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將你困在這裏,魔祖無法找到你修成真身,所以,魔祖欲將三界內的芸芸眾生都變成傀儡,修煉魔毒,恢復其功力。尊上為了三界眾生用上次從你身上取下的血將他引入了斷魂崖,看時辰應該正在與他決一死戰!」


    長歌腳軟似地倒退了一步。


    白傾一瞬不瞬緊盯著她,繼續道:「尊上吩咐我,叫我變成他的模樣在今晚守著你,以免你醒來之時,找不到他而擔憂,倘若他明日一早沒有迴來,就叫我啟用夢境,將這一切都製成夢境,這樣,現實與夢境就沒有差別了,你也不會感到任何異樣!」


    「他以為不會感到任何異樣嗎?原來,他是這麽認為的嗎?」長歌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病態的蒼白,她袖裳之下的雙手用力一攥,大退一步,瞬即反身走了出去。


    斷魂崖是魔妖仙三界中的分界線,那裏是地獄解刨之地。聽聞死在那裏的人無論是神仙妖魔皆不入地獄,不入三界,沒人知道究竟去了哪裏。就算是灰飛煙滅的人也能在天地之間尋到一絲靈氣,唯獨死在那裏的人,銷聲匿跡。就像是徹徹底底的消失在了三界之中,是從仙妖魔之中人人畏懼之地。


    魔祖當年就算是父神也隻是將他鎮壓了而已,而花無憂自從轉世之後,他的遠古靈力早已經不如往昔,若是與魔祖硬碰硬……


    長歌感覺到有些昏天暗地,她出了白傾所設下幻境,將自己的法力提升至了極致,往斷魂崖的方向疾行而去。


    煙色的天空布滿了陰霾,沉墜墜地就像是蘊含在平靜湖麵下的暴風雨,讓人的心情莫名地跟著壓抑。


    長歌不知道自己的速度究竟有多快,她隻知道平時需要花費三個時辰的路程硬生生地被她提升至了一個半的時辰。再來的路上她的心一路下墜,一路下墜,幾乎就像是有劊子手站在她的身後時刻淩遲著她。


    可是,縱然她的速度如何的快終究也晚了一步。趕到斷魂崖時,她眼睜睜地看著煙霧變化成了一條煙色巨龍與花無憂所變成的巨龍纏鬥在一處,然後緊緊地凝成了一團,最後,直接貫穿了對方整個身體。


    「不要……」長歌聲嘶力竭地大叫了一聲。


    嘭地一聲巨響,剎那,四周頓時亮如白晝。那條金色巨龍頓時化滑成一道煙衣雍容的身影直直從半空中墜落了下來。


    時間好似被定格在了一處凝滯不前,長歌唿吸仿佛在那一瞬間戛然而止。她拚命地往那下墜的身影奔去,拚命地飛奔而去,終究,她摟住了那下墜的身體。


    看著花無憂胸口被貫穿的血窟窿,那身上不斷溢出的血,長歌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花無憂俊臉蒼白,他劇烈地咳嗽了一聲,口中鮮血不斷從裏處灌出,他好似渾然未覺痛意,隻是定定地望著她,扯唇笑了笑:「你……你怎麽來了……」


    長歌想要盡力克製住自己發顫的聲音,可是卻還是哽咽了起來:「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


    花無憂柔聲道:「我隻是不想你因為我傷心難過罷了!」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卻發現如何擦也擦不到盡頭,黝煙的眸子哀痛之色一閃而逝:「我以為能瞞住你的,至少,不會讓你親眼看到我此番模樣!你可知道我最害怕的,就你在我麵前哭了!」


    長歌喉嚨如魚刺哽住,她拚命地想忍住自己的淚水,可是終哭得泣不成聲:「其實,我早就知道了,無憂,從你在天涯頂消失的那晚,我就知道了,陪在我身邊的是你。」


    看著他唇上的鮮血越來越多,她手足無措地擦拭他唇瓣溢出的鮮血,嘶啞著嗓音道:「你忍著,我帶你去求父神,去求他,他一定會有辦法救你的!」說著,長歌彎腰將花無憂攙扶起,許是動到了花無憂身上的傷口,他噗地一聲吐出了一大口殷紅的血。


    長歌身體猛地一僵,瞬間不敢在動彈。花無憂輕咳了一聲:「長歌,無須白費力氣了,我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


    「不,不會的!」長歌哭著搖了搖頭,「父神一定會有辦法的!當年他能夠將你救活,現在自己也可以。」


    看著他漸漸因為無力而開始闔上的雙眼,長歌心仿佛被巨石壓住幾乎透不過氣:「你可是忘了,答應過我,你永遠也不會拋棄我的。你曾說過要陪我避世隱居的。花無憂,這次你又想說話不算數嗎?」


    花無憂輕撫上她的臉頰,嘶啞著嗓子虛弱道:「對不起……」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你知道我最不喜歡聽的就是對不起了!」淚水凝聚眼眶,模糊了視線,冰涼的淚珠大顆大顆地滾落下去。


    看著懷中的男人漸漸變得透明消失不見,長歌瘋狂地施法想去留住些什麽,然而,終究什麽也沒有抓住,她站起身,望著空曠的四周,多年的理智頓時喪失地無影無蹤:「你憑什麽替我決定我的一切,你憑什麽認為,你替我安排的人生我就一定會喜歡?」


