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又豈聽不出他語中威脅之意。


    她冷笑道:「本宮隻想來看看皇上罷了,如若,他不加以阻撓,本宮又何須至此?」


    李楨眼眸微閃,他略有深意地望向那緊閉著的房門,此刻,那門後的巨響已漸漸消停了下去。


    他輕凝了眼,眼底一抹複雜之色轉眼即逝。淺淺盪起一絲笑,平靜道:「父皇重病在身,怕是不便打擾!」


    「究竟是重病在身,還是有人想要欲蓋彌彰,進去一看便知!」李氏冷冷掃了他一眼,仿似吃了秤砣鐵了心。今日,無論如何,她一定要看看李煜這一個月究竟在屋內做些什麽。


    她大步上前,身側禁衛下意識地伸手去攔,卻被李楨一個眼神製止。


    與此同時,門「吱呀」地一聲,被李氏一手推開。一股陰寒至極的冷風迎麵而來,緊接著,濃烈到幾乎令人作嘔的血腥之味飄散開。


    李氏毫不猶豫踏步進了屋內。


    陰暗的房間裏麵,縱然光線模糊,但依稀能見裏麵到處堆滿了動物的屍體,雞、鴨等動物更是數不甚數,特別是那裏麵脖頸上流出來的鮮血已濺在地麵上幹涸成一灘血跡。


    李氏反射性地退後一步,有些慌地扶住身旁的圓柱,下意識地捂住嘴朝旁邊狂吐了起來,待吐夠之後,她微喘了口氣,抬首,便見自己扶著的圓柱上滿是殷紅刺目的鮮血,她嚇得臉色蒼白,鬆開手,又立即退後了一步。


    「貴妃娘娘!」宋玨從內室大步走了出來,望了一眼站在屋外的李楨,又移開視線,落在李氏身上。


    李氏望著滿臉是血的宋玨,再望了望那滿地堆積如山的屍體,強按住心慌,厲聲道:「這……這是怎麽迴事?」


    李奇作為血衣衛統領,直接聽命於李煜,所以,無需向李氏行禮。


    宋玨本想直接將她轟出去。但,此刻,李楨向他使了一個眼色,他心中一動,霎時會意。


    他望著李氏,沉聲道:「娘娘要想知道,進去看看便知道了!不過,皇上才剛安靜下來,可能需要你動作小聲一點!」說著,伸出了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請——」


    李氏疑惑地望了眼他,腳步下意識地往內室走去,當她看見那層層幔簾之下那佝僂蒼老的背影,那隱隱透出的滿頭蒼白的頭髮,心猛地一顫,有些難以置信地伸出手,指向了裏處,望著宋玨顫抖著聲音道:「這……這是皇上?」


    宋玨給予肯定地點了點頭。


    李氏強按捺住體內翻騰的氣流,走上前,撩開著幔簾,入目的場景令她幾乎容顏失色。


    床榻之上此刻正躺著一名中年男子,雖是名中年男子,但他卻有七十多歲的鶴鶴白髮。


    他臉頰骨瘦如柴,臉色灰青,唇上長著兩雙長長的尖銳獠牙、四肢被鐵鏈拴著,五官扭曲得看不清原本麵貌。


    他頭上貼著一張黃符,神情似極為痛苦,一直撞著身下床板,拚命想掙紮開鎖住他手腳的鐵鏈,奈何根本震撼不動,隻餘下那手腳腕上綁著的鐵鏈發出哐噹噹的聲響。


    「皇上!」李氏臉色微變,驚慌過後,便是憤怒地指責。她轉頭,冷冷望向宋玨,聲音幾乎能將人凝聚而冰,「大膽,李奇。枉費皇上這般信任於你,你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用這等手段來對待皇上!」她語聲驟地一厲,怒聲道:「來人,將李奇給本宮拿下!」她語聲還未落地,突地,一雙冰涼到毫無溫度的手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仿佛要將她給捏碎,不稍片刻,手腕已有鮮血滲透了出來。


    這驟不及防的一瞬,李氏措手不及。


    她「啊」地一聲痛唿,臉色霎時變得蒼白無色,低垂下頭,便見李煜睜大著眼睛如惡狼般睜大眼睛,似要將她給生吞活剝下去。


    「血……」他扯著沙啞的嗓音,望著李氏手腕之中滲出來的鮮血,唿吸急促道,「我要喝血!」


    李氏幾乎嚇得有些魂不附體,她蒼白著臉,望著宋玨,顫抖著嗓音道:「救我,救我……」最後,竟然帶著低微的懇請。


    宋玨深凝了眼。指尖輕彈。


    一道符咒飛過,李煜愕然睜大雙眼,身體猛地往前一躬,抓住李氏的手鬆開,李氏眼疾手快慌忙抽出了手來。


    她雙腿一軟,立即倒退了數步,聲音有些顫抖道:「皇上,他是怎麽了?」


    宋玨望了她一眼,漠聲道:「皇上中了邪毒。」


    「什麽?」李氏心猛地一沉,臉更加蒼白了幾分。


    這邪毒她自然聽人說過,凡中了此毒之人,整個人陷入無盡癲狂,嗜血成性,還不能見光!


