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和凱撒躺在卡車後排,老唐手裏拿著步槍,時不時直起身子,觀察著窗外的情況。


    作為一個老江湖,老唐其實知道依靠卡車的防護,其實根本不需要有人守著,但那句話怎麽說的,得表現一下自己的用處,不然人家的錢不是白花了嗎?


    老唐知道這次雇傭自己的錢是安德出的,看在好友出錢的份上,老唐也隻能拿出些精力,給這次的雇主多些額外服務了。


    至於旁邊要求一起守夜的小金毛凱撒,老唐也沒有拒絕,在他看來本來就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不如讓這個富家子弟留下來陪自己說說話。


    “你不多睡會?”老唐看著旁邊睜著眼睛的凱撒,對方把椅子板正,定定地看著窗外,似乎在想些什麽。


    “不,今天睡夠了。”凱撒姣好的麵龐隱藏在黑暗中,外麵的燈光從車窗照下來,打在他金色的頭發上:“正好可以幫你看著。”


    老唐笑著搖搖頭,比劃了一下手裏的步槍:“我可是有槍的,不用你幫忙。”


    凱撒沒說什麽,隻是把窗子搖下來,讓外界溫柔的晚風灌入這狹窄的空間,凱撒很清楚,敵人或許還會找到自己一行人,那時候,老唐這個普通人便是最危險的那一個。


    作為一名巴哈姆特的牧師,凱撒覺得自己有義務保護那些受邪惡侵擾的普通人,於是主動請纓,留下來陪老唐。


    “反正也無聊,不如來聊聊天。”老唐也直起身子:“小金毛,你漢語說得比我都好,當年讀的不是國際學校吧。”


    老唐當年在華夏讀到小學,在東南沿海的一座小縣城裏讀書,那座縣城裏有個國際學校,是那些別人家的孩子讀書的地方,有好幾個小白人,小黑人讀書。


    “不,我和媽媽當時借助在一個單位大院裏,讀的是那個單位的子弟學校。”凱撒迴憶起童年的時光,北平有許多從各地來的人,也有許多的單位大院,如果算算時間,凱撒小時候應該算是大院子弟最後的輝煌。


    “當年我記得那個院子裏有個挺大的電影院,電影院旁邊的草叢裏有許多蛐蛐。”凱撒迴憶著:“到了下過雨的晚上,那些蛐蛐就會跳到電影院的台階上,我和那些朋友就會去抓。”


    如果讓凱撒選擇,他寧願待在北平那個狹小而溫馨的赫魯曉夫樓裏,而不是去意大利寬大卻冷清的加圖索莊園。


    聽到凱撒的話,老唐倒是有幾分詫異:“我記得華夏那邊對外國人管得蠻嚴的吧。”


    “我們家,”凱撒撓了撓頭,最後隻是敷衍地說道:“有些關係。”


    老唐見凱撒不願意說,也不多問,隻是接著說道:“那你父親呢,他是不是掙得不少。”


    凱撒的臉色閃過一絲尷尬與厭惡:“實際上我家的生意都是我叔叔在管,我父親是那種……”


    “花花公子?”老唐接話道:“還是敗家子?”


    “都是,”凱撒歎了口氣,在這樣的氛圍下,他也願意撕開一點偽裝:“他隻會享樂,把錢當流水一樣花出去,每個晚上換個男人或者女人。”


    “難怪你媽媽要帶著你出去,”老唐點了點頭:“往好的地方想嘛,我家裏比你更糟糕。”


    “你父親也喜歡和狗**?”凱撒毫不介意地透露了龐貝的小秘密,反正老唐這輩子也不會和加圖索家族有什麽交集,這種偷偷泄密的興奮感讓凱撒舔了舔嘴唇。


    “不,我沒家了,從我高中輟學的那時起,就和家裏斷了關係,”老唐拍了拍凱撒的肩膀:“家裏想讓我去當個牙醫或者工程師什麽的,但我更喜歡現在的生活。”


    “話說你媽媽怎麽樣了?”老唐問道,他看得出凱撒很愛他的母親。


    “離婚了,現在兩人隔著一個大洋,但我還是跟著我那個父親。”凱撒露出一絲羨慕:“要是我也能跟你一樣就好了。”


    “完全可以,你看你長得這麽壯實,肯定是當賞金獵人的一把好手。”老唐眼前一亮:“我等下給你個網站,咱們以後可以一起出任務什麽的。”


