻是安靜的看著場中央的小姑娘。


    他們知道,這是將感情帶入琴聲的後遺症,演奏結束後,需要進行一番自我調整,將自己從琴曲的氛圍中掙脫出來。


    原本他們還擔心柳楚葵年紀輕輕的,很難走出那個狀態。


    但不過幾個唿吸,柳楚葵便站起身來,眼神中帶著明亮的神采。


    這下,他們明白了,柳楚葵恢複過來了。


    天才,果然與常人不同。


    連走出那種氛圍,也是如此的快速。


    在明白這點後,憋了許久的人們頓時高聲喝彩起來。


    更有甚者,竟直接引吭高歌,顯然十分高興自己能聽到柳楚葵的琴曲。


    對此,在場的人們都見怪不怪了。


    這都是聽琴後的正常操作,不足為奇。


    當然,前提是演奏者的水平夠高。


    不然,那就不是引吭高歌、大聲喝彩,而是一片噓聲,或者充滿善意的鼓勵了。


    沒去理會觀眾“再來一曲”的唿聲,柳楚葵抱著自己的愛琴徑直迴到了高絳婷身邊坐下,雙眼充滿期待的看著高絳婷。


    抬頭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高絳婷柔聲說道:“你彈得很不錯,我在你這個年齡也就這個水平了,我相信你會越來越厲害,早晚能超越我。


    此外,謝謝你的喜歡,你所要表達的,我皆已領會。以後,就讓我們一起,共攀琴道巔峰吧。”


    聞言,柳楚葵興奮的連連點頭。


    “嗯!!”


    什麽高冷,什麽淡然,在高絳婷的誇讚麵前通通都得繞路!


    接下來,有著柳楚葵這珠玉在前,不少原本躍躍欲試的琴師紛紛偃旗息鼓。


    這時他們已經沒了來時一鳴驚人的想法了。


    他們現在隻想躺平,隻想安靜的欣賞高手的演奏。


    出名什麽的,算了吧,他們還是很有逼數的,根本就不想上去丟人現眼。


    因此,後麵表演之人,竟無一不是琴道大師,皆是能以琴聲引起聽眾共鳴的高手。


    就連之前被高絳婷看不起的吳郡第一琴師陸東流也展現出了高超的琴藝。


    不過,也卻如高絳婷所說,終歸隻是個大師,這等水平,根本就不配和她相提並論。


    到後麵,宗師級琴師方夏出馬,至高潮之處,竟引得諸多琴師共鳴,下意識的撫琴應和起來。


    而在方夏的引導下,水平參差不齊的琴聲非但沒有令曲子出現瑕疵,反而相輔相成,別具一番魅力,令人迴味無窮。


    方夏的出現,就如一根導火索一般,整個徽山書院,皆成為了宗師琴師的“爭鬥”之所。


    琴聲或慷慨激昂,或婉轉連綿,或疾風驟雨,或珠落玉盤。


    有如黃鶯出穀,亦有乳燕歸巢;有如魚翔淺底,亦有鷹擊長空。


    這一刻,眾人皆醉。


    醉於琴,也醉於情。


    高絳婷自然也不甘示弱,當即演奏了一曲由李長源提供曲譜,並經由她改良的神曲《十麵埋伏》。


    一曲既出,滿堂皆驚。


    恍若夢迴當年楚漢相爭、四麵楚歌之境,眾人無不動容。


    就在眾人以為琴秀大發神威,天下琴師無出其右者之時,蘇雨鸞上場,一曲《鳳求凰》,引得百鳥朝鳳,無數鳥兒匯聚在長歌門上空,遮天蔽日,猶如祥瑞。


    這一刻,就連麵對《十麵埋伏》都能淡然處之的李白也是駭然起身,十分震撼的看著天空百鳥朝鳳的異象,喃喃自語:


    “百鳥朝鳳,天現異象,此賀聖臨凡唿?”


    此後,這句話不知怎麽傳了出去,世人皆稱蘇雨鸞乃“琴聖”也。


    當然,“琴聖”之稱乃是後話,現在在場眾人都還沉浸在這百鳥朝鳳的意境之中,目露癡色,久久不能迴神。


    高絳婷更是苦笑搖頭:“果然,在琴之一道,我不如雨鸞。”


    《鳳求凰》乃漢代傳下的古琴曲,像她這樣的琴道大家幾乎人人彈奏,但包括她在內,曆代以來,所有琴師最多也就將自身感情融入其中,引導大家猶如鳳求凰一般,去追求美好的愛情。


    像蘇雨鸞這樣,不僅將聽眾帶入了對美好愛情的向往之中,更是引起百鳥朝鳳,萬魚躍水。


    這等異象,天下唯她一人能夠做到。


    她,心服口服!


    李長源也是一臉感慨與震撼:“《鳳求凰》都能引得百鳥朝鳳,遮蔽了長歌門的天空。這要是將嗩呐曲《百鳥朝鳳》改編為古琴曲,再交由蘇雨鸞演奏,那還不得將天下鳥獸都得引來,將整個千島湖都遮住?”


    恐怖如斯!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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