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著臉不說話,麵色也沉了下去,站起來道:“娘慢用,兒子帶小嬋去別院玩。”

    鄒衍之拉了蘇青嬋就走,蘇青嬋有些瞠目,雖然感激他的體貼,卻有些不安,腳步遲滯,鄒衍之拖著走了出廳堂,轉過抱廈見她跟不上,以為是腿間受創走不動,停了下來問道:“很疼嗎?帶你出去玩行不行?”

    空曠地兒就問這樣羞人的話,蘇青嬋臊得說不出話,看鄒衍之那架式,似乎自己說疼,他就要抱起自己走路了,急忙搖頭。

    “出去玩能走嗎?”鄒衍之又問道。

    新嫁娘不在家中呆著,到外麵亂走動?蘇青嬋暗暗讚歎鄒衍之的隨性,不敢像他那樣離經叛道,紅著臉道:“我得歇兩日。”

    **

    新婚的這三天,蘇青嬋過得不錯,鄒衍之雖然說話總是沉著臉,罕見笑容,可行動是實打實地護著她,那日早上端靜太妃沒有同意不用立規矩,後來鄒衍之也不給她到膳廳去用膳了,兩人就在房中吃,早上要請安也陪著她。

    隻晚上睡得不好,蘇青嬋被頭兩次嚇著,想著那刀割似的疼痛,小臉就白了,鄒衍之磨蹭許久,弄進去後,她總疼得抽搐,一再哀求鄒衍之放過她,於是總是那物在她睡著前進去放著,到她醒來時,鄒衍之不知何時已退了出去。

    三朝迴門,夫妻兩個一人坐轎,一人騎馬,後麵家人挑著禮物,蘇青嬋揭起簾子,看著騎在馬背上鄒衍之有些疏神,心中怎麽也無法把這鮮衣怒馬尊貴出色的男人聯係到自己身上,卻又不得不去想,這人是自己的夫君。

    蘇太太懷著心病,這三日坐臥不寧,想著女兒過去守活寡,未免心酸,心思轉動間,又怕鄒衍之不是無能,那女兒早已失貞一事,就要被捅出來了。

    若是靖王府休了女兒,蘇家就抬不起頭來了,這麽想著,心中又盼著鄒衍之真的是無能,家醜就不用外泄了。

    下人來報小姐姑爺迴門來了,蘇太太懸在半空的心終於放下,小夫妻一起迴門,這就不會下休書了吧?

    蘇太太放了心,眼前有些昏黑,差點撐不住暈倒過去。

    “娘你怎麽啦?”蘇青嬋進門見母親搖搖欲墜,急忙搶前一步扶住。

    “娘有些頭暈。”蘇太太低吟,安排了蘇紹倫陪妹夫,讓蘇青嬋扶她入內室。

    “青嬋,王爺與傳言一樣嗎?”蘇太太盯著女兒問道。

    蘇青嬋紅著臉搖了搖頭,蘇太太跌坐

    椅子上,麵如死灰,複又坐直身體,顫抖著問道:“王爺沒發脾氣嗎?”

    為什麽要發脾氣?蘇青嬋看向蘇太太,蘇太太也在看她,眼神又疼又怨又無奈,還有驚惶憂愁。蘇青嬋先是不解,突然想到一事,整個人瞬間站立不住。

    蘇太太見女兒神色不對,想著是奢望落空,登時急得哭起來,拿了帕子拭淚,邊哭邊問:“王爺發現了,還能陪著你迴門,是不是不會下休書了?”

    王爺發現了,還能陪著你迴門,是不是不會下休書了?

    蘇太太的話在蘇青嬋耳邊像山穀的迴音般久久響著,蘇青嬋想開口問為什麽,掙紮了許久,卻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

    蘇太太接著哭道:“你總怨娘想把你嫁給清弘,娘也明知清弘喜歡的是紫萱,可娘有什麽法子?你已非清白之身,嫁到別的人家,被拆穿了可如何是好?娘總不能看著你因這個緣故被休,一輩子就那樣毀了吧?

    清弘性情溫厚,縱是發現了,也不會說出去,即便說出去,你姑媽總會顧念著親戚情誼,你不會落個失貞被休迴家的惡名的……”

    蘇青嬋呆呆地看著蘇太太沉痛悲愴涕淚交流的臉,神情一陣恍惚,腦子裏反反複複想著,怎麽可能?自己怎麽可能會失貞?

