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影應道,有些意外地抬頭看蘇青嬋:“王妃,海棠的爹沒被你們抓到?”

    蘇青嬋不答,也不問她知不知葉士俊家在哪,轉了話題道:“楊舒找靖王爺索要你,你要迴去嗎?”

    “不要……”隻一句,紅影的花花腸子都沒有了,掙紮著爬起來向蘇青嬋磕頭,哭道:“王妃,我求你,就是一刀子捅死我,也別送我迴去,那個禽獸打起人來……”

    不用她說,隻看她頭臉身上的傷痕蘇青嬋也清楚,事情未判定,亦不可能把她這個重要證人送給楊舒滅口,不過是嚇她一嚇,逼她收起小心思盡力配合。

    兩人這邊說話,蘇沐風把寫好的供狀極快地譽寫了兩份,拿過來讓紅影簽字畫押。

    事情水落石出,隻差抓到葉士俊這個佐證,就可以呈請皇帝聖斷。蘇青嬋喊了外麵候著的四個婆子進房輪番守著紅影服侍紅影,與蘇沐風一起走了出去。

    “青嬋,葉士俊一直盯著將軍府,又不時去向紅影要銀子,紅影出事了,他可能知道了,這事要是給王爺來辦,隻怕會打草驚蛇,你安心等著,我去辦。”

    “二哥。”蘇青嬋眼眶紅了,哽咽著道:“這事涉及皇嗣還有宮妃,牽連甚大……”

    蘇青嬋怕把蘇沐風拉進渾水,雖沒說出來,蘇沐風卻明白,笑道:“咱們兄妹一家人,哥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的,你別想太多了,來,這兩份口供咱們一人藏一份,哥去查葉士俊下落抓他。”

    他沒有武功,找到了怎麽抓人?蘇青嬋抓嘴又合上,蘇沐風行事妥貼細心,他自有安排,不需得操心的。

    不知倩妃的兒子還活著嗎?

    把葉士俊抓住後,直接呈皇帝裁決,皇帝會相信嗎?

    蘇青嬋把口供藏好,坐在圓桌邊,一手托腮,顰眉凝思,想來想去,都覺得諸般難定。

    皇後一直無子,宮中最得皇帝寵愛的皇子,是姚妙璦的皇長子和倩妃的皇二子,兩人立太子的唿聲最高。

    姚清弘死了,姚老爺納了兩房妾室,卻一直無子,作為姚太太的娘家侄女兒又嫁得王爺為妻的她,無形中便成了姚妙璦的靠山。

    這份證供呈上去,皇帝會不會往皇子黨爭上去想,認為他們是要為皇長子搬掉倩妃母子?

    葉士俊跟她仇深恨絕,自不肯說實話,紅影本來是靖王府的人,她的話可信度打了折扣,這份供詞遞上去,皇帝會不會信,還真說不好。

    唯一比較有力的證據,就是她的親生兒子做了八年的乞兒受了八年的苦。

    想起小魚,蘇青嬋心口生疼,轉而又想到鄒榮桓,這孩子不是自己的兒子,事情了了後,他的去向如何安排?

    把他送走?女兒不知要哭鬧成什麽樣。

    一雙堅實的鐵臂環住蘇青嬋,蘇青嬋一驚,隨後聞到熟悉的溫暖清新的氣息,她整個人放鬆下來,倒進背後的懷抱,閉目輕歎道:“怎麽知道我在普安王府?”

    “自然猜得到。”鄒衍之低笑,把蘇青嬋打橫抱起,大步朝拔步床走去。“這兩晚沒睡好吧?”

    “嗯,孩子們怎麽樣?”

    “小魚很懂事很聰慧。”鄒衍之伸了手替蘇青嬋揉按,蘇青嬋舒服地嚶嚀了一聲,鄒衍之接著又道:“桓兒好像猜到什麽了,這兩天把音兒看得更緊了,晚上……”

    鄒衍之有些說不下去,這兩晚,兩個孩子不是一人在外一人在內,一個床上睡覺了。

    蘇青嬋長歎,讓鄒衍之去拿了供狀細看,滿心不是滋味地把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

    “太匪夷所思了,隻要葉士俊否認,皇上就會以為,咱們當年就布下今日的局,為顯真實,連親生兒子都舍得。那樣一來,不隻報不了仇,淑妃和皇長子也危險了。”鄒衍之沉吟了許久道。

    “那怎麽辦?不報仇了?”

