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董泰清麵色一僵。


    李楨唇角輕揚,轉身,慢悠悠的離去。


    這短短一年的時間,眼前的少年真是越發令人琢磨不透了。


    董泰清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當李楨迴到東宮,數十名術士全聚在大殿,見他進來,齊刷刷地跪地。


    李楨皺眉,淡漠的目光輕輕掃了一眼:「怎麽迴事?」


    那群術士將頭垂得更低了。


    李楨凝了凝眸,隱隱意識到什麽,他一向波濤不驚的臉微變,直接抬步往書房而去,還未走出幾步。


    「殿下……」


    身後為首的一名年約五十歲左右的術士喚住了他:「那名姑娘,不見了……」


    李楨心膛劇烈一震,反身,四周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滯。


    「請殿下恕罪。」所有的術士俯地一拜。


    李楨目光凜冽道:「什麽時候的事?」


    那名為首的術士低聲道:「就是在剛才,我們去給那牢籠加持封印的時候發現的,沒有任何異樣,她就這麽憑空消失了,請殿下恕罪……」


    「恕罪?」李楨冷冷望向他們:「你們居然連一個人也看不住,本宮留你們還有何用?」聲音猛地一沉:「來人……」


    「是不是又想殺人?」一道清澈如旭日春風般的聲音突兀響起。


    李楨身體猛地一頓,抬眸,四周除了那群跪地的術士空無一人。


    「別望了,我在書房。」那道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李楨懸著的心一鬆,麵上又恢復一片淡漠:「各自下去領二十大板。」當即轉身,大步往書房而去。


    書房離東宮大殿不是很遠,透過一條曲折迂迴的走廊,不稍片刻,便已經走到了。


    李楨推開門,果見那一襲淡金煙裳的女子靜靜坐窗旁,此刻,她正拿著一本書在看。


    「你沒走?」李楨抬步跨進。


    「你雖然將以前之事忘了,但……我答應你之事,卻也不會出爾反爾,在你未登基為皇之前,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長歌轉了頭望向他:「不過,你既然擅自囚禁我,實屬大逆不道,這是『禮記』,便罰你抄寫三百遍,你可有異議?」


    李楨恍若未覺般,將心中疑惑問出聲:「你是怎麽出來的?」


    看來下次還待改進。


    「你以為,那個破牢房真的能困住我嗎?」之前出不來,隻是法術消耗過大而已,當法術恢復少許,自然也就困不住她。


    長歌起身:「另外,我是仙,不是你口中所謂的妖人,如若再聽你妖言惑眾,我不介意教你學學何為敬人之道。」


    長歌將手中的書禮記遞到他麵前。


    李楨視線落在那厚厚的『禮記』上,皺了皺眉,轉迴了身:「我不接受。」說完,大步往門口走去。


    「這可由不得你。」長歌衣袖一拂,一股強大的勁風直掠而來,李楨還未反應,那門已被重新合上。


    他轉頭望了一眼長歌,迴首,神色漠然地地伸手拉了拉門,半天過去,卻無半點反應。


    「如何?」長歌不緩不慢瞥他一眼。


    李楨並沒有立刻迴答她的話,隻是垂眸沉默了半響,好一會兒之後,才轉迴身,抬步,往長歌對麵的凳子坐了下去。


    他抬眸望向長歌,忽地展顏一笑:「禮記,三百遍是吧?」


    這麽聽話?


    長歌有些疑慮地望著他,沒出聲,卻是默認。


    李楨淡勾了唇,拿起擺放在桌麵上的筆墨紙硯,在那宣紙上龍飛鳳舞寫上幾個大字,未了,抬首,望向長歌。


    長歌低頭,隻見那宣紙上赫然寫著幾個大字:禮記,三百遍。


    她深蹙了眉。


    「已經寫好了,我可以走了吧?」李楨拿起那張宣紙,端端正正的擺放在長歌麵前,唇不禁勾起,眼底眉梢之間略有些得意。


    見他笑著,長歌也隨之笑了。


    這一笑如萬千桃花含苞綻放,李楨微微晃了神,還未曾迴過神,長歌抓著他的肩膀往上一提,書房之內兩人已經消失不見。


    當李楨迴過神來之時,便發生自己立在荒郊野嶺之中。


    枯黃的枝葉飄零的散落在山間,空氣中仍能聞到淡淡的混著泥土芬芳的腐朽味道,四周迷霧霧的,所有景象都看得不太真切。


    「居然你那麽喜歡投機取巧,那麽想辦法自已迴去。」半空中長歌清冷的聲音響起。


    「迴去又如何?」李楨抬首望了一眼聲音來源之地,他雖未見長歌其人,卻也能從那聲音中分辨出她大概在哪。


    「今日辰時如若你迴到皇宮,那麽這件事就且作罷,如若不然,你就乖乖給我抄寫禮記一千遍,怎樣?」


    空蕩清冷的聲音被輕風徐徐吹來,李楨望了這一眼空曠無人的四周,沉了眼,這個地方,他自是知曉,正是皇宮內盛傳鬧鬼的荒山。


    「我拒絕!」


    李楨轉迴了身,輕輕掃了四周一眼:「這裏到東宮,半柱香的時辰便能走到,你這是在羞辱你自己,還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那輕蔑高傲不屑的模樣,隱身在暗處的長歌簡直氣得牙癢癢。