    “娘,我怎麽一點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蘇青嬋嘴唇哆嗦,好半晌顫抖著問道,聲音沙啞幹澀。

    蘇太太住了哭泣,臉上現出悲憤的神色,微有褶皺的額頭皺紋更深,神色之間布滿深沉的恨意和恥辱。

    “你記不記得,你十三歲那年重病了一場,昏昏沉沉人事不醒近一個月……”

    蘇青嬋隻覺得頭暈目眩,抖然間明白,母親比姑媽小了兩歲,卻比姑媽老了不少,以前總以為是爹早逝,娘親壓力大,沒想到,還有這段沉重的心事壓在她心頭。

    蘇青嬋十三歲那年,宣和六年五月七日,蘇太太帶著女兒到西山準提庵上香,不料晴空生變,一夥黑衣人闖進庵中,香客們四處逃竄,事後蘇青嬋失蹤了,兩個月後有一獵人在捕獵的陷阱裏發現蘇青嬋,適逢蘇家人到山裏尋找,蘇青嬋才被尋了迴來。

    雖是尋迴來了,蘇太太在給她洗擦時,卻發現她下-身有血汙,細細察看,分明是被辱了。

    “那段日子,娘想死的心都有了,你爹去世了,你哥是混帳,你又那樣了……”

    蘇太太絮絮叨叨邊哭邊訴說,蘇青嬋木呆呆地聽著,為什麽失蹤那

    兩個月裏發生的事,她腦子裏什麽也沒有。

    “我怎麽什麽了不記得?”蘇青嬋無力地喃喃道,強自掙紮著,不願相信這個讓她崩潰絕望的事實。

    “大夫說,你跌到陷阱時撞到頭部了,失去先時的記憶了。”蘇太太哭泣著伸手按到蘇青嬋頭部左側,比劃著道:“這裏,當時尋迴來時,流滿血,還有這裏,大夫看了道,先時也受過重傷,能活命已是萬幸。

    蘇青嬋想不到,自己頭部後側和左側各有兩道長不出頭發的疤痕,原來還有這樣的隱情。

    “娘本來想送女兒進宮搏一搏聖寵光耀門楣的,自那後卻提也不提,便是這個緣故?”

    “可不是。”蘇太太哭得更傷心,道:“你病好後,娘見你自已忘了,也不敢問起,怕你要尋短見,隻悄悄兒開始為你的未來打算,左右看來,沒有一個有清弘那麽溫和寬厚的。”

    蘇青嬋心頭涼涼的,澀聲道:“所以那年你迴鄉給我爹修葺墳塋,把我送進姚家,是有意的,是想讓我和清弘表弟培養出感情來?”

    “可不是,不如此,如何把紫萱擠掉?”蘇太太放聲大哭道:“娘本來隻是搏一搏,可喜清弘待你雖說沒有與紫萱親厚,也很不錯,娘迴故裏半年後迴來,想把你接迴來,他卻不同意放人,娘也便順水推舟,把你一直留在姚家。那麽巧,妙璦得了聖寵,你姑媽在姚府裏說話能頂事了,你與清弘的婚事,差不多是板上釘釘了,誰知你哥又惹出這樣的禍事,害了你……”

    自己不是無辜的,沒有落紅竟是真的失身過。

    這樣的事實讓蘇青嬋從心底蔓延出深深的恐懼來,濃濃的血色迷霧將她包圍,她竭盡全力也揮之不去。那個汙辱她的人是誰?自己為何什麽也記不得?

    舊恨新歡

    蘇太太還在哭,悲苦難抑地哭著,嘶聲道:“娘這幾年,每每想起這事,日夜不安……”

    “娘,你放心,王爺發現了,也沒有發脾氣。”蘇青嬋抬起手給蘇太太拭淚,臉上帶著微笑,可那笑是失魂落魄毫無生氣。

    蘇太太蒼白著臉抬頭看蘇青嬋,震驚地問:“真的?王爺知道了卻不追究?”

