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輕闔上眼,眼底的灰敗之色毫不掩飾地宣洩而出。


    鳳三的聲音還在繼續:「夫人的屍體已經放在這殿內長達一月之久,族長現在了無音訊,小殿下既然迴來了,是否該打算先讓夫人入土為安呢?」


    長歌心頭劇痛,喉嚨像被魚刺哽住無法吐出聲音,她靜謐的一瞬,久到鳳三以為她不在說話之時,那清冷而又沉痛的聲音終究艱難地開口:「明日辰時送葬,大家這些日子都辛苦了,今夜就由我來為母妃守靈吧!」


    「小殿下!」鳳三有些擔憂地開口。


    長歌緩慢地睜開眼睛,沙啞著聲音道:「你無需擔心我,我沒事,現在天色已晚,大家都退了吧!」


    鳳山還想再繼續說些什麽,但瞧見長歌蒼白毫無血色的臉色終究什麽也沒說,他起身領頭行禮,這才率領著眾人退了下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四周頃刻陷入了一片死靜。


    長歌緩緩站起身,走到一旁,望著正躺在靈柩裏麵熟睡端莊的女子,喉嚨哽澀苦咽:「母妃……」她輕輕地輕輕地喚了一聲,唇角泛起一絲蒼白透明的微笑,「孩兒不孝,到現在才來看你!你可會怨我?」


    白聘沒有吭聲。


    長歌眼中有淚水凝聚,漸漸模糊了焦距,未免落淚,她高高地揚起下顎,可是縱然她將頭抬得有多高,那眼眶中的淚水依舊如斷線的珍珠不斷下落,冰涼地砸在地上,泛起一朵朵旖旎的淚花。


    「我還記得小的時候我受傷,你曾經同我說過,我們鳳家的女兒無論如何就算是流血亦不要流淚,我當時信誓旦旦的應承了您,卻不知這是為何,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過來,眼淚比流血更痛!它就像是灌溉內心由痛苦生長出來的花海,你越難受它越強壯,直到將你溺斃!」長歌低垂下頭望著她,「母妃,我現在很痛苦!」


    仿似被她的悲傷所感染,殿內突然颳起了一陣狂風,吹得靈柩上麵垂掛著的白色幔帳飛曳,連帶著那燭台也忽明忽暗!


    白色幔帳下,長歌纖細的身體不斷的輕顫著。突地,一道細微的聲音響起,長歌霍然睜眼,便見殿外齊淵有些害怕地伸進了一個頭。


    他許是沒有注意到幔帳後麵的長歌,在殿內左右瞧了一眼,以為殿內沒人,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拿起擺放在靈柩案台上的蘋果就咬了一口,大抵是覺得很好吃,他又偷偷地拿了幾個蘋果藏進了懷裏。三二兩下地把手中那個蘋果吃的一幹二淨,狼吞虎咽的模樣就像是餓了許久一般。


    末了,他撇了撇嘴,正欲起身離去,突然一襲淡金裳的身影站在了他的麵前,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他有些恐懼地退了一步,這一退,恰巧撞到了身後的靈柩。


    「齊淵!」長歌眼圈有些泛紅,她拿了幾根點燃的香遞到他的麵前,輕聲道:「快去給母妃上柱香!」


    齊淵有些害怕地望了望長歌,看著長歌遞來的香,他非但沒有伸手接過,反而越發地往後退。似乎在尋找機會,一個能離開長歌視線的機會!


    曾幾何時,她們居然變成這般了?長歌放下了手中的香,指了指那靈柩裏麵躺著的女人,沙啞著聲音道:「你不認得我便罷!難道你還不認識我的母妃,你的姑母嗎?」說到最後,她情緒似乎有些激動。


    齊淵就更為恐懼了,他害怕到下意識地往棺材底下鑽去,長歌伸手拉住了他:「你躲著我做什麽?我又不會傷害你,你藏什麽?」


    齊淵望著長歌抓住他臂膀的手,臉色遽然一變,情緒幾乎失控,他猛地一推長歌,躲在靈柩下的身體往上一站,齊淵的頭正好撞到棺材,當場暈厥過去,許久因為他這勁道過大,長歌連連倒退了數步,那棺材噗通地一聲摔落在地,白聘的屍體從裏處滾落了出來。


    「母妃!」長歌聲嘶力竭地大叫了一聲,她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扶起白聘的屍體。恰在此刻,長歌看到了白聘脖頸上有明顯的勒痕。


    她心膛劇烈一震,似乎想到了什麽,她低下頭急忙道:「母妃,請您原諒長歌的失禮!」她伸出手,拉開白聘的衣裳,便見她身上那被純鈞劍傷的致命傷漸漸淡化,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道新的傷口,因為之前被純鈞劍的劍傷給覆蓋,所以未曾看得出來。


    這道傷口掩藏在純鈞劍下,若不是齊淵今日無意打翻白聘的靈柩,那麽,將沒有人會知道!也就是說,讓白聘致命的或許根本就不是純鈞劍,而是這道傷。


    那所謂的純鈞劍隻是真正的兇手所下的一個障眼法,他知道丹霞山與魔界積怨已深,又知曉君臨在白聘生前見過她,所以,他嫁禍在君臨身上沒有人會懷疑。還能趁機挑撥丹霞山與魔界的關係,一石二鳥!


