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手中動作一滯,向來好的脾氣也被他消磨殆盡了,當即,冷冷望著他,語氣已有了絲絲不耐:「君臨,總是這兩句,你煩不煩?」雖知有可能是他故意裝假,但她手中的力道卻還是下意識地輕了不少。


    這般細微的改變於君臨而言,自然是極好不過的!


    知長歌向來嘴硬心軟,他唇角輕輕盪起一絲弧度又轉瞬即逝,整張臉苦得都快皺成一團:「你若是為難的話我迴去便罷!隻是……」話到一半,他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隻是什麽……」許少見他說話這般吞吞吐吐,長歌不免開口詢問一句。


    君臨幽幽地望了她一眼,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沉默了片刻之後,才輕聲道:「我那隔壁的屋子住了兩隻鹿妖。」


    進入廂房之時,長歌也曾與那兩隻鹿妖打過照麵,那兩人性情溫順,說話輕聲細語明顯不是惹事生非之主,又礙著他什麽事了?


    「那又如何?」長歌疑惑地望著他。


    君臨漆黑似墨的眼眸轉濃,一絲波動閃過眼底,爾後,那幽邃的眸子默默凝望著她,一字一句吐得極為清晰:「他們是一對新婚夫婦。」


    長歌心神一凜,縱然君臨這話說得極為隱晦,她也明白過來。新婚夫婦在半夜除了做那雙修之事,還能幹什麽?她臉頰莫名的浮起一絲尷尬之色。


    這般神情自然是落入了君臨的眼底。他眼中浮起一絲淺淡的笑意,又頗有些憂愁道:「半夜三更的,實在是吵人的緊!」


    「咳!」長歌低咳了一聲,臉頰有些燥人的滾燙,麵上卻靜無波瀾道:「竟然如此,你想睡便睡吧!」


    她霍然起身,欲下榻,君臨拉住她手腕,挑了挑眉,「你又要閉目打坐或是抄寫佛經?」


    長歌心坎驀地一震,臉上快速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這件事除卻李楨,並無他人知曉,當即凝聲道:「你怎麽知道?」


    君臨眼底迅速掠過一絲懊惱之色,不過很快便又恢復如初,他挑了挑眼,平靜道:「依你的性子我實在是想不出除卻這兩樣,你還會做什麽!」


    這倒是大實話。起初,她抄寫佛經,隻因心緒混亂能藉此平緩,久而久之,反倒成了一種戒不掉的習慣。


    見他所說之話完全不像是摻假的樣子,長歌徐徐收迴視線,漠聲道:「你若困了,便睡吧!」


    她掰開君臨抓住她手腕的手,徑直起身,突地,有冰刃橫掃而來,長歌眼眸一沉,推開君臨,「噔」地一聲,那冰刃狠狠地刺在牆壁上,頃刻,化為空氣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哐當」地一聲,房門被人從外一腳揣開,大隊妖兵突湧而至,將他們圍得水泄不漏。


    屋外,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站門口的妖兵頃刻讓開一條路,一襲玄棕袍的中年男人一臉陰沉的走了進來,那眼底的怒火幾乎要將他們焚燒成灰燼。


    長歌身體一頓,這是——妖王弒滅!


    弒滅雙眼眯成縫,一股威嚴猶然而起,他怒聲道:「君臨,果然是你。我與你們魔界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要殺我女兒?」


    「殺貴千金?」君臨黑眸中眸光轉濃,溫聲道:「想必這其中有什麽誤會。」


    「你少在這裏跟我裝蒜!若不是你,我又怎會在她身上找到你魔界之物?」弒滅一聲冷喝,見他事到如今,還不承認,從懷中掏出一塊碧綠剔透的玉佩,陰戾道:「這是你隨身之物吧?」


    長歌抬眼望去,便瞧見那玉佩角落處,雕刻著一個小小的君字。


    君臨顯然也注意到了,他輕凝了眼,聲無起伏道:「是我之物!」他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些漫不經心道,「那又如何?」


    「好一句那又如何?」弒滅手驟然一攥,冷沉了聲音,「我老三向來跟你無怨無仇,她隻不過在碑界處對你施了一次暗器而已,你毫髮無損,居然狠辣到取了她的性命,你當真欺我妖界無人嗎?」


