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分寸、以下犯上?」長歌清冷的語氣中隱隱含著失望,她轉頭望向站在她麵前的挺拔男人,冷若冰霜道,「那我現在在這裏訓斥你,是不是代表我也是不知分寸、以下犯上呢?」


    「師傅,您自然是不同的!」假李楨雙手扶住她雙肩,將整個人掰正麵對著他,語氣頗有些示弱道,「況且,最後,我不是也沒動手打馮姨嗎?當時,我隻是太生氣了,您不要生氣好不好?」


    長歌輕凝了眸,對他的示弱根本不為所動。抬手,毫不遲疑地撩開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漠聲道:「生氣便能隨意處置一個無辜之人枉死嗎?那些宮婢隻是一逞口舌之快罷了,你小懲大誡一番便罷,又何必將這麽多無辜的性命處死,一句知錯了,難不成就能挽迴這數十條人的性命?」


    「你還要我怎樣?」假李楨也動怒了,他冷冷望著她道,「本太子現在都已經如此向你低聲下氣的道歉了,難不成,你還要本太子在她們的屍體麵前磕頭認錯不成?還是要本太子以命償命呢?」


    長歌見他這般振振有詞,表麵知錯實則暗地不敢苟同的模樣,怒及反笑:「不知所謂!」轉身欲走,突地,被假李楨一手抓住了手腕。


    假李楨冷冷道:「你去哪?」


    「與你無關!」長歌聲音冰冷的沒有一絲情緒,她正欲抽迴手,旁邊,森冷劍光一閃即過,一把淩厲迫人的劍直往假李楨胸膛而去。


    長歌麵色微沉,想也未想,袖裳之下一掌便擊向了來人,她此刻心中正在動怒,手中力量不由提高了幾分。


    那人眼見勁風襲來,胸膛猛地一沉,旋身險險躲開,仍被殘留的餘風震退了數步。這一退,不由扯動了身上的舊傷口,他忍不住痛苦地悶哼了一聲。


    剛才那一劍若不是長歌在,怕是他已經命喪當場了。


    假李楨心中有些害怕,為免被長歌看出異樣,卻仍然強裝鎮定。他鼓足勇氣站到長歌的麵前,將長歌擋於身後,質問道:「你是誰,你為什麽要殺我?」


    長歌對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怔了一怔。她望著站在她麵前那欣長堅挺的背影,心中雖已對李楨失望透頂,但見他在危難時刻,仍舊想著護住自己,心中怒氣不由也就散了大半。


    這黑衣蒙麵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李楨。


    眼見著他人頂著自己的臉在麵前興風作浪,甚至還與他心中都不敢褻瀆的人兒挨得這麽近,李楨眉頭不禁一皺,卻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直接望向了那一襲淡煙金長衫的女子,用那嘶啞地幾乎辨不清原本嗓音的聲音喚了一句:「長歌!」


    李楨話說出口,卻是連他自己也怔楞住了。


    他難以置信的伸手摸了摸脖頸上的嗓子,怎麽會……怎麽會這樣?他的嗓子為什麽變了?


    在聽到那句長歌之時,長歌身體明顯一震。


    她視線不經落在了對麵那男人身上,輕凝了眸,按理來說,她隱下了身形,此人完全沒有修仙之術應該看不見她才對,然而,他卻能看見她,居然還知曉她的名字?


    長歌心中閃過一絲疑慮,又見此人隱隱有些眼熟,剛待問上一句,身前假李楨突然朝走廊處經過的禁衛大喊:「來人,抓刺客!」


    須臾,大量腳步聲突允而至,不遠處數十名禦林軍聞聲齊步趕來。


    該死。


    李楨低咒了一聲。眼見那腳步聲蜂擁而至的越來越近,他雙眼微眯,身形一動,伸手直往假李楨的脖頸而去。


    李楨速度極快,快如閃電,就在大手要抓到那脖頸的那一剎那,假李楨臉色微變,本能的倒退了一步。


    長歌眉目微沉,輕輕將假李楨往旁一推,李楨大手直接撲了個空。


    他猛地收迴掌風,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在長歌耳畔低語道:「別相信他!」


    長歌正待疑惑,李楨腳步輕踮,人已飛上屋簷,幾個縱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數十名禁軍終於在李楨走後姍姍來遲,假李楨怒不可揭,想到剛才自己在長歌麵前所失的顏麵,他猛地提腳便往那為首的禁軍踢去,動作毫不含糊,似卯足了全力,一腳便將人踹得老遠。


    假李楨怒罵道;「混帳,人都已經走了,你們還趕過來幹什麽?」


    長歌微蹙了眉,剛才對李楨保留的僅有的好感又消失的蕩然無存,她凝了眼,袖袍狠狠往旁一拂,不顧身後李楨大喊大叫,人已憑空消失在原地。


    迴到寢殿,長歌怒氣未平,如今大局已定,與李楨所約定之事也已達到,她本欲迴丹霞山,又不禁想到了馮姨,那個慈祥和藹的老人。她以真心待李楨,卻被他如此冷待,想必此刻內心定然很難受吧!


