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王府裏不乏貌美身嬌的侍女,景劭聰為何會獨寵英兒一個醜八怪。

    集玉居的下人對此諱莫如深,她什麽閑言也沒有聽說。

    景劭聰對英兒的寵,是那種疼到骨子裏的,林緗綺發現,他們之間的感情有著生死不逾執子之手與之偕老的深厚。

    英兒有時冷有時熱讓人捉摸不定,行事有些小家子氣,不過,集玉居所有人都對她敬畏有加。

    景劭聰沒有上朝議政的權力,空掛著王爺之名,每日或到敏王府看望臥床不起的弟弟,或進宮向昭帝請安,餘之時間就是呆在集玉閣與英兒說話聽英兒唱曲。

    七天過去,林緗綺隻能遠遠看到他和英兒恩愛相偎的身影,卻近不了半步。

    兩個妹妹還等著自己解救,沒有時間慢慢耗下去。

    這一晚,英兒坐在院子秋千上唱小曲時,林緗綺沒等吩咐,在自己屋裏擺好瑤琴伴奏起來。

    歌聲清甜,琴聲悠悠,相益得彰。

    一曲畢,景劭聰沒派人來傳她,林緗綺也沒急著前去露臉。

    其後幾天,隻要英兒開口唱曲,林緗綺就彈琴伴奏。

    第一天她沒加媚意在琴音裏,第二天便開始使上媚殺術,一天一天逐漸加重誘惑的魔魅。

    她沒有看到景劭聰的反應,但是小曲響起的時候越來越多時,林緗綺知道,景劭聰應是有所意動了。

    這一晚夜深時,柔婉的小調突然響起,林緗綺從小調中聽到悲淒的哀意時,心中閃過不忍,咬了咬牙,她披衣起身,伴著小調又彈起瑤琴。

    瑤琴的起音不高,柔軟綿長,開始是置身馥鬱的花海間,漸漸來到春深人靜的空山,嫋嫋花香裏蝶兒翩飛起舞,雌蝶棲到粉嫩的花蕊間,雄蝶停了過去,尾部觸上欲相交纏到一處。

    雌蝶撲扇著柔軟靈活的翅膀,身體微顫,透著要動不動的誘惑,欲拒還迎。

    雄蝶緊纏不舍,雌蝶漸漸綿軟無力,任雄蝶為所欲為,情濃意稠偷香於花叢間,雅態芳情弄絮在絲縷裏,無比契合經久不停……

    英兒柔媚的調子帶了破碎的泣音,林緗綺強作不聞,曲調漸次密集,雌雄雙蝶到了極樂之處,香氣越來越濃,蝶兒不見了,纏綿的琴音裏走出一個細腰豐乳的女子,女子嚶嚀了聲,臉上現出一個飄渺的淺笑,纖手半扯開絲繡衣領,盛邀強健的男人撫摸她細滑的肌膚綿軟的腰肢,還有……還有微微潤濕的飽滿的山峰。

    英兒的小調霎地停了,哇地一聲淒厲的痛哭響起,哭聲裏還有哀憐的求懇:“王爺,王爺你別去行不行……”

    沒有男人的說話聲,林緗綺站了起來飛快地穿衣,穿得整整齊齊,發髻來不及梳,隻拿了一條綢帶鬆鬆紮住。

    容顏媚而不妖,意態風流卻不下流,粘住男人不能隻讓男人想得到身體,最重要的是擄獲男人的心,讓他身心靠攏愛你敬你如女神。

    風月扇最後一個要訣——媚之上者是為王。

    門外響起腳步聲,有些沉重,卻不急促。

    好像有哪裏不對?腦子裏還沒理清,林緗綺已下意識作出反應,她快步退迴琴凳邊,伏到瑤琴上低低哭了起來。

    腳步聲來到門邊停住,林緗綺理清不對的地方了。

    景劭聰若是給她的琴音擾亂了心神,此時前來定會是迫不及待情迷意亂難以自控,可他的腳步聲雖沉重,卻不亂,顯然隻是有些被迷惑,卻沒有被引誘得動情失魄。

    沒動情他來做什麽?