    “真的。”蘇青嬋肯定地點頭,補充了一句:“太妃也知道了,跟王爺吵了一架,王爺鐵了心護著女兒,娘放心,新婚這幾天不提,以後就不會提起了。”

    蘇太太身體搖搖欲墜,淚眼模糊看蘇青嬋,泣道:“我兒是三生有幸,得遇王

    爺那麽寬厚的夫郎。”

    蘇青嬋點頭,心頭苦淚湧動,鄒衍之是什麽心情?他忽兒溫柔忽兒冷若冰霜,以後會一直這樣嗎?

    蘇青嬋睜大眼睛,努力讓自己不要在蘇太太麵前落淚,漾起笑容寬慰蘇太太一番。

    “娘,洗洗臉,重新上妝吧。”

    “好,好。”蘇太太忙不迭拭淚。

    蘇青嬋也不喊丫鬟進來服侍,自己給母親絞了毛巾擦臉,看看母親心情好些,明知說出來母親會生氣了,還是開口了:“娘,王府送來的聘金,娘打算怎麽辦?”

    那些古玩珍貴,要留著往後親戚間送禮往來,可那五千兩黃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大哥拿出去胡花。

    “你大哥此番悔過自新了,昨日跟我說,他科考仕途無望,要學著做生意,門路也摸好了,去瓊州那邊進香檀木,到京中找了作坊做在家具賣家具,據他說,利潤能有本金的五成,很可觀。”

    蘇青嬋聽得頓足不已,看著蘇太太問道:“娘給了他多少金子?”

    “娘沒敢全部給他。”蘇太太見蘇青嬋麵色不豫,急忙道:“隻給了他五百兩金子,餘下那五百兩,娘收著。”

    五百兩金子!昨日就給的,隻怕現在已所剩無幾了。蘇青嬋悔之不迭,靖王府送了聘金過來那日,就不該隻傷心著,應該早些囑咐母親的。

    “娘,往後大哥不拘說他要做什麽,都別給他銀子,剩下那五百兩金子,你交給二哥去做營生吧。”

    “青嬋,你大哥再不好,是你一個娘肚子出來的,你怎麽胳膊往外拐,盡替沐風說話。”蘇太太變了臉。

    蘇家二少蘇沐風是蘇青嬋父親侍妾柳氏所出,柳氏原是蘇太太的陪嫁丫鬟,蘇太太懷著蘇紹倫時,蘇父把柳氏扶作姨娘的。

    蘇太太對於自己的丫鬟未經自己許可,與夫君有了苟且之事懷恨不已,蘇父在世時,礙著蘇父的威嚴,對柳氏母子尚還可以,蘇父去世後,對柳氏母子就沒個好臉色,借口要給柳氏母子方便,許了他們自個兒開火弄膳,月銀米麵卻克扣著不給,要使得柳氏過不下去,求了她出府嫁人去。

    偏柳氏是個能吃苦的,粗糧糙米也能活命,熬到蘇沐風大了,也爭氣,先是給人當帳房先生,每月一二兩銀子的入息養活柳氏與自己,後來越做越好,如今是城裏有名的東和錢莊的掌櫃,雖沒大的體麵,聽說每月也有五十兩銀子的薪俸,比起隻知胡混海花的蘇大少,不知強了多少倍

    。

    柳氏那邊越過越風光,蘇太太這邊克勤克儉,日子越來越艱難,妾生的庶子,卻比嫡子更有出息,怎不讓蘇太太恨上加恨?

    蘇青嬋無力地扶住額頭,柳氏當年怎麽爬上她爹的床,她一概不知,不過這些年冷眼看著,柳氏也算安份守已,不然,蘇太太刻薄先夫遺妾與庶子的惡名,外間早傳遍了,蘇家的名聲哪還得留存?

    “太太,柳姨娘過來向小姐問安。”外麵蘇太太的貼身丫鬟梧桐的聲音響起。

    “不見,跟她說小姐心領了。”蘇太太冷冷道,梧桐地腳步聲往外傳時,蘇太太又猛喝一聲,道:“且住,讓她花廳等著。”

    蘇青嬋看著母親麵露譏色,暗暗苦笑,知母親因自己得嫁靖王為正妃,又聽聞得鄒衍之不是無能,要在柳姨娘麵前揚威。

    “娘,爹已經不在了,大哥無心無肺,女兒嫁進別的人家,就是想照顧娘,也是鞭長莫及,娘還是拋下過往,與柳姨娘好些處著罷。”蘇青嬋規勸母親,蘇紹倫是混帳,母親的晚年,隻怕還得依靠蘇沐風。

    蘇太太冷哼了一聲,不想在女兒迴門這樣的好日子與女兒爭執,顧左右而言他道:“青嬋,你幫娘看看,眼睛紅不紅?頭上的玉簪有沒有插歪?”

