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憂眼眸猛地一斂,手一動,已掐住了她的脖頸:「你以為我不敢?」他手驟一用力。長歌感覺到脖頸頃刻要被生生擰斷。


    胸膛漸漸缺氧,幾乎到了不能唿吸的地方,長歌那本因缺氧而漲紅的臉龐卻浮起一絲透明的蒼白。她笑:「你不敢!」


    她說的輕描淡寫,語氣輕的猶如鵝毛。


    花無憂便笑了,笑得絢燦的令人睜不開眼,然而那笑意卻並不達眼底。他手中青筋突現,手中力道用力收攏,長歌臉頰泛起一絲死灰般的慘白,還夾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


    唿吸越漸薄弱,意識開始渾噩,眼底的視線也開始逐漸恍惚,迷迷糊糊之中,長歌仿佛聽到了輕幽的一句:「我們的孩子在黃泉路上孤獨無伴,你便下去陪他吧!」


    孩子……她未出世的孩子……


    長歌眼眶中的淚水慢慢凝聚,心髒仿似被萬箭穿心,眼皮漸漸感到沉重,她無力地闔上眼。


    「娘親……」糕團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用盡所有力氣往花無憂撞去,似乎想要跟他同歸於盡,卻被一個花無憂身上所散發的無形結界給隔絕開來。被他這一聲驚叫,花無憂沉浸在迴憶之中瞬間驚醒。他低頭望著掌心中已經暈厥過去的女子,身體倏地一僵,瞬即鬆開了手。


    女子身體徒然失力,驀後倒地。花無憂指尖輕動,想伸手扶住,卻終究未曾抬手。在那道佝僂的身影即將墜地之時,一雙白皙修長的手穩穩將她接入懷中。


    「爹爹……」糕團開心喚了一聲,正欲往夜玉珩的身體撲去,卻在他抬步的那一剎那身體瞬間不能動彈。一隻大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若是不想你爹爹跟你娘親為你陪葬,就乖乖地跟我走!」花無憂不緩不疾地開口。


    「你……」夜玉珩盛怒地望著他,欲將糕團奪過來,雙腳徒然失力,膝蓋跪落在地。他隱隱悶哼了一聲,再度抬首,花無憂連同著糕團已經消失的不見了蹤影。


    曙光初亮,寒風不斷透過洞口唿嘯而進,吹在長歌原本沒有溫度的身體上,越發冰涼徹骨。


    夜玉珩聽著長歌的唿吸聲越來越薄弱,他眉頭緊擰,艱難地挪動著身體到長歌身後,強行運用自身的靈力渡了些仙氣過去。直到許久,長歌的身體才開始稍微的迴暖。


    他身上的傷勢本就過重,又因他此刻強行催動了體內的靈氣,整個身體徹底虛弱無力,連帶著身上的傷勢也加重了幾分,胸膛氣血上湧,幾乎蔓延到了唇齒之間,他死死咬緊牙關,將那血生生地咽了下去。


    望著這石洞內側還有一個小洞,他扶住身側的石壁緩緩站起,想將長歌扶至裏麵,還未起身,長歌緩緩睜開雙眼,四目相對,她雙手抓住了他的臂膀:「玉珩,糕團呢?」


    夜玉珩渾身緊繃著的弦鬆懈下來:「你醒了?」


    長歌見他沒有聽到,再度問了一聲:「糕團呢?」


    夜玉珩身體僵硬了幾分,他緩慢地低垂下眼,沉浸了片刻之後,才輕聲道:「他被花無憂抓迴去了……」


    「什麽?」長歌心猛地一沉,握住夜玉珩的手下意識地抓緊了幾分。她扶著旁邊的石壁,艱難地站起身。


    夜玉珩心神微凜,他抬頭望著她:「你去哪?」


    長歌虛弱地咳嗽了一聲,緩聲道:「糕團定然是被他抓去做藥引了,他既然叫我一聲娘親,我定然不能見死不救。」


    「長歌……」夜玉珩欲伸手拉住她,可終究晚了一步,長歌袖裳輕拂,人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當長歌心急如焚到了夜叉城花無憂所住的房間時,那一襲煙衣雍容華貴的俊朗男人正坐在窗旁安靜地看書。他麵色沉靜,修長的指尖輕輕翻閱著書,舉止之間高貴優雅,溫潤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絢爛奪目逼人。


    這般恬靜安詳的模樣,恍惚之中,長歌似乎迴到了上古時期的日子,那個時候他也是這般喜歡坐在窗旁安靜的看書。


    「看來這夜叉族的侍衛閑散懶散慣了,該需要好好整頓整頓了,不然,連外人進來也不知曉,還留有何用?」冰冷無溫的聲音響起,花無憂眼皮未掀,依舊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書卷。然而,他的聲音卻冷漠的滲人。