    長歌心中略一計較,終有些不放心,抬步往馮姨所在方向而去。


    馮姨住了李楨特地為她安排好的別院,離長歌所住的地方距離稍有些遠,馮姨長年待在寺廟,性情喜靜,雖地勢有些偏僻,卻也不失素雅舒適,倒也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長歌到了別院,見那別院漆黑一團,就連走廊處也未曾掌燈,心中難免有些訝異,她抬步穿進馮姨的臥房,本打算見她一眼便離去,誰知,她視線輕輕掃了一眼,卻發現她此刻並不在屋內。


    這麽晚了,馮姨還腿腳不便,她究竟去了哪裏?


    長歌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她反身出了臥房,打算在四周尋尋看,卻見長長的走廊處一位背脊傴僂的老婦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提著燈籠步履蹣跚的走了過來。


    不是馮蓮還能是誰?


    長歌那顆微懸著的心終是放下幾分,眼見馮蓮平安無事,並未有因李楨不當之舉而感到羞怒,心底似有一處微微柔暖,看來,她是真的當李楨為家人,即是家人,被衝動後的言語說傷,自然,也不會真的生氣。


    這般,她倒是可以放心的離去了。


    長歌收迴視線,抬步離去,在跨出院子的那一剎那,突然聽到背後傳來「噝噝」兩聲蛇吐紅信子的聲音。


    長歌步伐一滯,微轉了身形,許是因為剛才視線過暗的緣故,她並沒有看清,馮蓮那拿著燈籠的手上還抓著一個尼龍袋子,在那暗黃稀薄的燈光下,那袋子裏麵有條軟體物在蠕動。


    長歌透眼一望,居然發現那尼龍袋子裏麵裝著的,正是兩條碗口大的蛇,一青一白劇毒無比。


    馮姨腿腳不便,又年邁體弱,以她的身姿又怎會抓得了兩條活生生的毒蛇?


    長歌心底有萬千疑惑,在馮蓮抬步推開門的那一剎那,下意識地尾隨了進去。


    屋內,馮姨見外麵四周無人,輕輕關好門,將那拐杖妥善地放在一處,這才走到了油燈之處,點好火燭。


    沒錯,是用走!那腿腳利索的完全不像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嫗。


    長歌飛身坐落在屋簷之上,輕凝了眉頭。她不禁想到李楨在述說往日之時臉上所洋溢的那一抹溫暖感激之色,他因馮蓮為他斷腿一事,內疚到現在,如今,若讓他知道原來他信以為真的一切,從一開始是一個騙局,又當如何?這打擊又是何其之大?


    下方,馮蓮掌燈之後,又從床底下拿出一個盛有水的臉盆來,她放至桌麵上,然後,又走至木櫃中拿出一個被布袋包裹著的嚴嚴實實的籠子,將那布袋打開,長歌定眼一看,眉頭蹙得更深了。


    那籠子裏麵,又分為了四個小鐵籠,那小鐵籠用密密麻麻的鐵網編製而成,每個籠子關滿了毒蟲爬物,有蜥蜴、毒蜘蛛、箭毒蛙、老鼠。


    馮蓮見到那鐵籠裏關著的生龍活虎的毒物時,那長滿老褶的臉上露出一絲笑,然後,她打開籠子,什麽護具也未帶,就這麽伸手進籠子抓出了一隻五顏六色的毒蜘蛛,拿起早已備好的匕首,鉗製往毒蜘蛛的四肢,用尖銳的匕首在那毒蜘蛛滾圓的肚皮一割,「噗」地一聲,那蜘蛛體內綠色的液體噴灑了她一臉。


    馮蓮伸出舌尖輕舔了一下臉上那噁心的液體。


    長歌突然有些反胃,她移開視線,想吐卻又吐不出。


    「嘭」地一聲,馮蓮將那死蜘蛛丟在了水盆之中,然後,她接二連三從鐵牢中抓起那蜥蜴、箭毒蛙、老鼠、一一開膛破肚。動作迅速敏捷,極為熟練。


    她解決好鐵籠中的毒物之後,這才將尼龍布袋裏麵的青白毒蛇取出。


    「玉軒子倒真是會藏好東西啊!」馮蓮陰惻惻地笑了笑,那臉上粘著的血液隨著她臉皮的顫動掉在了那水盆之中。


    她拿起匕首,利索地割蛇七寸,然後毫不猶豫地取出那粘稠稠蛇膽,生吞了下去,未了,還不忘舔了舔嘴。


    接著,她將那處理好的蛇丟在了水盆之中,與那些鐵籠裏的毒物混在一處,隨意洗了一下,將水倒出。又走至木櫃的下方,拿出一個木錘,用力地砸向那些毒物的屍體,「嘭」地一聲,那屍體上的肉沫飛濺,黏合一片。


    任由淡定如長歌,看著那毒物的屍體被砸得粉身碎骨,也不由極度不適。


    她深蹙著眉,本想就此離去,卻又不知馮蓮做這些究竟想要幹些什麽,是以,隻得煎熬著。


    馮蓮將那所有的毒物砸得粉碎之後,雙手端起盆,拿起那根拐杖,打開房門,一瘸一拐的往廚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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