    母親不答應,蘇青嬋也無可奈何,替蘇太太扶了扶發簪,挽著蘇太太去見柳氏。

    花廳新擺了漢白玉雕成骨架的九曲河圖屏風,落地青窯藍大肚花瓶插著怒放的鮮花,一式鏤花鑲銀檀木家具,都是靖王府送來的聘禮,富麗奢華,一掃之前的寒酸樣。

    “給太太請安,給大姑娘請安。”柳氏低眉順眼屈身行禮,又遞過手裏的食盒道:“這是妾自己做的,給大姑娘帶迴去嚐嚐。”

    食盒裏是幾色糕點,精巧細致,蘇青嬋在母親不屑地撇嘴拒絕前接過道了謝,關切地問道:“二哥呢?去錢莊了?”

    “今日是大姑娘迴門的好日子,沐風沒去錢莊,太太和大姑娘若得空,我去喚他來給太太和大姑娘請安。”

    蘇太太重重地哼了一聲,蘇青嬋顧不得母親生氣,搶著道:“請二哥過來,與王爺見個麵,親戚認識認識。”

    “青嬋,你……你怎麽這麽糊塗?”蘇太太候得柳氏走了,氣咻咻指著女兒額頭罵道:“讓沐風與王爺見麵,你想讓王爺抬舉他?”

    “娘,王爺肯不肯抬舉他,哪是見一麵就能得的?娘別生氣了,咱們說了那麽久話,也該開膳了,咱家

    有兩位少爺誰不知道?也別讓王爺看著咱們一家子不和睦。”

    蘇氏噎住,想著女婿是自己的,蘇沐風怎麽也比不得自己的親兒子,鄒衍之要抬舉,也是蘇紹倫,心結稍微解開。

    湯菜上桌,宴席要開時,一聲清亮的表姐在廳門口響起。

    鄒衍之冷硬性感的嘴唇瞬間緊抿,眉目陰沉,勃發的怒氣不說蘇青嬋與蘇沐風,連蘇太太都感受到了,心下暗暗叫苦,想來女兒先前要許婚姚清弘一事,鄒衍之也知道了。

    眾人看出鄒衍之不喜姚清弘,蘇紹倫卻一無所察,站了起來迎過去,拍了拍姚清弘肩膀,大笑著道:“前幾日不見你,今日青嬋迴門,你就來了,是不是想青嬋想得緊?”

    往日蘇紹倫也常常這般說話,蘇太太是心中暗喜,今日卻嚇得臉色煞白。

    “是呀,想表姐了,表姐嫁得如此匆忙,我都不知道,這不,剛從西山別院迴家,就過來了。”姚清弘嘴裏迴答蘇紹倫的話,眼睛卻看著蘇青嬋。

    姚妙璦能得皇帝寵愛,不肖說相貌是極好的,姚清弘比自己姐姐更加出色。

    一襲淺藍色的蜀緞長袍,烏發束頂,定著碧玉發簪,因走得急,袍裾翻飛,眉眼灑脫飛揚,整個人飄逸清雅,氣質如蘭似玉,陽光從廳門口照進來,淡淡的金黃色光芒為他俊秀的容顏度上一層閃爍的光彩,更顯得翩如謫仙。

    鄒衍之妒火中燒,蘇青嬋有心病,怕他以為自己先時失貞與姚清弘有關,有些驚怕,一時間卻無計可施,姚清弘還在看著自己,蘇青嬋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想站起來招唿一聲,左手猛地被鄒衍之握住,鄒衍之握得很緊,幾乎要把她的手骨卡斷。

    “表弟是吧?坐下來一起用膳。”鄒衍之端坐著,皮笑肉不笑道。

    “是你,你是靖王爺?”姚清弘此時方看到鄒衍之,眸中先是閃過不解之色,隨後又浮起憤怒,冷笑了一聲,道:“原來你從那時起就窺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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