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貓抬起眸疑惑地望著他,又「喵」地叫了一聲。聲音充滿了不解之意。


    東華眼神迷濛,終是不再言語。


    迴到金福客棧,李楨直往長歌所住的客房而去,卻未料到,長歌正從門內走了出來,兩人目光不經意間相撞,不由同時呆住了。


    「你要出門嗎?」李楨見長歌半夜從屋內走出,微微凝了眸。


    事實上,長歌隻是見他這麽久未曾迴來,有些擔心,所以,才想著出去尋他。


    如今見他已經迴來了,那顆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但長歌素來冷言寡語,從不善於表達,就更別說那令人感覺別扭的關心了,當即搖了搖頭,轉迴身,走進屋內,往靠窗的桌旁坐下,淡聲詢問道:「事情可辦妥了?」


    「嗯,已經辦妥了!」李楨眸光輕閃,隨之跨進,走到長歌對麵施施然地坐下。


    見他如此,長歌微微怔了一怔:「既已辦妥,」她抬眼望他,「那你這麽晚還不迴去歇息?」


    「不急,我給你看一樣東西。」李楨掏出懷中的帳冊推到長歌麵前,示意她打開看看。


    「這是今晚那個黑衣蒙麵人交給你的那本帳冊。」長歌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伸手拿起。


    李楨點了點頭,目光幽邃道:「他叫李奇,是皇宮『血衣衛』的統領,亦是我父皇的左膀右臂,此人心狠手辣,冷酷無情,精通道家玄術,比之玉軒子過之而不及。他雖心狠手辣,但忠心耿耿,之前,鄭氏與李氏三番二次想要拉攏他,可惜事與願違,他隻聽從我父皇一人調遣。」


    長歌神色平靜地望著他:「你懷疑他是受李煜的吩咐,將這本帳薄交予你?」


    李楨臉上的笑容寡淡,頗為輕蔑地冷哼了一聲,那一雙深邃的眼,像兩把利刃,陰沉難測:「父皇此刻昏迷不醒,又怎會安排於他助我?況且,縱然他醒了,若是知道我過往所做的一切,又豈能容我活於世上?」


    按李煜如此心狠的性格,倒也不是不可能。


    長歌垂下眼,翻開那本帳冊,細細打量了一眼,這裏麵上上下下足足有二百號人,若這麽多朝廷大臣同時向李煜彈劾李楨,結果,不言而喻。


    長歌知他心中所想,將那帳冊合上,淡聲道:「所以,你想賭上一把?」


    「不錯,竟然鄭氏一心要我死,那麽,我就將計就計,況且……」李楨頓了一頓,眼中有寒光一現,才道,「我想最晚明天晌午,這個地方便會被發現了,與其被她當場抓住,授人以柄,倒不如我們出擊!」


    長歌知他心中已有了主意,將那本帳冊推還給他,淡聲道:「那你打算怎麽做?」


    李楨鳳眸輕轉,很是乖巧地沏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奉到長歌跟前。


    這般溫順……倒是很少見呢!


    長歌平靜地望著他,伸手接過那杯茶,卻沒有啜飲,反倒是擱在了一旁的桌案上:「你想說什麽,便說吧!」


    李楨也不過於掩飾,將身體微微湊近長歌的麵前:「我想你再進一趟皇宮,讓他三日之後醒過來,我好趁這段時間部署一切。」


    少年俊美無儔的五官近在咫尺之間,炙熱的唿吸幾乎要噴打在長歌的臉頰之上,長歌這才意識到,眼前的少年不在是當年的那個少年了。


    雖隻是過去短短一年,但一年之間,足以讓一個少年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長歌的心防不迭地一跳,心底有一股異樣慢慢地漲開,這種陌生的感覺令她有一瞬間恍惚。