    “不,你不懂,其實意大利人和華夏人很像,重視家人。”凱撒移動著身子,光芒照在他的側臉上,如同博朗倫的油畫。


    “我厭惡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討厭那種家族的氛圍,但我又無法放下家族的事業與榮譽,我這樣說你明白嗎?”凱撒解釋道,他厭惡那個討厭的加圖索家族,但不得不承認,加圖索這些年在屠龍一事上有著極大的貢獻。


    凱撒不願否認那些前人做出的貢獻,但又無法把那些犧牲與榮耀與這個卑鄙的家族區分開,於是隻能持續著這樣不上不下的相處方式。


    “大概明白了,就好像我爹老是說要光宗耀祖,開枝散葉一樣,”老唐點起一根剛才買的煙:“不介意吧,抽煙?”


    “你隨意。”凱撒搖搖頭。


    “要我說你就不要想那麽多,愛咋咋地,”老唐抽了一口,將煙灰從窗戶抖出去:“現代社會了,一個人也能活得好。”


    說著,老唐也開始講起自己的故事,老唐這人與其他老老實實的華裔學霸不同,從小就不是個安生的家夥,來了米國後更是如此。


    “當年第一次來米國,那破小學給我幹傻了,”老唐說著當年剛來米國的情況:“各種設施那叫一個破,霸淩層出不窮,還有好些人涉毒。”


    “外麵幫派的人找學校裏大一點的孩子,在學校裏推薦麻草和紅豆。”老唐手舞足蹈地說道:“我一個華裔,長得又乖,那些人就瞅著找我要錢。”


    “他**的,國內孩子都是動手,再不濟上鋼管,”老唐談起當年的經曆,還是有些後怕:“這邊可是直接上槍的,你知道一個十歲的男孩被人用槍頂腦袋上是啥感覺嗎?”


    “後來我實在受不了了,就偷摸地搞了些錢,找到旁邊中學的幾個大哥,當了一陣他們的小弟,總算把那些霸淩我的人壓了下去。”


    老唐迴想到這裏,也歎了口氣:“所以說啊,我們這些人的苦,你這種公子哥可不會懂,後麵被家裏人逼得讀了高中,再也學不下去了,隻能出來打拚。”


    搖了搖頭,車內的氣氛變得有些憂傷,兩個人在剛才的氛圍中,不知不覺說出了自己埋在心裏的事情,老唐把抽完的煙屁股丟到車外,迴頭說道:


    “也別聊這種事情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給你講講當年我在熱帶雨林裏探索印加金字塔遺跡的故事唄。”


    說著,老唐講起了當年他受人之托,去南美洲的一處熱帶雨林冒險的故事。


    而在不遠處,一名執行部專員正在鎮子附近排查著可疑人員,突然,在他的身後,傳來了腳踩在石頭上發出的咯吱聲。


    執行部專員猛地迴頭,槍械下的手電筒照到了一個身穿黑袍的人,執行部專員立刻開口道:“發現可疑目標,位置****,****。”


    但出人意料的是,對講機內什麽迴音都沒有,甚至連電流經過發出的雜音都不曾出現。


    “該死,”專員立刻抬起槍口,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被束縛住了,手在不由自助地活動著,好像有了它自己的意誌一樣。


    在寂靜中,專員絕望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動了起來,先是放下手中的步槍,又掏出腰間的手槍,冰冷的槍口戳進自己柔軟的口腔,然後……


    啪!


    低沉的槍響在孤寂的環境中迴蕩著,裝了消音器的手槍發出短促而輕微的聲音,一條生命的逝去隻需要把一枚豌豆大小的銅粒加速到三百米每秒。


    而見到了這一切的黑衣人,隻是在兜帽的遮掩下,露出發黑的牙齦,興奮而病態地笑了。


    黑衣男人向著遠處燈火通明的鎮子走去,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標就在其中,而完成這件偉業,他便能由主教升格為神使,進一步光榮的進化。


    黑衣人穿過一片布滿枯樹的森林,踩著地上粗糲的石塊,走向那處卡車的停車場,敵人很聰明,他們丟掉了裝著定位器的車廂,但行動路線太過單一,隻要稍加推斷便能找到他們的位置。


    主教又一次露出病態的笑容,牽動著長出白色鱗片的臉頰,過量的進化藥龍脈早已傷害到了他的神經,讓他變成了不畏疼痛的恐怖兵器,在讓這個人愈發接近死侍的同時,也讓他愈發致命。


