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眼眸幽邃,臉上未沒有因為季櫟的話而有任何情緒波動,他沉呤了一瞬,才淡聲道:「我這具身體還能堅持多久?」


    季櫟神色肅穆,麵上前所未有的凝重:「多則數十年,少則三年!」微微停頓了一下,他繼而又道:「尊上不必憂慮,現在,我們已經在著力尋找崑崙鏡了,相信,再過不久便會有消息。」


    君臨唇邊平添了一抹笑,似乎對找不找得崑崙鏡並不太在意:「當年皇宮那一劍我本應該命喪黃泉,如今,能活這麽久,已是賺了。」


    季櫟麵色一怔:「尊上……」


    君臨截斷他的話,略有些倦意地揮手:「退下吧,我累了!」


    季櫟望著他那疲憊的神色,終是將口中那未完的話咽了下去。他低首,輕行禮:「屬下告退!」,瞬即,轉身退了下去。


    身後的腳步聲越行越遠,君臨低垂下眼瞼,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滑過身側冒著寒氣的玉床,聲音飄渺道:「三年嗎?」,他輕闔上眼,唇瓣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三年也夠了……」


    ……


    無垠之城。


    大殿內,微弱的燭光搖曳著。


    輕風吹拂而入,吹得殿內掛著的銀鈴鐺發出叮呤呤的聲響,清脆而嘹亮。當引之迴到無垠之城時,對於眼前出現的女子是極為意外的。


    幻雪,以雪而生的魂魄。準確來說他並不太陌生。


    引之手中輕輕敲和的玉扇微微一頓,瞬間,又被他不動聲色的掩飾了過去。


    他抬步走入殿上方,剛落座,女子清冷似雪的聲音便已經響起來:「聽聞你們無垠之城隻要願意付出代價,無論何事皆可辦到?」


    「自然!」引之微微笑,扇麵往旁一拂,一名以黑氣凝聚成形的僕從憑空浮起。


    他手中端著茶壺,為引之旁邊矮幾上的杯盞倒了一杯馥鬱清香的茶,瞬即,立在一旁。


    引之伸手拿起那杯茶,動作優雅地輕抿了一小口,這才不緩不疾道:「不知姑娘打算與在下做什麽交易?」


    折言深凝了眼:「我想你們無垠之城為我尋得一人!」


    引之本欲放下杯盞的手輕輕一滯,眼眸輕閃:「尋人?」


    「不錯!」折言虛弱地應了一聲。她身體輕晃,單手扶著身後的桌麵,似乎在強撐著自己不要倒下去,然而,那蒼白得幾乎毫無血色的臉,早已顯示出她已是強攻之未。


    「他叫顧裏,原為天族上仙!後被天帝關入天牢,最後不知所蹤。隻要你們為我尋到他,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顧裏?」引之把玩著手中玉扇,似在細細思考。許久之後,他鳳眸輕眯,漫不經心道,「姑娘倒是情深意切。不過,縱然讓你尋到,他或許也不在是從前的那個人了,你確定無悔嗎?」


    折言緩緩望著他,口氣篤定:「隻要能讓再見到他,不管他變成什麽樣,我也絕對不悔!」


    「我可以為你尋到他所在!」引之手中玉扇啪地一聲打開,輕輕搖晃了起來,舉止投足之間說不出的風流倜儻,「不過,若我未看錯,姑娘隻是以雪幻化而成的人罷了,不知姑娘打算用什麽與我交換?」


    折言虛弱地望著他:「你想要什麽?」


    引之展顏一笑:「我瞧著你的聲音不錯,不如,便用你的聲音來抵償吧!若是無異議,便請簽字畫押。」


    引之手中玉扇一扇,一張白紙黑字的契約在半空中憑空出現,飄然落在折言的麵前。


    折言伸手接住,身側一名僕從凝聚成形,彎腰,將一隻筆遞上。


    折言伸手接過,連內容也未看,毫不猶豫地簽字畫押。


    ……


    「那便是他。」


    魔界,此刻已入黃昏。花園內,兩道身影驟然浮現。


    折言抬眼一望,便見黃昏之下,一名身材挺拔欣長的男人正立在樹蔭之下,一襲青衣,頭髮以竹簪束起,隨風輕盪,目光清朗,劍眉斜飛。


    望著那剛棱有力的輪廓、那熟悉的眉眼,她眼眶中的淚水止不住地輕流而出。


    顧裏……她的顧裏……


    他們說他已經死了,死在了天雷之中,她不相信!她費盡千辛萬苦尋到了無垠之城,隻為求他活著的消息。


    原來……他還活著!他真的還活著!