    “當然要報仇。”鄒衍之冷笑,道:“不隻要報仇,還要讓他們死得很慘。”

    “怎麽操作?”蘇青嬋沒想到好辦法。

    “由我們提起,皇上會認為是黨爭,若是由他自己發現,後來再呈上這份口供……海棠是私下行事,倩妃和楊舒還不知道桓兒不是他們的兒子,大有可為之處。”

    可不是,蘇青嬋豁然開朗,心頭烏雲消散。

    “我迴去布置,你多保重。”雖是短暫分開,鄒衍之亦是依依難舍,抱住蘇青嬋吻了又吻。

    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不清,蘇青嬋迴抱住鄒衍之,軟聲道:“孩子們要好生看顧著,也別經常過來,待會兒再走。”

    話說得這麽明白,鄒衍之自是領悟,心下把蘇青嬋更愛到骨子裏去。

    ***

    皇帝這兩日煩躁不已,小魚被調換一事,他迫切地要查出詳情洗刷自己,偏楊舒和倩妃還一日幾次請旨,要他給三千禦林軍,他們要搜查將軍府找被蘇青嬋帶走的小妾。

    皇帝第一天給了楊舒一紙讓鄒衍之交出人的聖旨,可讓禦林軍搜查將軍府的旨意,他無論如何不會下的。

    皇帝討厭鄒衍之,卻清楚鄒衍之不是仗勢逼人無理取鬧之輩,這事定有隱情,想到鄒衍之兒子被調換一事沒有線索,皇帝苦惱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日皇帝癱坐龍椅上生著悶氣,太監傳報倩妃求見。

    “不見。”皇帝對這個寵妃厭煩起來,心道不就一個逃妾,朕再賜你兄弟幾個美人便是。

    “皇上,倩妃娘娘說,方才楊副將去廣威將軍府要人,見靖王爺正在抽打小世子,把小世子打得遍體鱗傷……”太監出去又進來,小心翼翼稟報。

    “什麽?”皇帝龍顏變色,從龍椅上霍地跳了起來,“鄒衍之!桓兒即便不是你的親生兒子,養了這麽多年,怎麽就這麽狠心?”

    皇帝提筆就要寫聖旨,又頹然扔了筆,鄒榮桓與鄒衍之父子之情甚淡,要讓鄒衍之念父子之情,難!

    皇帝在殿中連連轉圈,要下旨壓人,鄒衍之和蘇青嬋還懷疑他調換了他們的兒子,聖旨下去,關係更僵,太後這兩日沒少掉淚,嘮叨不停,要他盡快找出換子一事不是他幹的證據。

    皇帝心如火煎,他是真的疼鄒榮桓,可是……

    太後今早去西山行宮了,若是在宮中,也能搬請太後出麵,如今隻有靠他一人了。

    怎麽辦?

    皇帝這一愁就是兩個時辰,倩妃又一次來請見了。

    是不是有關鄒榮桓的事?

    “傳。”

    “皇上,再不下旨,靖王世子就給靖王打死了。”倩妃鬢發蓬鬆,眼睛紅腫成杏核。“皇上,臣妾的兄長方才使人傳了話進來,靖王世子給打得頭都垂下去了,小郡主哭死過去了,端靜太妃和蘇夫人攔不住,你再不出麵……靖王世子……”

    倩妃邊說邊哭,肝腸寸斷。

    “愛妃請起。”皇帝把倩妃拉起攬進懷中,止不住眼眶有些紅,還是這個寵妃體貼他,別的妃子見他寵鄒榮桓,沒少喝醋,獨倩妃卻順著聖意,也很疼鄒榮桓。

    與鄒衍之交惡就交惡,皇帝下了決心提筆,倩妃忙忙給他磨墨。

    “皇上,聽說小世子給打得遍身是傷,聖旨下停了痛打,可還得治傷,皇上不若命傳旨的內侍把小世子帶進宮來。”倩妃溫柔地道。

    皇帝連連點頭,雖知鄒榮桓不是他侄兒了,可疼了這

    些年,不舍得眼睜睜看著他死去的。

    內監總管領旨帶了太監走了,臨行前,倩妃細心地讓抬著軟輿去。

    “聽說小世子受傷甚重,別顛著。”

