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伸手接住他下墜的身體,將他放躺在床上,顧不得什麽,忙不迭催動仙術為他預製體內毒性。


    時間悄然而逝,轉眼已過來二個時辰。


    床榻上那一襲錦衣的少年猛地睜眼,霍然彈坐起身,第一件事想也未想,便直直伸手往身側探去,卻發現空空如也。


    東西呢?


    怎麽會不見了?


    「那若仙草暫時被我收在抽屜裏!」淡淡如清風的聲音緩緩響起。


    李楨心一鬆,循聲望去,此刻黃昏落幕之下,窗邊一襲煙金衫的絕美女子。正坐在那裏安靜恬適的看著書卷,連眼皮也未曾掀上一掀。


    「你便不問問。我那若仙草究竟是從何而來?」李楨眼角眉梢輕挑,他原以為長歌會主動尋問,卻不料她既然連問也不問,不由一時好奇。


    長歌麵上終於有了絲絲反應,她將手中的書卷放下,轉頭望向他,淡聲道:「你若想告訴我,自然會說,若是不想,我問又有何用?」


    李楨翻被而起,提步走至那抽屜麵前,將裏處擺放著的若仙草拿了出來,走至長歌麵前,將若仙草遞給她:「既然你已知道這是若仙草,想必你也該知道此草生長在鳳凰仙山,聽聞一千年才得此一株,極為珍貴。」


    長歌仔細想了想,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那又如何?」


    李楨知道。他盜仙草所舉在長歌眼中定然有些不光彩,便帶了解釋的口吻:「你用仙術救我,想必你也知道。我體內的毒已經漸漸開始壓抑不住了!」


    長歌眉眼一動,詭異的望著他:「所以……你才會冒險去隱譏宮將它迴來?」視線落在他手中拿著的那棵若仙草上:「你認為這棵草能解你身上的毒?」


    李楨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他以為長歌定能理解他所舉,定然也知他這是迫不得已而為之。


    事實上長歌也的確理解他此番所舉,所以,便越加詭異地望著他:「這棵草……你真的確定它能救得了你?」


    被李楨這麽一反問,有些遲疑了起來!


    畢竟這若仙草之前誰也未曾見過,誰也未曾服用過,所有的東西也隻是謠言而已。


    長歌卻不再繼續追問,煙金色的袖袍往桌麵輕輕一拂,一株株碧綠泛著金光的若仙草憑空出現,如數擺放在了桌麵上。


    李楨身形猛地一僵,一時竟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似極度地難已置信。


    這可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見到這麽多株若仙草,赤橙黃綠青藍紫,各色各樣,五彩繽紛的;形狀有長有短,有大有小,有些更甚於比他手中那株若仙草好看上百倍。


    這若仙草可是被玉譏子當寶貝一般養在隱譏宮,除了皇上與皇後之外,誰也不能去觸碰,沒想到,在長歌這邊,卻是多的一文不值。


    「拿去吧!」長歌很是慷慨道。


    李楨呆滯的望著她:「你哪來那麽多若仙草?」


    長歌望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述說最為平常不過的事情:「這種草藥在我住的地方,滿山皆是。」


    李楨啞然。


    他下意識地望了望手中的若仙草,再望了望長歌擺放在他麵前的若仙草,一種無力感油然而起,似乎也是在這一刻他才突然意識到,仙與凡之間的差別,在凡間即為珍貴缺憾之事,在天界卻稀鬆平常。


    「不過……」長歌頓了一頓:「此草藥對長年積壓的傷勢倒有很大的作用,若是單單用來解毒的話,與普通藥物無二。」


    李楨腦海中似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快得令他幾乎有些抓不住:「你說……這若仙草對治療傷勢有極大作用?」


    「嗯!」長歌點頭,「因為……」


    「太子殿下。」門口宮婢輕輕一喚,將長歌的話截斷,低聲稟告道:「西宮的貴妃娘娘來訪……」


    西宮的貴妃?


    是李貴妃……


    李楨雙眼驟地一亮,沉聲道:「本太子知道了,將她領到大殿內,我隨後就到!」


    「是!」宮婢又鞠身退下。


    長歌蹙了蹙眉:「這李貴妃倒是比我想像中來的要早!」


    李楨深凝了眸,唇邊勾起一道不易查覺的冷弧:「父皇這幾夜留宿於皇後寢宮之中,看來,她是坐不住了。」


    他望向眼前籠罩在夕陽之下的那抹煙金滴仙般的女子,道:「長歌,你說,我下一步該如何?」


    長歌神色一動,輕抬步,走至書桌帝,拿起筆,潑墨揮灑般往宣紙上落下幾個大字。


    欲擒故縱……


    李楨眼底光芒綻放,雙目明亮的,仿佛世間所有一切在那一瞬之間全部黯然失色。


    長歌微微晃神。


    她明白他的……


    她果然還是明白他的……


    那欲擒故縱幾字卻是與他所想一模一樣,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李楨有一瞬間差點激動出聲,未免李貴妃久候,這才向長歌道了聲別,當即轉身離去。


