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他垂下頭,靜默了好一瞬,他臉上恢復了一貫的慵懶之色,無奈地闔上眼,臉色變得越發蒼涼透明了起來:「反正我說什麽你也不會信的,若真是我所為,倒是最好不過,他們死有餘辜!」


    「混帳,事到如今,你居然還不知悔改。」龍王心中的怒火本就沒有全消,如今見李楨公然挑釁,那原本弱下去的怒焰一下子又高漲了起來,不由得怒喝了一聲。


    他倒要看看這小子骨頭有多硬。


    見長歌手中動作仍是過輕,他大步上前欲奪過長歌手中喪魂鞭,打算自己親自上陣,已泄心頭之恨。


    長歌又豈會不明白他所想?


    她望著李楨,在龍王逼近之際,手中的長鞭用力一攥:「真的不悔嗎?」


    李楨鳳眸半張,無神的凝睇她半晌,口氣篤定:「不悔!」


    長歌手中長鞭又是用力一揮,那一瞬,風雲變色,那根赤紅色的長鞭仿佛活了過來,帶有生命力一般,像一條騰飛的蛟龍籠罩於整個空間之中,朝他疾揮而來,四周空氣仿佛在那一瞬間冷凝,令人幾欲窒息。


    「啪」地一聲,魂魄透半,在這空曠的地方份外響亮。李楨身體驟地一痛,渾身上下似被烈火灼傷,生不如死。


    感覺魂魄正在已肉眼能見的速度消失。在最後那一刻,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抓住那道纖細的煙金身影,說些什麽,卻已來不及,整個身體直直墜地。


    當龍王走近,李楨已經昏迷不醒,魂魄幾乎消失透明,被那蓮瓣緊緊護在其中,才得已留住那僅有的形體。


    「鳳凰仙子,你這是什麽意思?」龍王見那如硬如鋼甲的蓮瓣忍不住斥喝一聲。


    長歌眸也未抬,連看也未曾看他一眼,煙金色的長裳隨風一盪,反身望向天帝,冷傲的身體第一次向人跪下:「天帝,竟然李楨為我鳳長歌之人,那麽他所受的刑罰,自然也該由我來受。其餘八十五鞭喪魂鞭,便由我來替他當。」


    什麽?


    長歌的話如一道驚雷,底下的眾仙頓時喧鬧不已,紛紛竊竊私語了起來。


    「長歌!」溫雅如玉的天帝有些失控地站起身。當眾仙的視線聞聲朝他望來,他才自覺失禮,輕咳了一聲掩飾住自己的情緒。緊抿了唇,沉聲道:「你可知你現在在說些什麽?」


    長歌麵無波瀾,語中清冷的沒有一絲情緒:「自是知道!」


    天帝皺眉,雙手死死攥緊身旁坐椅上那明黃色的褶子:「那你又可知這八十五鞭喪魂鞭打在身上又會如何?」


    長歌輕凝了眸,抬眸望了他一眼。神色中透著從容與淡然:「輕則仙根盡散,重則魂飛魄散!」稍停頓了一會,她又道:「長歌絕對不悔!」


    「你……」天帝身體隱隱顫抖,麵上卻看不出有什麽情緒的波動:「居然願為一個人犧牲至此?」


    龍王冷嘲熱諷道:「天帝,竟然鳳凰仙子要替徒受過,一片誠心,那麽便懇請您同意。「


    天帝緊緊盯著長歌,沉聲道:「鳳凰仙子,我再問你一遍,你當真不悔?」


    長歌麵無懼色,昂首屹立:「絕不悔!」


    「天帝……」龍王又督促了一聲。


    天帝鳳眼微眯,聲音無形之中透出一絲冷意:「準!」


    龍王終展顏,轉身望著長歌,冷冷道:「我女兒死的甚冤,鳳凰仙子既然執意要護著他,那麽,便由本王來親自揮鞭,如何?」


    長歌冷冷瞥他一眼:「若是我承受了這喪魂鞭又如何?」


    「過往恩怨自是一筆勾銷。」不過,至今為止還從沒有人能從喪魂鞭下活下來。


    龍王冷笑一聲:「在場之人可以作證,今日之事皆由鳳凰仙子自願,今後,無論她是死是活,也怨不得本王。」


    他大步跨到長歌跟前,從長歌手中奪下喪魂鞭,冷冷道:「長歌仙子,可對不住你了!」


    語中卻沒有絲毫客氣所言,拿起喪魂鞭,毫不猶豫地揮了一鞭往長歌抽了下去,「啪」地一聲,打在那煙金裳內鮮血紛濺,皮開肉綻。


    長歌臉色頃刻煞白如紙,額上有薄薄的細汗滑落。


    「還有八十四鞭!」


    龍王眼底暗沉,揚手又是發狠的一鞭,又接連打了幾鞭,鞭鞭卯足了全力,似要將對方置於死地。


    天帝眼眸幽邃,望著那鮮血淋淋幾乎欲倒的清冷身姿,凝了凝眸。眸中滿是看不懂的異樣情緒。


    鞭聲不斷響起,鞭子又不斷高揚又跌落。


    長歌臉色煞白,隻覺靈魂在以肉眼難見的速度慢慢脫離了身體。


    之前,她因強行催動崑崙鏡,身體早已是強攻之末。如今,被這喪魂鞭抽了數鞭,更是感覺身體虛弱無比,身上的火辣辣的痛已經是毫無知覺,身邊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不太真切。