    “愛妃真是體貼入微善解人意。”皇帝很感動,道:“朕再下一份聖旨,責令靖王把你兄長的愛妾交出來。”

    “多謝皇上隆恩。”倩妃無比感激地跪了下去,其實,楊舒今日傳過話給她,從鄒衍之的言語中聽來,紅影已死,鄒衍之已知實情,卻苦無人證,怒火無處發泄,於是拿鄒榮桓出氣。

    證人已死,倩妃有侍無恐,方敢跑來皇帝麵前替鄒榮桓求情。

    倩妃善解聖意,皇帝把她留了下來,有一搭沒一搭說話。

    姚妙璦得寵,因著謹言慎行進度有度,倩妃則是婉轉嫵媚床第間熱情如火,皇帝說了會兒話,色心上頭,爪子不安份起來。

    倩妃美目發紅,柔柔地把皇帝探進衣領的色爪拉開,“皇上,小世子生死未卜,咱們……”

    “唔唔,愛妃言之有理。”皇帝有些赧然,自嘲道:“還是愛妃疼桓兒,朕失態了。”

    話是這麽說,欲-火燒起來便忍不住,皇帝爪子從上麵離開,又往下麵探去。

    往日倩妃都是興致昂然如狼似虎的,這日卻巧言俏耳隻溫勸著,再三再四不給皇帝得手。

    皇帝開始隻當她作張作致,後來見她是堅辭聖寵,滾燙的身體被從頭頂淋下雪水,涼了半截,麵上也由紅轉青,有些掛不住要發作。

    倩妃平常很伶俐,當不得這日心事重重,竟是沒有發現皇帝變了臉,順著自己的思緒隻道:“皇上,太後不在宮中,小世子進宮了,交給臣妾照顧可好?”

    皇帝拈酸帶醋,道:“太後不在,可桓兒的姨媽就在宮中,朕不便把他交給你的。”

    倩妃此時,方想起姚妙璦是蘇青嬋表姐,亦頗得聖寵的。

    鄒榮桓此番進宮,恐不會再迴鄒衍之與蘇青嬋身邊了。把親生子交到姚妙璦手中,倩妃百般不願意。她跟楊舒是兩情相悅的,當年逼於無奈把兒子放到鄒衍之身邊,如今有機會要迴身邊,不願失去,也沒發現皇帝已有些著惱,當下撒嬌賣癡,獻媚討好,就是想要撫養鄒榮桓。

    “放著親姨媽不給,交給你來撫養,淑妃臉麵何在?”皇帝變了臉,“愛妃如此關心桓兒,倒像是桓兒的親娘?”

    倩妃嚇了一跳,心頭萬般委屈不敢

    流露,正想著怎麽迴話,去傳話的太監迴來了。

    “皇上,靖王爺說,皇上管天管地,可今兒這事是他的家事,不給奴才帶小世子走。”

    “放肆。”皇帝氣極,倩妃著急問道:“你見到小世子了嗎?可安好?還打著嗎?”

    “沒打了,沒見到,被靖王爺關到柴房裏了,據說淌了一地血,端靜太妃和蘇夫人在苦苦哀求給小世子請大夫請太醫,靖王爺拒絕不聽,小郡主趴在柴房門上不肯離開,嗓子哭啞了,靖王爺也不鬆口。”

    所謂關心則亂,倩妃拉著皇帝袖子猛搖,道:“皇上,靖王如此不將聖躬放在眼裏,著實可惡……”

    她太緊張了,雙手捉得太緊,把龍袍袖邊的五彩盤龍絲繡都抓拉開了,皇帝皺眉,剛想開口讓她鬆手,一眼看去卻見倩妃臉頰上掛滿淚水,麵白如紙美麗的大眼滿是憂急。

    “除了皇家暗衛,還有什麽人有那個身手調換孩子不使人發現?”太後的責罵突然湧上皇帝腦海裏。

    “除了武功高強的暗衛,服侍的下人也有機會。”他當時這樣為自己辯解。

    皇帝摸上額上包紮著的傷口,突地問道:“楊舒的那個妾,是靖王府出去的人?”

