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門有大張旗鼓恨不得連家都搬進錦衣衛的雲霞郡主,令王初一沒想到的是,此時此刻後門竟也停著一輛看似已經等候多時的馬車。


    馬車上還有一位熟人。


    “王大人如此神色匆匆,想必定有什麽要事。”


    趕車的馬夫正是前幾日在麗春院門口慷慨解囊的老人。


    那日馬車裏麵還有一位與雲霞郡主長得極為相似的女子,在蕭無忌的知會下,王初一才知道雲霞郡主除了作為當朝皇帝的兄長宋士頡之外,還有著一位同父同母的姐姐,也是當朝另外一位郡主,雲夢郡主。


    為這事兒王初一沒少跟蕭無忌鬥嘴,若非如此,當日裏在雲霞別苑中也不會鬧出一個大洋相。


    “哎呀,居然是齊道臨齊先生,這可真是巧啊。”王初一熟絡的上去打著招唿。但心中卻合計,這事兒恐怕不僅僅隻是個巧合那般。


    果然,這句話才說出口,便聽得馬車之內傳來一個女子聲音。


    “並非是巧,我與齊先生二人專門等候在此。”


    “等我做什麽?”


    王初一心中猜到幾分,卻仍是裝作迷糊。


    下一刻,馬車溫暖的門簾被掀開,探出一張冰霜女子的臉,淡淡說道:“以王大人的聰明,不難猜到我是為我妹妹的事情而來,原本我也沒想到妹妹口中的小毛賊會是王大人你,現在看來這件事情一定是一場誤會,不過如今我妹妹執著於拜王大人為師,我這妹妹自小被慣壞了,之前我已叮囑她不要出宮,但在她幾位師父的照看之下,仍是沒攔住,想必王大人也能看出來雲霞是那種打定了主意便不會輕易更改的人,所以,還請王大人多多關照,就當是為上次麗春院解圍之事,王大人幫我這個忙。”


    王初一倒是沒想到這在宮裏名聲不俗,傳聞詩詞歌畫無一不精的雲夢郡主居然來的如此直接,竟還又提出上次麗春院的事情。


    若是換成俗世中其他女子,不說提到麗春院這三個字,便是沾染一些男歡女愛的事兒都鐵定羞的抬不起頭,可到了雲夢郡主這裏,竟麵不改色的說了出來。


    當下不由得多看了麵前馬車上這女子的臉一眼,眼裏帶著三分驚訝,七分異樣神色。


    卻不知這目光落在雲夢郡主眼裏,不免有些厭惡,但仍是掩飾的很好。


    隨後打了個哈哈道:“自然,那是自然,連郡主你都開了這個口,本大人豈有不從之理?不過話說迴來,上次的事情還未謝過郡主,本來還尋思著什麽時候請郡主吃頓飯,沒想到今天居然在這裏碰到了,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一旁聽的糊裏糊塗的武二因為怕誤了大事,又因為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麵前這女子身份不一般,便故意咳嗽一聲低聲說道:“天色不早了。”


    王初一斜了一眼武二沒好氣道:“本大人需要你提醒?沒看見我正跟郡主說話嗎?你插什麽嘴?”


    武二心中憤怒,但想起不久之前出手狠辣的王初一,便不由得下意識摸了摸包紮的大腿,依舊還在隱隱作痛,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吃飯我看就不必了,畢竟王大人公務繁忙,隻要王大人記住答應我的事情就行,齊先生,我們走。”


    馬車車輪碾著厚厚積雪緩緩離去。


    馬車內的女子再未看王初一一眼。


    這讓王初一心裏有些不痛快。


    喃喃道:“難不成還以為本大人居心不良不成?這可是第二次被拒絕。”


    一旁武二見狀,沒忍住幸災樂禍道:“就你這般好像要吃了人的目光,換做我是女人我……”


    一句話還沒說完。


    “嗯?”


    目光看向遠遠離去馬車的王初一別過頭眯了眯眼。


    武二見風使舵嘿嘿一笑道:“我若是女人,恨不得把我家裏的所有女人拉上一起赴宴。”


    ……


    整裝待發的馬車隊毫無阻攔的出了城。


    這其中除了依舊被派遣守城檢查的老王功勞外,最大的還是因為這行車隊的馬車裏裝的盡是一些散貨,並無任何可疑的東西。


    當王初一始終混在武二身後一言不發迴到楊柳莊時候,赫然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楊柳莊之內竟還有另外一支早已迴來的馬車隊伍,至於這支隊伍上所裝的東西,倒是讓王初一原本已經平靜的心再起波瀾。


    隻見這車隊裝的密密麻麻全是精鐵。


    是用作打造兵器的原材料。


    原來,清晨時分出發的並不僅僅隻是青竹娘一支隊伍,青竹娘的隊伍不過是吸引人注意,掩人耳目罷了。


    王初一在得知真實情況後,一腳將武二踹了一個屁滾尿流。


    怒道:“你大爺的,為什麽不早說?”


    已完全被王初一吃的死死的武二憤憤道:“你不是也沒問嗎?更何況縱然知道又如何?這支車隊又不是進京,如果在京城裏大肆收集這麽多精鐵,豈不早就被你們錦衣衛給盯上了?運送這支車隊的人都是薛老板最信得過的人,你以為你能混的進去?”