    東宮大殿內,一襲華服濃妝艷抹的李貴妃靜靜坐於軟凳上,四周宮婢都低垂著眉目服侍在側默不吭聲。


    眼見李楨快近半柱香了還未曾到,那張本就極美的臉由微笑漸漸轉為崩塌,拿起茶杯的手往桌麵狠狠一擲,霍然起身,朝旁吩咐道:「我們走!」


    衣袖往後一盪,大步往門口走去。


    在臨近門口之時,那一襲明黃袍的少年正不疾不緩地朝她迎麵而來,見她快要踏出門口,麵上微微閃過一絲訝異,然後大步上前,不由分說,踢了離他最近的那名宮婢踹上一腳,怒罵道,「混帳,本太子不是告訴過你們,要你們好好招待貴妃娘娘嗎?你們就是這樣給本太子照顧的!來人,將她給本太子拖下去斬了!」


    那宮婢被他一踢,滾落在地,又聽聞李楨要下旨意將她殺了,嚇得顧不得痛疼連忙哭著求饒道:「太子殿下,奴婢錯了!請您饒恕奴婢一命!太子殿下……」


    那宮婢見李楨不為所動,又退而求其次,轉身拉住了李貴妃的裙擺,卻算漏了李貴妃是個有嚴重潔癖之人,最討厭的,便是別人觸碰到她的身子與東西,特別這個人還是那低賤的宮婢。


    「娘娘,求您救救我,娘娘……」那宮婢哭著苦苦哀求,話還未完,便被兩名禁軍拖了下去。


    長歌隱了身形立於空曠一旁,皺了皺眉,雖有些不忍,卻也未曾阻止,隻因此人她認識,她便是當日偷鳳凰翎的那個宮婢。


    李貴妃身後,立即有一名年紀輕輕的宮婢上前,拿出一張繡帕,為李貴妃的裙擺上被抓過的痕跡拂去。


    李楨躬首抱拳,平靜道:「兒臣有失遠迎,還望母妃見諒!」


    見他這麽恭恭敬敬的模樣,李貴妃即便心裏再氣也不好意思發作了,當即道:「太子又何需如此多禮?」


    雙手微微一抬,欲將他扶起,手卻在快碰到李楨雙手之時,微微頓了一頓,長年的潔癖,迫使她不敢將手抬上前移動分毫,特別這個人還是李楨。


    不過,如今她既然要與李楨合作,自是別無他法,忍不了也得忍了,咬緊牙關,剛欲將他扶起之時,李楨卻自動將手放下了。


    她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不知貴妃娘娘前來所謂何事?」李楨望了李貴妃一眼,抬步跨入門檻,走於中央上方,衣袖往後一拂,坐下,手一抬,便又朝李貴妃道了個:「請!」


    李貴妃往迴走進幾步,朝一個空的座位緩緩坐下。


    「聽聞,前些日子太子在為東宮一個婢女煩心,所以,今日,本宮特地挑選了幾名美人過來,相信,並不比那個叫鳳長歌的宮婢有差半分。」


    李貴妃輕瞥了一眼身後站著的婢女,那宮婢馬上會意,連忙撫掌三聲,掌聲落地的瞬間,數幾名身著輕縷空薄衣的妙齡女子盈盈走了進來,至大殿中央行禮請安:「參見太子!」


    這些女子都是她在宮裏宮外,百裏挑一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別說男人了,就連女人看到也忍不住自慚形穢。


    自古人不風流枉少年,相信這李楨也定然如此。


    李貴妃頗有些得意的望了望自己的傑作,收迴視線,想去看看李楨是何反應,卻聽見上方哐當一聲,有什麽東西似瞬間被捏得粉碎。


    「殿下,你的手!」首席女宮慌張大叫一聲,連忙上前為他包紮,卻被李楨一個冰冷的眼神給生生製住。


    「兒臣恐怕要令貴妃娘娘失望了!」李楨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一字一句無情吐出。


    李貴妃身體一頓,卻是麵不改色。


    「長歌雖為一屆小小宮婢,卻是兒臣真心想要對她好的,又怎可跟這些人渾為一談?這些歌姬美則美矣,卻並不是兒臣想要的,她們哪來的,還是往哪兒送迴去吧!今日,兒臣就當未曾見過這些女子,也未曾見到過娘娘,兒臣還有事要辦,就不再陪著娘娘了!」李楨霍然起身,大步離去。


    長歌雖知這些話李楨是故意說給李貴妃聽,唇角卻仍是忍不住慢慢地揚起,輕抬步,已隨李楨而去。


    待那襲明黃的身影走遠,李貴妃身旁的宮婢抬步上前,冷冷道:「娘娘,您一片好心待他,這太子爺也太不識抬舉了!」


    「不!」李貴妃徐徐收迴視線,意味深長道:「這才是我想要的!」


    長歌剛穿牆踏入書房,便猛地撞上了一個僵硬似鐵的身體。


    隻聽耳畔傳來隱隱一道悶哼聲音。


    長歌抬眼,便見李楨正委屈地望著她,似在指責她又想對他做出什麽非份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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