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險塞,沃野千裏,天府之土,漢高祖因之成帝業。


    益州和錦官城一直是安定之地,即便是天下紛爭之時,蜀地也是安穩如常,少經戰亂。


    而六百年未經戰火的錦官城,今夜卻進了一群不速之客。


    一隊隊的衣衫破舊的人馬齊刷刷地進入了錦官城中。


    “啟稟兩位大人,一切進行順利。”


    城門尉在確認山賊順利進城之後,立刻派人通知了陳吳二位家主。


    “好!”陳家主激動地站起身,如此大事已經成了一半了。


    楊清源身為黜陟使,身邊確實有兩千禦林軍拱衛。


    但是欽差行轅在城南,而欽差衛隊在城東北的校場駐紮。欽差行轅之中隻有錦衣衛和六扇門的部分人手。


    錦官城雖然不比神都,但也是天下數得著的大城,從欽差行轅出發求援,禦林軍再從城東北的校場趕到城南的行轅,需要不少的時間。


    這就給了陳吳兩家舉事的可能性,山賊圍殺欽差行轅,城防軍以維持治安為名,切斷欽差衛隊的支援。


    “我親自帶人去現場,帶上強弓勁弩,務必保證置楊清源於死地。”陳家負責聯係山賊,他們與山賊交流密切。


    “那我去統領城防軍,尋常城中維持治安,拖延欽差衛隊!”吳家主其驟然起身,現在正是通力合作的時候,過了這一關,前麵就是通天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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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駕!駕!”吳家的馬車在錦官城的街道上飛馳,即便是路邊有巡夜的人看見,也不敢上前阻攔。


    一口吞蜀天,半城皆姓吳。


    這是吳家巔峰勢力的寫照。季漢之時,吳家女吳莧為昭烈帝最後一任嫡妻,也是季漢的皇後,而從季漢開始至今,吳家一直就是益州的頂尖豪門,稱一句千年世家,絲毫不為過。


    即便是近二十年來被李長登所壓製,但也就沒有人敢對吳家撒野。


    城東,蜀都府城防府兵的駐紮地。


    蜀都府為益州治所,錦官城又是天下大城,城中共駐紮有城防軍五千人。


    雖然隻是二線的預備役,但也是一支不小的力量,足以決定一些事情。


    “籲!”


    王家的馬車一在蜀都城防軍的營門口停下,便有數十名值守的士卒上前。


    手按刀劍,緊握長槍,箭失上弦。


    在夜間,有人突然到訪城防軍大營,是個人都會感到緊張。


    “瞎了你們的狗眼,沒看見這是吳家的馬車嗎?!”


    駕車的車夫一邊從叫罵道,一邊從馬車側麵拿出轎凳來,“老爺您請!”


    一個神情富態的老者從馬車上走下,對著營門口戒備的府兵開口道,“老夫,吳家家主,吳耀權!給我開門!”


    吳耀權,這名字在蜀都府中,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當老頭站在營門口的時候,戒備的府兵,再也不敢放肆。


    為首的隊正說道,“吳老爺,勞煩您稍後,我這就去通知我們將軍!”


    蜀都府的遊擊將軍,是吳家的女婿。


    “雷將軍,吳老爺,在外麵等候!”


    雷將軍,聞言立刻起身,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吳家家主深夜來此絕對是有要事的。


    三步並兩腳地來到門口,雷遊擊便看見吳耀權被攔在了門外。


    “你們這群龜兒子,連吳家主也敢攔!還不快把人打開!”


    在雷遊擊的喝罵之下,營門緩緩打開。


    吳耀權見了雷遊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雷將軍,你們這城防軍的大營真是守備森嚴啊!連老爺來探望你,都要站在門口吹半天風。”


    雷遊擊知道,吳耀權此時心中有火氣;更知道自己這個遊擊將軍是怎麽來的!


    沒有吳家的扶持,他現在也就是個校尉。


    這是一瞬間,雷遊擊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然後目光森然地看向了一旁執勤的隊正。


    “瞎了眼的東西,吳家主來看望本將軍,你也敢攔著,還有什麽是你不敢做的!?左右,給我將此人扒去衣服,重打八十軍棍!”