    林緗綺感到殺意,腦子快速地轉動一遍後,她哭著低叫起玉郎,傷情裏帶了梨花著雨的嬌憐。

    腳步聲離開了,林緗綺緩緩住了哭,隻覺得遍體生寒,渾身衣裳濕漉漉的。

    她感覺到,自己方才一個應對不慎,便會被景劭聰處死。

    敦王妃提供的資料裏英兒是個乞兒,景劭聰偶然聽到她的歌聲甚喜,就把她帶迴王府中,而後為她歌聲所迷,獨寵偏寵眼裏再無旁人。

    不可能這麽簡單。景劭聰看起來不是好色貪歡之人,何況英兒也沒美色可圖。

    從敦王妃口中了解不到自己想要的,林緗綺悄悄傳了消息迴閬寰閣,托閬寰閣調查她想要的。

    上午傳出口訊,下午資料便到了林緗綺手裏。

    資料介紹得分外詳盡,像是當事人口述的一般。

    一個字一個字看完後,林緗綺癡了。

    至情至性至真!景劭聰是一個癡情不悔的多情男子。

    敦王妃沒有說實話,英兒不隻是景劭聰街頭偶遇的乞兒,而是自小服侍景劭聰的一個宮女,景劭聰十六歲時內廷司安排司寢宮女教導情事,景劭聰要了英兒。

    景劭聰後來與英兒兩情甚篤,但英兒出身卑微,景劭聰貴為皇長子,且先前便已定下敦王妃,親事無可更改。

    景劭聰違心娶了

    敦王妃,他的性情仁弱木訥,卻頗重情,婚後對英兒仍是濃情蜜意。

    敦王妃心有不懣人之常情,可她的行事委實惡毒,她在英兒迴家探親時,命人放火燒了英兒家。

    英兒恐怖的一張臉是被火燒傷的,英兒家人皆被燒死,她僥幸從火海裏逃生,容顏盡毀羞於迴到景劭聰身邊,又身無分文隻好街頭賣唱求乞謀生。

    景劭聰聽出她的聲音,沒有嫌棄她成了醜八怪,把她帶迴府加倍疼惜寵愛。

    他查出是自己王妃害了英兒一家,去向皇帝陳情要求休妻,卻被皇帝狠斥了一番。

    敦王妃娘家頗有勢,景劭聰空有王爺之名卻無法為英兒報仇,唯一能做的是冷落了敦王妃,一步不進她的院子。

    任何女子都不想與人共同分享自己的男人,敦王妃排斥英兒林緗綺無話可說,她隻是很同情景劭聰和英兒。

    這任務怎麽完成?

    昨晚她使出渾身解數沒有迷惑住景劭聰,顯然景劭聰就是苻卿書說的那種情有獨鍾不受媚殺影響之人。

    迷惑不了用無中生有嫁禍離間等等招數亦可,雖然景劭聰怕敦王妃再次加害英兒嚴守密防,機會卻總是有的。

    隻是,真要用肮髒的手段拆散一對有情人嗎?林緗綺陷入矛盾中。

    12.濃豔疏香意纏綿

    林緗綺未能拿定主意,英兒卻招她前去說話。

    “王爺這幾日對你的琴音著迷失魂,我誤會了,還以為你是要誘惑王爺。”英兒有些赧顏,說話比後園見到時溫和多了。“聽王爺說,你在忍淚飲泣思念你的玉郎,有何難處和我說,我可以幫你。”

    進展陷入僵局不若以退為進,林緗綺心生一計,惶恐地道:“奴婢的玉郎生前最喜歡聽我唱曲,奴婢唱曲他伴奏,聽到姑娘唱曲,心有所感而發,讓姑娘誤會,罪該萬死。”

    “生前?你的玉郎已經死了?”英兒驚訝地問道。

    林緗綺垂首輕點了點頭,低聲道:“我心中隻有玉郎,姑娘見疑,那就把我打一頓罵一頓攆出集玉居吧。”

    “那王妃會不會為難你?”英兒麵有不忍之色,言語卻允可之意甚明。

    英兒又惋惜了幾句,隨即招來秦姑姑讓秦姑姑把林緗綺送到敦王妃處。

    “你和王妃娘娘說,我見這丫頭甚是玲瓏,送去服侍她。”

    “閬寰閣怎麽派你這麽沒用的人來。”敦王

    妃看著林緗綺嫌惡地道,不隻嫌憎,還焦躁不已。

    才十日工夫,她當這是一句話能解決的事麽?林緗綺不解,敦王妃也是大家族出身,怎地這般沉不住氣?