    在停車場昏暗的燈光中,一輛車頭破破爛爛的卡車停在那裏,這些不懂得進化的異端甚至沒有做出必要的遮掩,在主教看來,這是異端盲目的自大。


    老唐與凱撒聊著天,突然從窗戶裏看到了向車子摸過來的黑衣人,古怪的打扮讓老唐提起了警覺。


    “你在這裏呆著,”老唐背著槍,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我下去抽支煙。”


    老唐不想讓凱撒下車,在他看來,自己這個保鏢應該保護凱撒,說著,老唐打開車門,向著那個黑衣人走去。


    “老哥,你幹什麽的?”老唐走過去,看到了黑衣人病態的臉頰與皮膚上魚鱗狀的附著物:“要我幫你找醫生嗎?”


    主教看著麵前的男人,他知道老唐,一個喜愛冒險的賞金獵人,借著各種賞金任務,在世界各地亂跑,是卡塞爾學院派出來的煙霧彈。


    而教團的複仇,就先從這低賤的普通人開始吧。


    這樣想著,主教抬起了手臂,準備釋放出自己的言靈·阿拉克涅,這個言靈是言靈·蛇的上位,通過操縱生物電,進一步操縱敵人的肉體。


    因此,這個言靈才被冠以希臘神話中的被變成蜘蛛的女人阿拉克涅之名,那些電流如同蛛絲一般,困住與其為敵之人。


    現在,細微的生物電流順著主教的手臂發出,以一種既不符合歐姆定律也不符合焦耳定律的方式,進入老唐的肉體內,肆意操縱起老唐的神經。


    但主教在一瞬間就發現了不對勁,自己的言靈在麵前這個男人的體內顫抖著,那些細微的電流被一股龐大的偉力扔了迴來,帶著一個無比恐怖的信息:


    “凡人,安敢僭越!”


    那如洪鍾大呂版的聲音從主教的指尖一路衝到頭頂,在他的顱內爆炸,主教的身體猛地跪下,那長出鱗片的額頭砸在地上,流出黑紅色的鮮血。


    “臥槽,夥計你不要嚇我。”老唐嚇了一跳,本來以為麵前的人是什麽壞人,哪成想是個瘋子,還沒過年,就先給自己磕了一個。


    說著,老唐想要扶起對方,卻被人攔住了,凱撒站在旁邊,皺著眉頭看著趴在地上的男人,說道:“小心,說不定有問題。”


    “也是,我看應該是嗑藥了。”老唐收起手來:“臉上還有鱗片,應該是什麽皮膚病之類的。”


    “要不要報警?”老唐拿出手機,準備打911,但凱撒阻止了他。


    “好像有人來了。”凱撒阻止了老唐的動作,伴隨著兩人的交談,一輛印著聖伊麗莎白精神病院的救護車停在兩人麵前,下來兩個全副武裝的醫護人員,把那個披著黑衣的男人捆在擔架上。


    “你們沒事吧?”其中一個醫護人員問道:“這個病人吸*過量,又有傳染性皮膚病,千萬不要接觸他。”


    “沒有沒有,”老唐急忙擺擺手:“他這麽就倒了?”


    “癲癇,這幫癮君子就是這樣,要不是他家裏還有點錢,我們都不樂意收他。”說著,醫護人員將那人又捆緊了幾分,兩人合力將那人運上了車。


    “真是危險,還好有你。”老唐鬆了口氣,原本以為難纏的家夥原來是個腦子有洞的精神病患者。


    但凱撒卻滿腹狐疑,他很清楚,剛才那個男人是個即將死侍化的危險人物,但那樣的人,卻在老唐麵前一聲不吭地跪下了,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隨後,褲兜裏手機的震動打斷了凱撒的思緒,他打開手機,看到了上麵安德發來的消息:“不要緊張,剛才是我給羅納德的護身物品。”


    凱撒的疑慮被壓了下去,如果是安德先生出手,似乎也並不是不能接受的。


    “你在看什麽?”老唐問道。


    “不,沒什麽。”凱撒把手機收好:“隻是家裏發來的消息罷了。”


    另一邊,被束縛住的主教在車上失去了唿吸,他的身軀完好無損,但精神早已崩潰。


    “真夠大膽的,敢對青銅與火之王出手。”執行部的特別小隊交流著。


    “但似乎對方並未被喚醒?”


    “隻不過是條件反射罷了,就像被火燒到後的縮手反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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