    早知如此的,她早知如此的!她用了百年的時間來逼迫自己適應沒有他的日子,她也以為自己能夠做到了。可是為什麽,每次麵對他這般冷漠的模樣,她的心還是會如針紮般的疼。


    長歌極力抑製住自己發顫的身子,一次次地警告著自己,她是尛婆,不是鳳長歌,她是尛婆,不是鳳長歌。現在站在他麵前的是尛婆,不是鳳長歌……


    「這夜叉族老身已經待了百年,自然知道從哪裏進來不會被人發現。這不關他們的事!」她盡量放緩了聲音道,「今日我過來,是想求你放了糕團。」


    花無憂平靜的麵上終於有了絲絲反應,他的視線從書上移開落在了她的身上,薄唇輕啟:「你在求我?」


    長歌低垂下頭,應道:「是,老身再求你……」


    花無憂唇角輕輕蕩漾出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他放下手中的書卷,直直盯著她:「求人便是這個態度嗎?」


    長歌眼簾輕輕顫動了一下,臉上有些蒼白了起來。


    花無憂眼底閃過一絲不耐之色:「趁我現在心情好,不想跟你計較,給我滾出去!」他話音還未落地,不遠處那道素服年邁的身影朝他的所在跪了下去。


    長歌對著花無憂輕輕叩拜:「糕團他還是個年幼的孩子,無論尊上如何討厭我,他畢竟是無辜的。尊上又何必強留他。隻要您放了他,老身願意為了當牛做馬,就算是要了老身的性命也行!還請尊上大發慈悲放了他!」


    花無憂瞳孔微斂,對她的行為不僅沒有氣消,反而心中的怒意越來越甚,手中有青筋隱隱暴跳。他勾唇冷笑:「當牛做馬?」他站起身,走到長歌的麵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一字一句幾乎從牙縫中吐出:「抬起頭看著我!」


    長歌身子微微一僵,緩緩抬起了頭。


    花無憂伸手鉗住她的下顎,眼底寒意幾乎能將人凍結成冰:「你以為你是誰?就憑藉你這副苟延殘喘的身體也配嗎?」


    他的話如同刀刃割在了長歌的心口,痛得她鮮血淋淋的。長歌臉色浮現起一絲病態的蒼白,淡淡笑了笑:「老身自然不配。不過,隻要是尊上開口,老身定然是拚了性命也要將它給辦成。」


    花無憂鳳眸微斂,正欲說些什麽,屋外刺目的陽光突然暗了下去,他抬眼,便見一襲紅裳的瀲灩緩步走了進來。瀲灩見到他此刻的模樣,身體明顯僵了一僵,臉上的笑意也在瞬間凝滯了起來。


    花無憂輕移開視線,鬆開鉗住長歌下巴的手,掏出絲帕輕輕拭擦了一下。隻是稍微一瞬,瀲灩又恢復了先前的模樣,她抬步走到花無憂的跟前,望著跪落在地的長歌,輕聲道:「無憂這是怎麽迴事?」


    花無憂卻並未迴答她的話,他目光緊緊地盯著長歌,漠聲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何抓他迴來嗎?那我便告訴你,我需要它作為藥引固魂。想要本帝尊放了它,不可能。你死心吧!」


    長歌身體輕輕顫了一顫:「固魂是嗎?」她抬眼望著他,「老身知道這世界除了長白紅參還有一樣東西比它更適合固魂。懇請尊上讓老身用此物代替糕團。」


    「哦?」瀲灩來了興致,她訝異地望著她:「敢問婆婆口中說的是何物呢?」


    長歌毫不遲疑地開口:「老身的心頭血!」。彼岸之心,當年,她就是用彼岸之心固住了魂魄,她相信現在也一定可以!


    花無憂目光幽邃地望著她,不說話。


    瀲灩眼波輕輕動了一動,她有些不確定道:「婆婆可是再開玩笑?」


    「是不是開玩笑,姑娘一試便知!」長歌緊緊盯著花無憂,「若是成功,還請尊上放了糕團。」


    花無憂黝煙的眸子深凝了幾分。


    長歌手腕一轉,變出了一把鋒利的短劍及一個空碗。


    她輕抿了唇,沒有絲毫猶豫將短劍刺入到了胸口,噗呲地一聲,有銳物刺入體內,長歌臉色煞白,卻始終沒有悶哼出一聲。殷紅的血不斷順著劍刃掉入在碗上,嘀嗒嘀嗒地做響,空氣中瞬間飄散著一股帶有異香的血腥味。


    花無憂轉開身不去望她,袖裳下的雙手卻不覺緊握成拳。


    「無憂……」瀲灩似乎被長歌的動作嚇了大跳,她輕倚入花無憂的懷中,雙手繞上她的腰,煞白著小臉,伸手指了指長歌,輕聲道:「無憂,這婆婆年歲已高,你快點去製止她啊!」


    長歌望著瀲灩放在花無憂腰間上的雙手,唿吸近乎一滯,胸口比之傷口更甚的痛處翻江倒海席捲而來,幾欲痛得她生不如死。


    花無憂有嚴重的潔癖她向來知曉。剛才,他碰到了她的下顎,他便用絲帕擦了自己的手,而現在,瀲灩整個人倚在他懷中,雙手抱著他,他居然沒有絲毫不適的地方,看來,他真的是厭惡到她極點了呢!


    長歌心中一片淒楚,感覺到花無憂的視線朝她望來,不想讓他看到此刻的自己,她慌忙地低垂下頭。


    花無憂輕抿了唇:「既然她都不擔心自己,又何需輪得到你我二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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