    “是,是太妃娘娘的侍女。”倩妃被問得心虛,抓著龍袍的手不自覺鬆開了。

    心中起了疑,皇帝抖地想起,倩妃在蘇青嬋產子那時,誕下一子夭折了。

    “愛妃,朕記得,聰兒有個弟弟出生次日夭亡,好像跟桓兒的生辰相差不遠?”皇帝定定看著倩妃,若是別的妃子產子,他也許沒記得那麽清楚,隻倩妃一慣得寵,產子之期又與蘇青嬋相近,不由的便記得分明。

    “可不是,隻差了一天,臣妾……臣妾每每看到小世子,便想起咱們可憐的皇兒……”倩妃摸了帕子擦淚。

    她掩飾得極好,隻是,一個人隻要生了疑,怎麽看,都覺得可疑。

    ***

    太後從西山迴宮,聽得宮中變故,一口氣上不來暈了過去。

    皇帝已以雷霆之勢定了倩妃挾同楊舒謀反的罪名,下旨查抄了楊家,九族盡皆處斬,楊舒處了淩遲之刑,倩妃命內監絞殺。

    太後一向不喜倩妃,對倩妃的死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皇帝下令,內監給皇二子強灌了鳩毒,皇二子被皇帝活活毒殺。

    虎毒不食子,倩妃有罪,禍及楊家也罷了,皇二子卻是她的孫子!蘇醒過來

    ,太後讓人宣皇帝前來。

    “太後娘娘,皇上龍體欠恙未能前來,皇上說,此事另有隱情,太後娘娘想知道,可問靖王和靖王妃。”

    “跟靖王有關係?”太後問道。

    “有關係,還牽扯到已削職為民的前大理寺卿葉士俊家,葉家也被滅了九族。”內監小聲稟道。

    這麽說,定是跟換子一案有關。皇帝不肯來見,太後急召鄒衍之夫婦見駕,內監去了許久迴來,一個人迴來的。

    鄒衍之夫婦不在府中,外出尋人去了。

    鄒榮桓留下一封書信,帶著鄒韻音離家出走了。

    蘇青嬋和鄒衍之看到鄒榮桓的留書時,已給自己改名林卓桐的鄒榮桓正抱著鄒韻音在西山別宮裏的秋千架上玩耍。

    鄒韻音格格笑著,額頭上滲著薄薄的一層汗意,下了秋千架後,忽然又不高興了,擔心地捉住林卓桐的手搖了搖,問道:“哥,咱們也沒躲起來,會不會給爹和娘找到?”

    “不會,他們肯定想不到。”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林卓桐不知這一理論,卻算得不差。

    “太後奶奶和皇帝叔叔來了,咱們要見他們嗎?”鄒韻音問道。

    “不見,他們一年也沒來一次兩次,不怕,咱們躲起來便成。”林卓桐牽起鄒韻音的手進內殿。

    他挑了偏殿隱雲閣居住,這個地方,即便太後來了,隻要別宮裏的太監宮女不說,他們又沒有跑出去,太後也不一定能得知,當然,皇家若是有人來了,他還是要帶著音兒躲起來的。

    別宮裏的太監宮女不會把他們的下落說出去的,林卓桐在心中得意了一下。

    自從辣水成功地使妹妹討厭爹娘後,他對於奇奇怪怪的東西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自來醫毒一家,太醫院的太醫多少都懂得一些毒方,他又有皇帝捧著,要讓太醫院的那些太醫教他配毒製毒並不難。

    幾年下來,因他刻苦用功,學毒已有小成,此次帶著韻音離家前,他已定好了在別宮中安身,提前先弄出毒粉,把別宮的太監宮女都下了藥物,又恐嚇他們,自己會盡量不給人發現,他們泄露消息出去得死,配合他卻能得活命,把那些人都嚇住了。

    輕輕地給鄒韻音把額頭上的汗水擦掉,林卓桐摸了摸她的衣裳,道:“音兒裏衣是不是濕了,哥給你洗洗身子,另換一套衣裳。”

    “有點濕了,好。”

    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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