    他大手一揮,厲聲道:「來人,將他們給我拿下!」


    那妖兵聽令,立即蜂擁上前朝君臨與長歌圍攻而去,霎時,刀光劍影,戾氣沖天,小小的房間瞬間變得擁擠起來。


    那群妖兵手中舉著的長劍馬上就要逼近,君臨平靜的眼閃過一絲殺意,他掌心輕抬,一隻冰冷的縴手瞬間抓住他的手腕,長歌輕聲道:「不宜多事,辦要事要緊!」


    殺意頓退,君臨轉首望向長歌。


    牆壁上一襲墨青色的男人驟然走出,眼見裏處情況不對,拿起煙霧彈往地麵狠狠一砸,「砰!」地一聲,濃烈的煙霧憑空而起,待那煙霧散盡,長歌與君臨已消失不見。


    弒滅揮了揮半空中飄散著的煙霧,有些氣急敗壞道:「你們楞著幹什麽?還不趕緊給我追?」


    那群妖兵領命,瞬即往樓下追了出去。


    夜色漆黑一團,沉沉的仿佛即將要下雨般,空氣中似乎還飄散著淡淡的潮濕氣息。


    見身後無人追來,三人才頓住腳步。


    季櫟微凝了眼,轉身,朝身側那完全隱藏在陰影之下的男人詢問道:「尊上,現弒滅已經認為涵柏為我們所殺,若不出所料,待明日一早,這妖界上下便會出現我們的通緝令,下一步,我們該如何?」


    君臨眼眸淩厲,麵色卻是一副漠然不動的平靜,黝黑的視線透過漆黑的天色不知落向何處,沉呤了一瞬,才靜靜吐出四個字:「去北晨殿!」


    長歌轉首望向他:「北晨殿?」


    「不錯!」君臨淡淡地應了一聲,麵上看不出絲毫喜怒哀樂:「弒滅說,涵柏身上有魔氣環繞,以他之能,定然不會看錯,還有那玉佩也出現的頗為蹊蹺,想必是有人想要藉機挑唆妖魔兩界之間的關係。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膽敢算計我!」


    季櫟眼中閃過一絲亮光:「現弒滅在外麵尋我們,定然想不到我們去了他的大殿,此刻必是殿中侍衛懈於防守之時。碧丹也藏在北晨殿,縱然不能將碧丹找出,也能將這北晨殿熟悉個徹底!屆時,要想找到碧丹藏在何處定然容易得多。」


    這般看來,這北晨殿倒是目前最好的去處。任由弒滅如何絞盡腦汁,也猜不到,他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蕩。


    妙……實在是妙啊!


    「不錯。所以,我們需要兵分兩路!」君臨沉聲開口,「由我與長歌去瞧瞧涵柏的屍體,看看兇手是否有遺落什麽線索。而你,則負責將北晨殿的所有路線記下來!」


    長歌微怔,想到要與君臨同處一處,下意識地想要開口拒絕,話到嘴邊,見君臨眉宇之間有黑氣湧動,腦海中,又不禁浮現季櫟那日尋到她,刻意交待之事,君臨體內魔氣隨時有破體之象,必須要保持良好的心態,避免情緒激動引起惡化。終是抿嘴不語。


    北晨殿比想像中的富麗堂皇,裏處修為高深的妖怪不計其數,那院爬行的蔓蔓青蘿仿佛有靈性般,能自主聞到生人的氣息追尋而去。


    未免身上的仙氣引起注意,長歌特地隱下了法力,一路尾隨著君臨前行,半盞茶後,終是到了涵柏屍體停放的地方。


    雖隔了一小段距離,但,長歌依舊聞到了空氣中飄散的沖天魔氣,那股魔氣令人極度不舒服,就好像置身於陰冷潮濕的地方,被餓虎虎視眈眈地盯著,耳畔不斷迴響著水嘀嗒嘀嗒落地的聲音,恐怖驚悚。


    這與君臨所給的感覺完全不同。君臨身上散發的魔氣雖帶有戾氣,卻莫名的有種萬物歸於寧靜的舒適感覺。


    此刻已入深夜,守靈的妖衛打著哈欠昏昏欲睡,君臨念了個睡咒,一絲清香傳入鼻翼,那些妖衛「噗通」地一聲,倒在了地上,沉沉睡著了過去。


    望著那擺放在中央的靈柩,長歌與君臨雙雙踏入殿內。


    兩人抬眼望去,靈柩裏麵,那躺著的一襲紅裳女子依舊是美艷得不可方物,或因傍晚時刻飲了酒,她的身上任舊散發著淡淡的馥鬱酒香,帶著絲莫名的苦澀惆悵,緊緊繞著人的思緒不放。


    君臨伸手探上了她的脈搏,素來平靜無波的臉龐掠過一絲冷肅。


    長歌許少見他有這般模樣,開口詢問道:「可看出什麽?」


    君臨緩緩將涵柏的手給放下,凝聲道:「的確是被魔氣震斷經脈而亡!」


    普天之下,能在短短千年之間飛升上仙的女子寥寥無幾,至今為止,隻出現過兩人。


    一人則是丹霞山的長歌;一人則是妖界的涵柏。


    涵柏天姿聰慧,與她的修為不相上前,若說是魔氣震斷經脈而死,幾乎毫無可能。縱然是君臨,也絕無可能。


    長歌伸手欲探上涵柏脈搏,一隻白皙修長的手瞬間抓住了她的手腕,君臨溫和的眸子泛出一絲柔意,輕聲道:「這魔氣非比尋常,連我靠近皆有些不適,你為仙與這相牴觸,還是少碰為妙,免得被弒滅看出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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