    “娘娘,王爺對英兒姑娘一片癡心,所謂欲速則不達,王爺已關注奴婢,奴婢若在他跟前晃悠著,他怕有負英兒姑娘,反而不會動心,突然不見了……”

    “行了不用說許多,你的意思就是欲擒故縱吧?”敦王妃很粗暴地打斷林緗綺的話,道:“你就留在我身邊服侍,希望如你所言,王爺對你動了心整治死那個狐狸精。”

    “是。”林緗綺應下,心中對敦王妃的飛揚跋扈感到很反感。

    敦王妃跟前侍候的人也不少,林緗綺插不上手,敦王妃也沒有要讓她做事。

    林緗綺在院外站了一下午後,心頭的疑惑越來越重。

    敦王妃性喜奢華,飲食當膾精膾細奢侈無比才對,可看她的晚膳,卻極是清淡,一點油葷不見。

    晚膳後侍女端進去梅子和李子,撤下來的卻是空盤,林緗綺心頭格噔了一下。

    綠綺比她小三歲,紫綺小了四歲,蘇蔓懷胎時的事依稀記得,有一迴她懵懵懂懂要了一粒梅子吃,給酸得皺眉,她爹滿麵喜色道那是她娘要給她添妹妹弟弟了。

    害喜婦人怕葷喜酸,敦王妃難道?林緗綺腦子裏嗡嗡響驚得整個人愣住。

    敦王妃偷人懷上野種了,想把肚裏的孩子安到敦王身上,因而才那麽急切?

    若真是如此,她等不得,必定不會隻有要自己勾引景劭聰這一步棋,應該還有暗棋。

    會是什麽暗棋?林緗綺凝神思索。

    聽得後日是皇後忌日,景劭聰和敦王妃要一起在佛堂跪禮齋戒一天時,林緗綺心髒突地一跳。

    敦王妃平日見景劭聰一麵都難,皇後忌日她身為正妃景劭聰隻能帶她一同跪禮,她的暗棋想必要在這一日發動。

    她委托閬寰閣,怕隻是掩人耳目,真正有用的是那步暗棋,那必定是置英兒於死地,且讓景劭聰與她行夫妻之事給她肚裏的孩子正名的一步棋。

    要不要對景劭聰示警?林緗綺猶豫難決。

    英兒死了,敦王妃自然要做出是自己辦成事的樣子酬謝閬寰閣,任務就算完成了。

    可是,這般助紂為虐,自己和禽獸一樣的杜威有什麽區別?

    林緗綺猶豫間,景劭聰命秦

    姑姑來帶她迴集玉閣。

    集玉閣裏麵不平靜,景劭聰和英兒姑娘為了林緗綺吵起來了。

    秦姑姑帶了林緗綺來到廳外,停得一停,往裏呶了呶嘴,低聲道:“你等裏麵吵完了再進去向王爺請安,老奴先避一避去。”

    “英兒,我隻是同情她,她留在那邊怕是性命不保。”

    “那也別把她留在集玉居,我看著丁翌人品不錯,跟她年貌也相當,你把她賜給丁翌吧。”

    “人家心有所屬,此時提親事是強人所難。”

    “我不安心,你從來沒關心過任一個女孩子。”

    “那……我把她送到二弟府裏去,這總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聲音細了下去,變成低語昵喃,林緗綺有些羨慕有些為難,能不能留在敦王府完成任務就在這一瞬間。

    若是想留在敦王府,她現在就自殘弄出傷來,景劭聰仁善,必會讓她養好傷再走。

    等她養好傷,敦王妃那裏已事成,她不用勾引景劭聰,任務也完成了。

    林緗綺拔下頭上的銀簪,猶豫著,心裏拉鋸得厲害,許久沒往手背上劃。

    做事還是得講點良心,林緗綺把銀簪插迴發髻微微笑了。

    “來了很久了嗎?”溫和的聲音響起,一襲青衫進入林緗綺的眼簾,景劭聰俊麵含笑站在林緗綺麵前。“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去我二皇弟府上,我二皇弟府裏沒有王妃侍寵,你在他那邊比在這邊更得安寧。”