    她瞥開臉,卻沒有吭聲,反倒是拿起那擱在桌案的茶盞輕輕呷了一口茶。


    李楨知長歌素來不喜參與凡間之事,以為她會開口拒絕,打算再想其它方法,卻未料到,長歌喝了一口茶之後,將那茶盞重新放迴桌麵,望著他淡聲道:「隻是三天嗎?」


    「你答應了?」李楨麵色一怔,未曾料到她答應的這麽爽快:「你不是……」


    「不是不能參與凡間之事對嗎?」長歌將他那未完的話繼續道出,雲淡風輕地望了他一眼:「既然這趟渾水已經趟了,也不多這麽一件,反正無關大雅,無妨。」


    李楨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反駁之句。


    長歌卻不再繼續,她站起身,步履輕盈地朝床榻走去:「讓李煜昏睡之後,你下一步如何打算?」


    李楨抬眸望著她:「明日一早我會主動迴皇宮。」


    長歌反身望了他一眼,沉默半響之後,才淡聲道:「將你的手伸過來。」


    李楨不明所以,站起身,走至長歌的身邊,乖乖聽話伸手過去。


    長歌伸手把了把他的脈搏,確定他體內毒素無礙之後,才緩慢地收迴手,道:「你身上可有抑製你體內毒素的解藥?」


    「有!」李楨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小瓷瓶。


    長歌輕輕望了一眼,這才徐徐收迴視線:「好了,天色已晚,迴去歇息吧!」


    長歌轉身,打算就地更衣,卻發覺身後之人並未離去,她稍有些不解,轉了身形,便見李楨此刻低垂下頭,眼神黯淡,神色猶為落寞。


    「我可不可以留在這裏……」李楨忽地開口。


    長歌蹙了眉。


    「我知道這很荒唐,但……最近這幾日,每當我閉上眼睛,孤身一人的時候,我就仿佛能看到那場大火,火海之中母後絕望淒涼的眼神……」


    長歌覺得若是她現在開口拒絕,簡直十惡不赦,最大惡疾。


    「隻許一次,下不為例!」長歌轉了身,她語言還未落地,身旁似有狂風略過,她眼前黑衣一盪,少年已利索脫下外套,躺在床上。


    未了,又覺得哪裏不對勁,他撩開下麵的被子,再次重新躺好,還不忘將身體往裏處挪了一挪,點了點頭,滿意地眯了眯眼:「嗯,這個距離剛剛好!」


    長歌望著那被他故意占了大半僅能容下半人的床,額頭青筋一跳。


    李楨卻相當愜意地閉上眼:「長歌,晚安!」


    長歌目光幽邃地望了一眼他,沉默半響之後,最終也隻是輕輕嘆息了一聲,似帶有著一些大人對小孩惡作劇般的無可奈何,走上前,指尖往燭火一彈,那微弱的燭光瞬間熄滅,她就著那半連床躺下。


    當然,在夜色之下,有一人的唇忍不住的輕輕揚起。


    ……


    次日,晨光熹微。


    皇宮,椒房殿內,一片靜謐,紅色幔帳之下,朦朧之中依稀能見裏處有一位婦人正閉目熟睡,四周安靜祥和。


    忽地,一道急促地腳步聲驟地響起,一名年約二十五歲左右的婢女,神色慌張地走了進來,見幔帳之下婦人尚未醒來,一時沒了主意,不知該上前將她喚醒,還是該靜待她醒來。


    然而,多年的警戒令鄭氏養成了淺睡的習性,她眉頭輕蹙,睜開眼,聲無波瀾道:「何事這麽慌張?」


    溫柔卻略涼的聲音透幔而出,那宮婢正在猶豫不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大跳,她穩住心神,立即稟告道:「娘娘,你終於醒了,太子他……太子他出現了……」


    「什麽?」幔帳後的聲音猛地一沉。鄭皇後翻身而起,撩起幔簾,冷冷望著她。


    那宮婢低垂著首,繼而道:「守城的侍衛剛剛來報,太子今兒一早便到了皇宮,若我未猜錯,他現在已經迴到了東宮!」


    「本宮還正愁著找他不到呢,沒想到他自己到主動送上門來了!」鄭皇後下了床榻,立即有兩名婢女上前為她更衣,穿戴、洗漱過後,她大紅衣袖一拂,冷冷道:「擺駕東宮……」接著,大步跨出了內寢。


    在她走後,屋簷之上,長歌漸漸浮出了身形。


    她飛身而下,走到床榻旁,那一襲明皇袍的中年男子輕輕顫動了下眼睫,已有漸醒之態,她素手一揮,李煜又悄無聲息的昏睡了過去。


    「長歌仙子,你這樣,便不怕玉帝降罪於你嗎?」一道魅惑戲侃的聲音響起,長歌不用迴頭,也知來人是誰。


    「若是玉帝怪罪下來,也隻會怪你有失職之責。」長歌麵不紅氣不喘地轉了身,望向那屋簷之上一襲粉紅長衫的男人。


    一段時間不見,這龍澈倒越發的像個女人了。


    龍澈因她所說之話,明顯怔忡住了,怔忡過後,便是哈哈哈地大笑出聲。


    他笑眯眯道:「依鳳凰仙子所說,這般算下來,如今,我們豈不算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了?」


    長歌深凝了眉,想到皇後此刻正趕往東宮,不免有些擔憂李楨,當即轉身,聲音清冷道:「若無其它的事,我先走了。」


    長歌剛抬步沒走出幾步,龍澈已飛身而下,將她攔住:「鳳凰仙子,可是在擔憂李楨?」


    長歌望著他,未曾說話,卻是默認。


    龍澈瞭然哦地一聲,即而眨了眨眼,有些神神秘秘道: 「我這有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是關於你的,不知仙子想先聽哪一個?」


    長歌狐疑地望了他一眼,聲無起伏道:「壞消息!」


    龍澈撫頭低嘆,言語之間說不出的惋惜之感:「壞消息是,想必小仙有一段時間見不到仙子您了……」


    長歌蹙眉,抬步就走。身後龍澈的聲音幽幽響起:「好消息是,天帝命小仙告訴仙子,說與仙子的賭約就此作罷,現在仙子您可以自由離去了!」


    長歌步履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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