    「噗」地一口鮮血吐出。


    「還有五鞭!」長歌聲音幾乎虛弱無聲。意識渾渾噩噩之中,她仿佛看到了一襲白衣的男人從遠處騰飛而來,那熟悉的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當她努力想要睜大眼睛看清之時,終是無力的合上眼了。


    ……


    那滿牆落日繽紛之下,燦爛奪目的桃花縱橫交錯著,桃花之下,一襲白衣淡薄如水的男人正站在下方,溫和地望著隻到他雙膝的粉琢女孩,輕輕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他的聲音宛如山穀之中靜靜流淌的溪水,那麽純粹動聽。


    小女孩恍了恍神,以她天資,她本不想拜師,卻屢遭父親逼迫不得不前來打發一二,那本欲拒絕的話還未出口,便已下意識的答道:「鳳長歌!」


    「長歌,鳳長歌,倒是一個極為好聽的名字。「那男子微微一笑,白衣墨發隨風飛曳,那飄落的點點朱紅桃花散落在他的發間,衣間,合著他的眼,一盪一盪地,竟耀目的如此令人移不開眼。


    「過來……」男子輕輕招手。


    小女孩似著了魔,鬼使神差地抬步走近。


    「喵!」突然不知從哪跳出了一隻貓。


    小長歌身體猛地一僵,意識終於迴籠,似見到什麽可怕之事,一雙清澈的眼直直瞪向一處。


    「怎麽了?」看那突然頓住的雙腳,男人麵色溫和的問道。


    「我……」小長歌指了指地下的那隻貓,很是認真的:「我不喜歡它……」


    「喵……」那貓似乎聽懂了她所說的話,不滿的叫喚了一聲。不知為何,她仿佛聽到那貓的語氣中有絲絲不屑。


    她還未待細究,那貓似在報復她如此沒有眼光,猛地一跳,便跳入到她的身上。


    「啊……」小長歌宛如驚弓之鳥,從原地猛地彈跳而起,將它揮開,一個箭步直直躲到那白衣男子身後,杏目瞪著那隻貓:「在敢過來,我便把你給烤了!」


    許是她的聲音太過冷,太過涼,那貓果然哆嗦了下身子,打了個哈欠,慢悠悠的望了她一眼,轉了身來,朝她搖了幾下尾巴,幾個跳躍,便已跳到樹梢上,閉目打盹了起來。


    鄙視……這是赤裸裸的鄙視。


    小長歌氣得牙都在打哆嗦,卻終是鬆了口氣,待恢復情緒,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躲在他人的背後,眉頭一皺,下意識的退後了少許,抬首,望著那如天仙般的俊臉,臉頰莫名一紅,說話有些結結巴巴了起來: 「你……你叫什麽?」


    「東華!」那男子溫和一笑,似萬千的梨花綻放:「從今往後,我便是你的師傅!」


    耳畔上一句話依稀響起:師傅,你可知,我從不相信一見鍾情,隻因為,遇到的那人從未不是你。


    師傅……師傅……


    床榻上,長歌睜開眼,猛地翻身而起,待細想,剛才腦海中浮現的身影又消失不見。


    白色的幔簾入眼,空氣中似乎嗅到了淡淡的薄荷香。


    長歌微微一楞,這味道極為熟悉。她撩起幔簾,發現手腕徒然無力,提不起一點力氣,她又用了一下,仍是提不起半分力氣。


    「挨下這八十五鞭喪魂鞭,能活下已是不容易,這法力又豈是一時半會能夠恢復得了的?」屋內一道戲侃的聲音響起。


    長歌抬眼望去,便見一襲青衫年約二十多歲風度翩翩的男人走了進來。


    「是你?」長歌微微一楞。


    姑姑曾與天家次子蘊和定有一親。


    奈何,姑姑最終喜歡上的是那個凡人,甚至還因此剔除了仙籍,也正因如此,一向不理世事的她才會破天荒的去參加那場天宴。才發生了最近這一係列的事情。


    而那蘊和自她姑姑剔除仙籍之後,從此不問世事,孤身一人搬到了這個無人居住的荒山上,眾人皆以為他是傷心過度,隻有長歌知道,實則不然。


    蘊和,聽名字便是給人感覺溫文儒雅,溫潤如玉般的謙謙君子模樣,但可惜,並不是。


    蘊和人雖名為蘊和,但他行事極為放蕩,他是厭倦了天界那些條條框框,見她的姑姑解除婚事,便尋了這個理由下凡,過著無拘無束的日子。


    而眼前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蘊和。


    「可不就是我嗎?若不是你運氣好遇到我,此刻怕是灰飛煙滅,哪還有力氣坐在這裏跟我說話。」


    蘊和抬步走近,撩起幔簾,身體湊近在長歌麵前:「不過,那小子到底是誰,居然能讓你替他挨下那喪魂鞭不算,還將聚魂鈴交了給他。」


    這聚魂鈴有聚魂鎖鈴之效,喪魂鞭喪魂,那麽這聚魂鈴便是最為治癒的良藥。而那蓮瓣之中便被她偷偷放了聚魂鈴。


    誅仙柱上,她可以強行帶走李楨,鳳凰一族與龍族一族早就積怨已深,她倒不在意再多加這麽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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