    「花無憂,你聽到了嗎?你給我出來,給我出來!」身體在這一瞬仿佛被人掏空,慢慢地滑落在地,長歌緊緊地摟住了自己發涼發顫的身子,像個嬰兒般哭得泣不成聲:「我隻要你,無憂,我隻要你陪著我。你走了,我怎麽辦,我們的孩子怎麽辦?你告訴我,我們該怎麽辦?」


    悲慟混合著這世界最為絕望的聲音在空曠天地之間不斷迴蕩,天空仿佛感受到了悲傷,轟隆地一聲巨響,滂沱大雨鋪天蓋地從天空中傾瀉而下,嘀嗒嘀嗒地砸在地上,張揚著,肆無忌憚的,狂掃世間所以一切事物,終究將那哭泣聲給淹沒在層層水流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大雨漸漸地停了下來,輕緩的腳步聲徐徐響起,一雙精緻綿靴引入眼簾。長歌麻木地抬起頭,便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龐落入眼中。


    五百年後。凡間,揚州。


    七月的天氣很是炎熱。此刻正逢晌午,烈日高懸,曬得人汗珠往下直滾。可是縱然如此,依舊抵不住人們臉上欣喜的麵色。


    今日是揚州李家公子與太原張家小姐成親之日,所以李家特地在揚州城施粥布米。


    人潮湧動的街道上,處處是一片吹鑼打鼓的喜慶之色,眼看著那太原的張家嬌子快要抬到揚州李家,哎呦地傳出一聲驚叫。緊接著,轎子落地,響起一處慌亂嘈雜的聲音。細看之下,便會發現是一個年約五六歲長得粉琢玉徹的小男娃丟了香蕉皮進來,順道地攔住了轎子的去路。


    那小男孩伸出一個小胳膊掀開了轎簾子,歪著一個小腦袋好奇地瞅著裏處有些慌張的新娘子,奶聲奶氣道:「你就是太原張家小姐?」


    新娘疑惑地望著他,正待答話。


    喜婆將小男孩拿著的幔簾拿了下來,趕在了新娘的麵前提前開口:「哪來的不知禮數的野孩子,快將他帶走,免得誤了時辰!」他話一落地,立即有幾名長得人高馬大的人走了出來。


    「我是揚州李家李楨的兒子。」在那群打手即將快要觸碰到男孩之時,小男娃奶聲奶氣地補了一句,「我不是哪裏來的野孩子。」


    他再度將幔簾拿上去,望著裏處臉色不太好看的新娘,很是認真道,「太白叔叔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顆狗尾巴草!我爹爹那是愛的我娘親如膠似漆的……」


    這造句……


    喜婆忍不住打斷:「情深似海。」


    「對,情深似海。」花飛熙很是好脾氣地點了點頭,「你嫁過去做三兒是不討人喜歡的!所以我特地拿了封退親書給你……」


    喜婆按耐住脾氣補充:「你爹……」


    「對,我爹特地叫我拿了封退親書給你……」花飛熙乖巧地低頭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封遞給她。


    喜婆見到那信封這才有絲絲不對勁,她俯低身形,握住了小男孩的肩膀,許久之後,才聽到自己恍惚開口:「你說你爹爹要退婚?不對,他什麽時候有了個你這麽大的孩子?」


    「許是他們在很久以前就成了親,成親洞房之後就有了我。嗯……」說到此處,花飛熙很是確認地點了點頭,「太白叔叔是這麽告訴我的!」


    不遠處屋簷之上兩道絕色的身影漸漸浮現出身來,那一襲白衣出塵的男人蹙了蹙眉:「這些年,你就把他丟在了太白與司命那裏?」


    想到了太白與司命的習性,長歌啞然。


    當年花無憂飛灰湮滅之後,季櫟尋到了她,說他或許有辦法能助花無憂重生,不過要尋到幾件盤古開天闢地之時所遺留下來的神物。


    當時她一心想著如何能救活他,所以,待她生下飛熙,也沒有花過多的時間照顧,剛好太上老君與司命星君這個時辰過來,她就順道將他丟給了他們。也是直到最近,她用神物助他重生在這揚州李家,才將他接了過來。


    長歌輕輕嘆息了一聲:「看來是時候該正正這不良之風了。」


    花無憂伸手摟住了她的腰,眼底掠過一絲古怪的光芒:「將他丟給季櫟或許不錯。」


    「嗯?」長歌望著他,正打算問他這是為何,未想,耳畔一道甜甜軟軟地叫聲響起:「娘親……」


    長歌下意識地轉首,便看見飛熙飛撲過來,在即將鑽入她懷中之時,他身體倏地飛入半空,一個無形透明的結界將他困在其中。


    花無憂望著長歌溫柔淡笑:「近日東海之巔的浮陽花開了,我們二人便去那裏住上些時日。」


    花飛熙好不容易同他娘親在一起豈肯甘心:「我也要去……」


    讓他跟過去,憑他黏人的功夫豈不是沒有獨處的機會了,花無憂假裝沒有聽到,他往旁低喚一聲:「季櫟!」


    「屬下在!」季櫟霎時浮現。


    花無憂輕描淡寫道:「將小殿下帶迴魔族,什麽時候他的修為達到了上仙級別,什麽時候在放他出來。」


    花飛熙臉色驚變,還未出口,便已經被帶離了原地。


    長歌修煉成上仙也花了整整一萬年,這還是算天賦異稟的情況下。他豈非是強人所難?


    她怒瞪著花無憂:「這般會不會太狠了,你兒子才五百歲……」那歲字還未出口,她整個人已經落入到了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之中。


    淡淡的熟悉蘭馨香撲鼻而來,醇厚魅惑的聲音在耳畔低語:「長歌,我迴來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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