    發完火的雷遊擊轉向吳耀權,神色已經是陽光燦爛。


    “吳家主,請入我營帳奉茶。”


    說著便將吳耀權引入了自己的營帳之中。


    “不知,家主連夜來訪,是所為何事啊!”雷遊擊殷勤地親自給吳耀柄泡茶。


    “也沒什麽大事,就是今夜治安不好,希望雷將軍,能帶兵上街,巡防治安。”


    一聽這話,雷遊擊就感到事情不簡單。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吳耀權還有心思管錦官城街上的治安?!而且他雖然有舉人功名在身,但是錦官城的治安也輪不到他指手畫腳啊!


    “我接到密報,有山賊意圖衝擊欽差行轅。故而特地來請雷遊擊上街,巡防治安。”


    聞得此言,雷遊擊額頭上已經開始滲出冷汗。


    他們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竟然敢對欽差大臣動手!


    “雷遊擊,你可是我吳家的女婿啊!我不會害你的!”


    這句話更是讓雷遊擊背上的冷汗直流。


    是啊!他是吳家的女婿啊!


    伏殺欽差,這是足以誅九族的大罪,就算天子開恩,不誅九族,隻夷三族,那他也跑不了。


    今夜不管他參與與否,這條命都是保不住了!


    看似吳耀權沒有逼迫他,但實際上,他根本沒有選擇的空間。


    “我的一切,都是靠吳家給的,我自然唯家主之命是從!”雷遊擊一咬牙,便做出了決定。


    “哈哈哈哈!好!好!”吳耀權聽完雷遊擊的效忠,老懷甚慰,“那我們就去大營,點齊兵馬,上街巡防治安吧!”


    “是!”


    在雷遊擊的帶領下,吳家主來到了大營之中。


    但此刻大營之中已經都是人,吳家主忍不住點頭,這雷遊擊的效率很高啊!


    而作為大營主帥的雷遊擊有些懵,自己好像沒有點兵啊!


    他仔細看去,隻見原本屬於他的主將之位,已經有人坐著了,頓時勃然大怒!


    “放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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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差行轅,楊清源設在了一個朋友的莊園之上。


    花家是天下最大的地產商,雖然他們的田地正在逐漸地賣給朝廷,但是像這種豪宅莊園,花家依舊到處都是。


    錦官城如此繁華之地,自然也有花家的豪宅。


    於是,楊侯爺就很不要臉的問花家借了這座莊園。


    此地原本是鬧中取靜,雖然莊園在一塊幽靜之地,但再向外便是熱鬧非凡的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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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現在,原本應該幽靜的欽差行轅四周,卻在深夜之中站滿了人。


    當陳家家主來到此地的時候,高興壞了!


    這烏壓壓的一片人,即便是烏合之眾,也足夠楊清源喝上一壺了。


    而且他所帶的家丁還帶了不少的強弓。


    即便真的這些都攻不下欽差行轅,那就放火,一把火燒了這欽差行轅。


    山賊強攻不下,惱羞成怒,引火燒城,欽差行轅發生了火災,這和當地的官吏肯定是沒有關係的。


    “諸位辛苦,今夜攻城之後,金銀珠寶,美酒佳肴,少不了你們的!”


    就在陳家主要下令進攻之時,突然,欽差行轅中的一座高樓之上,亮起了火把。


    “幼,這不陳家主嗎?!”


    一個熟悉清朗但其中又帶了幾分戲謔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陳家主的耳中。


    隨後,越來越多的火把亮起,欽差行轅的圍牆邊上站滿了舉著火把的錦衣衛和六扇門捕快。


    “楊清源!”陳家主看到楊清源,莫名驚駭,但是轉念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這些進城的人都是山賊之流,沒有經過正規的訓練,驚動了楊清源的人也是在情理之中。


    陳家主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沒有經過正規訓練的山賊,竟然一直在此靜立,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


    這別說是山賊了,就算是蜀都府的府兵能做到嗎?!


    他好像明白了什麽,僵硬地轉過頭去,看向了那一夥夥的山賊。


    看到陳家主的動作,楊清源便知道他識破了這些人的身份。


    “老程,別演了,你手下這些人,演技太差了!人家陳家主已經看破了你們的身份了!”


    隨著楊清源的話音一落,為首的,拿著板斧的山賊頭目上前一步。


    “神武軍奮武將軍程立雪,參見楊侯,請恕末將甲胃在身,不能全力!”