    若被其咬上一口,那麽,也會成為相同嗜血如命之人。


    李楨慢悠悠地走上前,溫雅一笑:「母妃若是不放心父皇,想留下照顧父皇,那麽……」


    「不……」李氏連連擺手,退後了幾步,「本宮突然想起還有要事要辦,你們好生看著就行,有任何消息隨時通知我一聲即可!」說完,猛地抬步走了出去。


    李楨目光幽邃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唇角輕輕綻放著一抹似有若無的譏笑。直至,李氏的漸行漸遠,他才緩慢地收迴視線。轉首,便見宋玨暗沉的眼眸深邃得像是不見底一般,犀利戒備地望著他。


    他手底光芒一漲,一把劍已架在李楨脖頸之上。森冷的毫無溫度的聲音從唇中溢出:「你究竟是誰?」


    李楨推開那劍刃,無聲嘆了一口氣:「小舅舅,你連我也認不出來了嗎?」


    宋玨身體微微一滯:「李楨?」


    「自然是他!」屋簷之上,清冷脫塵的聲音徐徐響起,一襲淡煙金裳的長歌漸漸浮出身形,坐在那屋簷之上。


    身側有「吱吱聲」突允而起,長歌側轉了身形,便見屋簷上有老鼠在爬動,她心猛地一顫,飛身而下。


    李楨微挑了眉,似乎對長歌的出現也有幾分意外。「你怎麽來了?」


    長歌淡漠地掃了他一眼,望著這滿地的動作屍體,不動聲色地避開,然而,那堆著的動物屍體實在是過多了,獨有李楨所站的那塊地較為幹淨,最主要的是通風。


    她本欲抬步走近,隻是在李楨如此專注的目光下顯得有些不太自在,微微蹙了蹙眉,最終,還是沒有邁到他所在位置,淡漠道:「隨意走走,便逛到了這裏!」


    這句話顯然沒什麽說服力。


    畢竟東宮與這甘陽宮路程相隔甚遠。以長歌喜靜的性子,縱然是逛,也隻會在東宮內隨意走走,又怎會走這麽遠?


    「隨意逛逛?」李楨輕挑起眉,微綻放出一絲笑意,朝長歌的方向抬步靠近,然而,當腳邁下的那一剎,看著那滿地的死雞,又下意識的、不自覺地收迴了腳。


    「好了,你們要談情說愛麻煩先晚半個時辰!」宋玨被眼前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幹晾在一旁,冷咳了一聲。


    說到這談情說愛四個字,令長歌與李楨下意識地互望了一眼。看著眼前那俊美無儔的溫潤少年,長歌麵色一滯,又平靜地轉開視線。


    李楨低垂下了眼,唇角幾不可覺地輕揚了幾分。


    然而,對於這四個字,兩人都沒有解釋。


    長歌性情孤僻,別人如何想從與她無關,所以自然而然就懶得解釋;相反,李楨卻對這「談情說愛」四字,莫名欣喜不已,見長歌麵上也沒有什麽異樣的情緒,索性也就任由發展。


    「還是這張臉,看得順眼多了!」宋玨抬步走至李楨的身旁,低嘆了一聲,這才問道:「不是說先在宮外打探一下宋老的消息嗎?怎麽會突然選擇迴來了?」


    李楨收迴情緒,深凝了眼,沉聲道:「我的行蹤已經暴露了。」


    「什麽?暴露了?」宋玨聲音猛地一沉,有些急切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李楨微微眯起眼,深邃黝黑的眼眸犀利如劍:「從我出宮暈厥易容的那一刻,便被算計了。這段期間,我一直暫住了春三娘那裏。可是,我也是到昨晚才知道,春三娘早在一月之前便已慘死。而我,則從一開始,便跌入到了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之中。」


    「等等……」宋玨越聽越心驚,好半晌,他才迴過神來,「你說,春三娘早在一月之前便已經死了?」


    「嗯!」李楨輕點了頭。


    宋玨疑惑道:「背後之人做這一切,無非就是想要你的命。如若真是按你說的那樣,為何他們明明有機會下手殺你,卻又不動手呢?」


    李楨唇角輕揚起一抹冷弧,眼眸含著溫涼的笑意,有些漫不經心道:「或許,他們是不想讓我這麽痛快的死去!」


    「血……我要喝血……」李煜的聲音再度傳來。


    李楨微轉了身形,望著那層層幔簾下的佝僂身影,眼眸幽邃的深不見底。「不過甚至有一點可以肯定,宋老那邊是安全的,因為,他們目前也還不知道宋老的下落。」


    宋玨緊皺起眉,對於這個消息卻也不知是喜還是該憂,畢竟宋老現在下落不明,不知他那邊具體情況如何。


    他沉吟了一瞬,想到那東宮內近日作威作福的假太子,又問道:「竟然你們迴來了,那假太子呢?可否有問出什麽消息?」]


    李楨轉首望著他,聲音沒有一絲起伏:「我們迴來之時,他已經死了!」他眼眸微涼,「那背後之人又比我們快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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