    「希望你待會也能跟現在一樣。」長歌一刻也不想在這多待,她生怕再多待下去,會忍不住好好教訓他一番,拂袖,便已迴了東宮。


    李楨沉了眼,他揮了揮身旁的霧氣,這座荒山,他並不是沒有來過,之前,他便孤身一人在此地練過箭,所以,也就自然而然知道哪裏下山最為方便。


    他輕輕嘆了口氣,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法,當下毫不猶豫抬步往山下走去。


    山中霧氣環繞,原本午時本應該是霧氣最為薄弱的時刻,可是這山中的霧氣絲毫不減。


    兜兜轉轉了半天,李楨發現自已居然在原地打轉,這是以前從來未曾遇到過的。


    他知,定是那個女人有意為難自己,當下也不氣惱,便在這山林中轉了起來。


    半天的時間悄然流逝,天色漸漸暗沉了下去,眼看與長歌打賭的時限將至,他走了半天,還未找到出口,李楨不禁皺了眉。


    想到那一千遍禮記,心口莫名一堵,打算在原地休息尋思片刻,迷霧之下,一個荒廢的小竹屋頃刻入眼。


    這是李楨來過許多次也未曾見到過的。


    他抬步走進,透過那破舊的窗子細縫望進去,一位輕紗籠罩的妙齡女子正背對著他,坐在銅鏡麵前梳著頭髮。


    女子似感覺到有人的視線從窗外望了進來,她微微轉了頭,見到來人,也不訝異,溫和端莊地一笑:「楨兒,你來啦?」


    「母後。」待看清那張臉,李楨心膛劇烈一震,腳已下意識的抬步走了進去。


    那女子放下手中木梳,站起身,走到門口去迎接他,見他額頭上有些細汗,雙手拿著一條繡著荷花的絲帕輕輕為他擦了擦額頭,親切笑道:「看,我兒又頑皮了,還跟以前一樣大汗淋漓,你便不怕父皇看到了挨罵嗎?」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已至於李楨忘了反應,他怔怔的望著她,待那雙纖細的手正欲收到之時,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不是在大火中已經,你怎麽……」


    那婦人眼眸微垂,將手緩緩落下,又附而轉身,輕聲道:「此事說來話長……」


    她伸手將那桌麵上放著的一麵蓋子打開,柔聲道:「餓了吧,我這裏煮了你最愛吃的麵!」


    那浮著熱氣的麵上還放著兩個雞蛋。


    李楨垂眸,望著那碗麵,眼眶之中既有少許濕潤之色。


    「是陽春麵……」他輕喃出聲,俊美的臉頰上露出一絲微笑。


    「是啊……」婦人柔聲一笑:「這是我兒最喜歡吃的了……」


    她將那碗麵端起,遞到他麵前。


    李楨伸手接過,低垂著眼望去,卻遲遲不曾動筷。


    婦人疑惑地望著他:「我兒怎麽不吃?」


    李楨臉上浮出極淡的極淡的笑:「我很久沒吃過母妃親手為我做的麵了,倒是捨不得呢!」


    「我的兒,這些年倒是苦了你了……」婦人一臉痛惜的伸手,準備撩他額上散落下來的碎發,卻被李楨一手抓住。


    「戲該演完了吧?」李楨緩緩抬起眼,目光清冷地望向她:「鳳長歌,你到底要演到什麽時候。」


    手中端著的麵也因為這一瞬,哐當一聲,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那些散落在地的麵頓時變成了一堆枯黃的落葉。


    李楨一怔。


    那婦人臉色一變,頓時化為了一個滿身皺褶身形佝僂的老婦,臉上的老褶也因為她麵部抽動而變得猙獰。


    被李楨抓住的手忽地長出了長長的紅色指甲,手腕一轉,銳利的指尖往李楨臉上用力一抓,李楨心猛地一沉,鬆開她,退了兩步。


    「哈哈哈……」那婦人陰惻惻地笑了起來:「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這次可怨得不了我了……」


    見不是長歌,李楨不知為何,鬆了口氣,驚訝過後便是淡漠,他輕蔑地望了她一眼:「就憑你?」


    「哼,狂妄,我活了千餘歲,還從未有人敢如此跟我說過這種話,找死!」老婦氣結,風馳電擊間,身形如電直往李楨而去。


    李楨鳳眸微眯,毫不遲疑已拔下腰間配劍相迎,這是把普通配劍,自是不敵那把『純鈞』劍,但在李楨手中,卻也是鋒芒無比。


    長劍溢著凜冽的寒光而出,揮灑之下,那驚鴻的劍氣如遊龍變幻莫測,所過之處,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劍影如流射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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