    她身體輕顫,連忙收拾了一下自己儀容,擦幹麵上的淚痕,抬步走了過去。


    似乎感覺到了有視線望來,男人身體微微一楞,轉首,便見引之與一名與瀲灩相似的女子緩步走了過來。


    他神色微怔,眼角餘光隻是稍稍往女子身上一轉,便掠了開去,視線落在一襲白衣的引之身上,開口道:「聽聞尊上中毒了,現在可還好?」


    引之手中玉扇輕輕敲和,望著折言瞬間僵硬住的身體,無聲息地嘆了一聲,笑著答道:「有季櫟在,自然無恙。反倒是你,鬼族那邊如何了?」


    白傾微笑笑道:「要的東西已經帶迴來了!」


    引之忍不住讚嘆道:「自從鬼後去世之後,墨穹一直將她遺留下來的蛟珠視若生命,寧願丟了自己的性命也不願捨棄它。也隻有你,才能讓他心甘情願地交出來了!」


    白傾想到墨穹在夢鏡中見到他妻子那一剎那,淚流滿麵的模樣,不禁有些感慨:「若非他對亡妻情深意切,我所鑄的夢鏡又怎會留得住他?」


    白傾所鑄夢鏡根據人腦海中的意識形成,幾乎與現實無二。


    「說起做夢,想我活了千萬年也不知何為夢鏡。」引之笑眯了眼,「改天,也讓我來試試!」說完,他瞧了瞧天色,道,「好了,時辰不早了,無垠之城還有要事處理,得空了在與你暢聊!」


    白傾頷首。


    引之手中摺扇「啪」地一聲打開,眼含興味地望了一眼折言,轉首,沒走幾步,人已化為輕煙飄走。


    四周頃刻陷入一片靜謐。感覺到身側的視線一瞬也未曾離開過自己,白頃微轉頭,直直撞入了一雙淚流滿麵的眼睛,那眼中流露出來的情緒似驚喜、似悲痛、又似自責、複雜多變,氣氛莫名的有些詭異。


    顧裏……


    折言身體往白傾所在一撲,卻撲了個空。


    她轉身,白傾慢慢從另一處浮現出身來,麵無波瀾地望著她,眼底的情緒竟陌生又冷漠。


    她心中驟地一痛,唇瓣輕啟,張口要想喚他,然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吐出來的隻有嗚嗚兩句。


    她唿吸近乎一滯,有些難以置信地摸上了喉,這才想起,她與引之做的那個交易。


    她失聲了……


    她真的失聲了……


    「你認識我嗎?」白頃淡漠開口。


    見她麵上毫不掩飾流露出來的哀傷難過,完全不摻和半分假,就好像她與他原本相識一般,然而,白傾清楚的意識到,他從未見過她。


    折言身體劇烈一僵,錯愕地轉首望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耳畔有女子清冷的聲音驟然響起:「白頃,她是誰?」那聲音冰得好似雪山巔峰長年不化的雪,寒冷異常。


    折言循聲望去,便見不遠處假山轉角之處,一名與她長得有四分五相似的女子緩步走了出來。


    「我也不認識!」白傾聲音平靜的幾乎無情,「想必,是新來的婢女!」


    折言心劇烈一顫,無形之中似有一雙手緊緊地揪住了她心髒,令她有些窒息。


    白傾漠然地掃了折言一眼,抬步迎上了那名女子,雙雙離去。


    兩人好像還說了什麽,折言卻已經聽不太真切,她楞楞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眼中淚水蓄滿了眼眶。


    顧裏,你當真——忘了我嗎?


    ……


    時光如梭,轉眼已過去半月有餘。


    自從那日君臨中毒之後,便再也未曾出現過。瀲灩次天也果然來了,在長歌出言婉拒,她拂袖離去之後,也再沒有出現過,這於長歌而言倒是輕鬆不少。


    然而,她雖是輕鬆了,但君臨中毒一事,事關重大,魔界上下皆以為是她所為,加上這段期間,君臨也未曾下令責罰她,一時之間,關於她的流言蜚語數不甚數。


    除卻,奉命照顧她起居的婢女對她如往常之外。長歌每日聽到的便是殿外途徑而過的婢女,那無故透進來的冷嘲熱諷。


    她性情淡漠,並不在意,靈隱通人性,卻顯然不太樂意。


    於是,誰在殿外亂嚼舌頭,它便撲過去,撕對方的臉,沒錯,是撕臉!靈隱本就是瑕疵必報的性子,於是,撕得那是毫不手軟,撕得那叫鮮血淋漓,不斷有宮婢毀容的聲音傳出,偏偏那群宮婢畏於君臨,敢怒不敢言,隻得生生挨了下去。


    久而久之,她殿外的走廊已沒人敢經過,她也落了個陰險歹毒的罪名。


    彼時,長歌正在抄往生經。


    「哐當!」地一聲,硯台落地。


    長歌輕抬眼梢,便見靈隱高舉著染上墨跡黑漆漆的爪子朝她歉意一笑。


    「你若實在閑的無事,便去外邊玩吧!」長歌輕嘆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喵!」靈隱搖了搖頭,望著那高懸的烈日,翻著肚皮朝她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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