    林緗綺行禮道謝,深吸了口氣,低聲對景劭聰道:“奴婢有一事提醒王爺,這兩日小心著意些。”

    林緗綺心中還拿不準景劭聰肯不肯相信她,不料景劭聰卻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把她拉到長廊一角,小聲道:“你知道什麽?都跟我說。”

    “奴婢隻是猜測。”林緗綺有些為難。

    “猜測也隻管大膽說。”景劭聰鼓勵地看她,道:“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信你。”

    他的眼眸純黑清澈,額頭光潔飽滿,臉部的線條清俊柔和,不知為何林緗綺心中浮起疼惜的感覺。

    即便不是刻意要討好他和他攀上關係尋求他的幫助,她也不忍這個癡情純善的男人失去英兒,陪著一個心如蛇蠍的女人,養著野男人的孩子。

    “王爺,你明日給蜂踅了,頭臉青腫,後日皇後娘娘齋戒時找一個人扮成你與王妃一起進佛堂,

    帶了英兒姑娘暫避,安排一人假成英兒姑娘睡到她的床上……”林緗綺小聲說著計劃,景劭聰眼睛明亮聽著。

    林緗綺想,敦王妃的計劃,不外是讓英兒與人有染,讓景劭聰跟她有了夫妻之事,雖不知具體行動,然行動時間定是在齋戒那日,隻要景劭聰和英兒都沒在她圈套中,她的計劃便會落空。

    景劭聰再適時揭開她已害喜的事實,這王妃即便不休離,也隻能去庵寺吃齋度日了。

    “王妃害沒害喜隻是奴婢的猜測,王爺明日先別說開,隻是以王妃受驚為名請太醫給她診脈。”

    “我懂的。”景劭聰衝林緗綺長揖到地。

    林緗綺猜對了,翌日假敦王陪著敦王妃進佛堂紅半個時辰後,敦王妃身邊的管事姑姑就帶了人衝進集玉居要搜查,道王妃心愛的小貓咪不見了。

    景劭聰不在,集玉居的人攔不住,那管事姑姑徑自帶了人衝進裏麵房間後隨即大喊偷人養漢什麽的,林緗綺跟著眾人進去看熱鬧,景劭聰安排假冒英兒的那女子得過囑咐,用被子蒙著臉隻作羞窘無地自容之態不讓人看到她的頭臉,床上一個光裸著的男人則不停求饒,說是英兒勾引的他約他前來的。

    “這事得等王爺親下決斷,你們守著,我去請王爺王妃。”那管事姑姑強闖進英兒房中時可沒給英兒半分麵子,此時滿麵得意捉奸在床了,卻又假裝為難。

    林緗綺暗笑,這時佛堂那邊,敦王妃大約正與那個假王爺濃情吧,敦王妃打的主意想必是最好能與景劭聰做了夫妻之事,若不能,就在眾人麵前現了歡好情狀,讓景劭聰有口難言。

    這管事姑姑到了佛堂前,定會先請示,得敦王妃示下再相機行事。

    林緗綺隨著眾人一起往佛堂而去。

    佛堂那邊靜悄悄的,敦王妃髻發鬆散,假冒敦王的那個侍衛卻不見了。

    林緗綺暗讚,敦王妃真機警,大約是發現有人假冒景劭聰,當機立斷讓人把假冒之人拖走了。

    除了這個意外,後麵的事跟林緗綺預想的一般,敦王妃聽說英兒偷人,不跪禮了,帶了人趕去集玉居,卻在集玉居門口遇上景劭聰和英兒。

    英兒房中的那個男人被敦王妃當場以誣攀構陷英兒為名命人杖死,景劭聰隨即又以敦王妃這日辛苦受驚為由,命太醫給她診脈請安。

    景劭聰當天進了一趟皇宮,迴府不久,敦王妃娘家來人接她迴府,兩日後敦王妃在娘家突發急疾身亡。

    委托人死了,這宗受托也便取消,閬寰閣傳了消息讓林緗綺迴去。

    奴籍身份是無中生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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