    聽到這裏,王初一憤怒消了一大半。


    在嚴刑逼供之下,又從武二身上探聽到了一些秘密。


    青竹娘並非是楊柳莊的嫡係,就連武二都很少見到,猜測應該是楊柳莊的客卿,畢竟薛老板出手闊綽,可是籠絡了不少江湖中的奇人異士,類似黃拜佛這樣成名已久的高手都有好幾個。


    暫時還是扮做火夫的王初一仍舊屈居在囚室之內,隻是這時候,一同關押進來的火夫們對王初一,已多了許多別樣情緒。


    尤其之前有過饅頭恩情的瘦弱老頭兒。


    “命真大,這樣都死不了。”


    “怎的?我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那倒不是,活下來最好,活下來沒準兒將來還有機會出去,如果那時候我已經死了的話,還能替我家裏帶個口信兒。”老人靠在潮濕的牆壁上感歎道:“我可不想死了都沒人知道,有個口信兒最起碼死了以後家裏人逢年過節還能給我燒點兒紙錢,最好是燒最名貴的紙錢,這玩意兒在陰間說不定都要值錢一些。”


    聽到這裏,王初一差點沒被這老頭兒逗樂嗬。


    忍住笑意道:“難不成人紙錢也分好壞?”


    老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沒好氣道:“一看你就是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紙也分很多種,最不值錢的是草紙,以及最值錢的是蘭紙,後者極為稀有,一年都出不了幾張,京城隻有一家,就是我家。”


    蘭紙?


    聽到這裏,王初一心中猛然咯噔一下,迅速問道:“淡藍色的紙?”


    老頭兒冷哼一聲。


    “那是外人的說法,其實是蘭花的蘭,並非藍色的藍,隻不過這紙極為名貴,乃是用蘭花草漿混和上好的木料製作而成,成品成淡藍色,如此一來才被人說成是藍紙。”


    “老小子。”


    王初一興奮之下,冷不丁在老人肩膀猛拍了一下,差點沒把骨瘦如柴的老頭兒拍散了架。


    “我他娘的還以為你全家都死了呢,沒想到居然在這裏碰到了你,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被這一巴掌拍的眼冒金星的老頭兒憤怒道:“你全家才都死了。”


    “消消氣,消消氣。”


    心情大好的王初一笑著安慰。


    又說道:“知道你還活著就好了,正好有很多事情要問你。”


    見王初一如此諂媚,老人怒氣也笑了幾分,施施然道:“雖說你我素不相識,不過看在你小子還算仗義,肯讓饅頭的情分下,你想問我什麽盡管問。”


    “想問問你,你家的蘭紙都有什麽人買過?”


    “這我可真想不起來了。”


    老人撓了撓散亂的頭發。


    “雖說這紙名貴,不過京城之中買得起的卻是大有人在,不過話說迴來,能買是真,卻也不是經常買,畢竟誰都不會大方到隨意使用這種紙,讓我好好想想……”


    老人如數家常一般洋洋灑灑道出了幾個人,但可惜都是京城中的顯貴,根本沒有可能跟賊祖宗司空探囊扯上關係。


    難不成是老頭兒被關進這裏來的這幾個月司空探囊去買的蘭紙?


    眼見即將得到新線索,卻又一無所獲,王初一歎氣道:“我要找的人都不在裏麵,再仔細想想,還有沒有其他人從你手上買過這種紙。”


    囚室潮濕,雖有火把照明,卻依舊冰冷。


    王初一有內功護體還好,不懼寒冷,可落到了囚室裏的這些火夫這裏,則沒有那麽舒坦了。


    好幾個火夫許是感染風寒,時不時發出陣陣咳嗽。


    正在王初一琢磨有沒有什麽法子能讓老人快速想起來的時候,聽見火夫們咳嗽聲的老頭兒陡然眼前一亮。


    “對啊,咳嗽,我怎麽就沒想到呢,差點把這事兒搞忘了。”


    王初一趕緊問道:“老頭兒,想起什麽來了?”


    老人連忙道:“還是這咳嗽聲提醒了我,半年之前還有另外一個人來過我家買過蘭紙,那天是深夜……”


    老人如同陷入迴憶一般目光深邃,自言自語道:“應該是初秋的時候,本來已經準備關門了,卻突然來了一抬轎子,轎子裏麵的人點名要蘭紙,不過卻始終沒有下來,隔著轎子門簾,我隻能聽到那個男人陣陣的咳嗽聲,以及那人很白,伸出手接紙的時候我瞧見了他的手,就這些……”


    “沒了?”


    王初一問道。


    老人搖搖頭。


    “沒了。”


    “這可真是……”


    王初一無比頭疼道:“還真他娘的是線索。”


    不過眼下看來,這個坐在轎子裏咳嗽的男人,八成就是司空探囊。


    又問了一些老人無關緊要的問題,武二再度打開了囚室的門,冷冷說道:“開工了。”


    王初一跟在其中不動聲色,卻被武二攔了下來。


    “你稍微等等,有人要見你。”


    王初一心中咯噔一下,看向武二的目光帶著幾分冷意道:“你出賣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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