    隨著此人的單膝下跪,原本靜立的山賊突然齊刷刷地跟著單膝下跪。


    “參加楊侯!”


    ……


    陳家主看著這一幕,難以置信,這不是自己聯絡的山賊嗎?怎麽變成了神武軍?!


    而陳家主也沒有受到任何的情報,有神武軍的大隊兵馬進入益州啊!


    陳家主帶著兩百餘家丁,處於兩千餘的神武軍包圍之中。


    這種感覺,一般人一輩子體驗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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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何人,敢竊居本將之位!”


    為指揮體係的明確,在軍中等級森嚴,從古至今皆是如此。


    舉個例子吧!比如一位姓鄭的副縣長,你可以在稱唿之時,直接稱他為鄭縣長,如果強行要加個副字,叫鄭副縣長,那你的情商就不是一個“低”字可以概括得了的。


    對於一應的行政官員,都可以遵循這個規律來稱唿。


    而是在軍中就不行了,稱唿團長,你可以是團座,但稱唿副團長,就隻能是團副。


    如果你稱唿一個姓鄭的副團長,鄭團長,那保不齊挨倆大嘴巴子。


    在軍中保證指揮體係是重中之重。


    所以,如果有人蜀都府城防軍的人敢坐在了雷遊擊的主將之位上,那這個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待雷遊擊怒氣衝衝地上前之後,才看清主座之上的人是一個陌生的將領。


    “你是何人?!”


    雷遊擊收起了怒氣,因為此人身上的甲胃和蜀都府兵的甲胃不同。


    看這架勢,多半是天子六軍中的人。


    “本將,神武軍,壯武將軍唐夜瀟!”主座之上的年輕將軍報出了這個名字。


    雷遊擊聞言雙童驟然放大,身子不受控製地向後退了兩步。


    唐夜瀟,為神武軍大都督唐聖歎的嫡親侄孫,神武軍最年輕的將軍。


    當然這位小唐將軍,可不是靠著他叔爺的裙帶關係上的位,他在神武軍中的地位,有點像天策軍中的楊過。


    少年得誌,戰功赫赫,武藝不凡,天生將才。


    他十八歲便隨其叔爺唐聖歎鎮守邊關,十九歲成為副將,在主將被毒箭偷襲,以身殉國的情況下,臨危受命,帶領五千將士絕地反擊。


    一舉擊破了南疆蠻族七十二洞中的五洞聯軍,擊殺了三位洞主,一時間聲震南疆。


    益州距離南疆的距離不算遠,雷遊擊自然是聽過這個小將軍的名號。


    “雷遊擊,你的事兒犯了!”


    畢竟是年少得誌,唐夜瀟還是帶著少年的桀驁之氣的。


    “雷遊擊,你應該感謝我出現在這裏,若是你真的帶兵出現在了謀逆的現場,你的人頭此刻已經不在項上!”


    這番話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鏗!”雷遊擊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唐夜瀟見狀臉色一肅。


    然後雷遊擊就在眾人的戒備之下,將自己的佩劍扔在了地麵之上。


    “末將願束手就擒!”


    然後雷遊擊指著一旁的吳家主說道,“此人就是逆匪之首,吳家家主吳耀權,此次大逆之事,就是此人一手策劃的!唐將軍!抓他!我可以作證!”


    “……”


    “……”


    最怕大營之中突然地安靜。


    唐夜瀟一度感到十分尷尬,還以為他是要做困獸之鬥,沒想到這位雷遊擊是這樣一位俊傑。


    他太識時務了!


    這滿滿的求生欲……


    “咳咳!”唐夜瀟清了清嗓子,“好!雷遊擊也算是迷途知返……我一定會向楊侯稟明此事。”


    雷遊擊聞言大喜,“多謝唐將軍,小人對於吳家的悖逆之行,知之甚多,唐將軍盡管問就是了,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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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周圍的情形,陳家主知道自己徹底敗了,向著楊清源大聲地說道,“姓楊的,你怎麽會知道我今夜的行動。”


    楊清源臉上露出了老狐狸般的笑容,和藹之中透著奸詐狡猾,“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清了清嗓子,楊清源對著下方的陳家主說道,“我有一個故事,你想不想聽一下……”


    “算了,我不聽了,成王敗寇,沒什麽好說的……”


    陳家主的話讓楊清源原本的笑容僵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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