    長歌心中有隱隱的窒息感轉來,腦海中不知怎麽突然就浮現了李楨那日在天族的時候所說的話,他說:原來,你始終不曾信我……


    她始終不曾信他……


    長歌心中尤為慌亂,可是她知道,此刻,她不能慌,不能亂,她必須要強迫自己鎮定。是的!鎮定!白聘現在死因不明,那背後之人還在外麵逍遙法外,設計了這個滔天騙局,她不能再沉浸在兒女之情,而是要揪出那幕後之人究竟是誰!


    長歌低下頭,靜靜地盯著白聘身上的傷口,那傷口有明顯燒焦的痕跡,還切割的非常整齊……整齊……長歌輕蹙了眉,她總覺得這傷口的情況,她似乎在哪本書上見到過!


    長歌輕輕撫摸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這傷口……這傷口就像……似乎想到了什麽,她身體猛地一僵。


    箭……


    這世上,能將肌膚在一瞬間燒焦,還切割的非常整齊,更甚是類似於彌留上古仙氣的,怕也隻有一件法寶——射日弓。


    天帝的射日弓!


    長歌臉色煞白,為了證實她所想,她立即將白聘扶迴到靈柩,想也未想就跑到了藏書閣裏麵,長歌毫不猶豫地從一個閣樓內拿出了一本古典書籍,翻閱開來。不多久,長歌便已經找到了。


    書籍裏麵依稀記載,射日弓是由根據天地星宿所化,擁有獵陽換星宿之奇能。乃是上古父神所持法寶,後因父神滅世,射日弓下落不明。五百年後,射日弓再次出世,雖已無昔日的神力,但仍舊不容小窺,凡是被它所射中之人,定一招斃命,其傷勢定然有燒焦的痕跡,現儲存在天宮淩霄寶殿!


    啪地一聲,書籍掉地!長歌仿佛受了嚴重的重創,腳軟似的退後了一步,臉色漸漸浮起一絲透明的蒼白。


    她胸口那股窒息感越來越甚,幾乎到了令她難以唿吸的地方,不得已,她一手輕捶打著胸口那股沉悶之氣,一手攙扶在了身側的書架上大口的喘氣。


    「天帝!」長歌袖袍之下的手驟一用力,眼底寒意瞬間凝聚,她袖袍一拂,想也未想便往天帝的淩霄寶殿而去。


    當長歌出現在淩霄寶殿之時,天帝簡直喜出望外,他以為長歌想明白了,他是最適合她的人選,連忙迎了上去。


    「長歌,你終於想明白了!」天帝秉退了下人,款步走到長歌的對麵,他就知道憑他的權力、地位及魅力,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招架得住。


    長歌眼眸微冷,沒有直接迴答他的問題,也沒有跟他虛寒幾句,而是直接了斷地詢問道:「聽聞天族有上古遺留下來的射日弓,今日我上來,是想借它一用!」長歌知道,直接了斷的開口質問天帝,他定然失口否認,倒不如先將射日弓拿到手,到時候,人贓俱獲,他白口難辨!


    若是往常,她定然想不到這個法子,隻是經歷了這麽多事,她不得已不小心謹慎。


    「射日弓?」天帝微微一怔,手中玉扇輕輕敲合了起來,「不知長歌拿它可有何用?」


    長歌黯然地垂下眼:「母妃生前最大的願望是想看看射日弓,卻因為天族瑤光聖母也就是您的母妃積怨頗深,才一直沒有開口,生前,我未曾好好好好侍奉過她,所以……」


    天帝沉聲將她的話給截斷:「所以你想在她死後完成她的心願?」


    長歌輕輕頷首!


    天帝唇瓣輕勾,一手攬住長歌的腰肢,將她往他的身體靠近幾分,他用扇子輕挑起她的下巴,笑了笑:「借給你也行,不過你必須答應,三月之後同我成親,將剩下堂給拜完……」


    長歌身體僵硬了幾分,她幽邃地望著他:「既然天帝不介意我這已經墮過胎的身子,長歌自然應承!」


    天帝眼眸冷了幾分,他拉下臉:「這個時候,你便一定要拿這話來堵我?」


    長歌無所畏懼地笑了笑:「長歌所說皆是事情,天帝不是一早也知道嗎?」


    天帝俊臉鐵青,他鬆開長歌,驟然轉身往前走去,抬步沒多久,發現身後的女人沒有跟上來,他蹙了蹙眉,轉過身,望著她:「你不是要那射日弓嗎?還不跟上來?」


    長歌若有所思地望著他,提步跟了上去。


    天帝走到淩霄寶殿裏麵的內廷,毫不避諱地在長歌麵前走到往左側牆壁旁取下來一副畫像,然後,輕念咒,那實心的牆壁轟隆一響,應聲自動打開,一個精緻別雅的暗格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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