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近傍晚,華燈初上,璀璨的爍光燎原般亮起,籠罩在夜幕降臨,欲望破繭而出的上海灘上。福熙路上早已是車水馬龍,流注於富貴之門。整個街道上的人無不促足觀視,霓虹把它點燃,仿若披上金絲亮甲,富貴門的整棟樓都閃爍著奪人的光芒。

    時已六點,富貴門周邊的街道已被強行斷下,隻允許參會之人進入。與其說是黑道人物的商議大會,不如說是整個上海灘為之動撼的巔峰聚事。一輛輛華貴鋥亮的汽車在領班的引導下有條不紊入停,貴人們下了車便踏上了一路鋪進金色大殿的紅色地毯上,雙邊的侍應站了一排,一律躬著身子,致以敬禮。

    戎爺來的比較晚,但這也正是為了顯示他錦豐洋行的架子,因為無論他來的多晚,最為尊貴的停車位仍舊是他的。

    車剛停穩,卻見安慶生協著他的寶貝女兒,緩步而上。後麵浩浩蕩蕩跟了一群穿著青色褂子的浩幫兄弟,擺足了他黑幫的架勢。見著戎爺的人馬下來,他也並不偏睨,倒是身邊的安曉芸瞅見戎莫芯,有一些興奮。

    “莫芯,怎麽你也來了?!”

    戎莫芯莞而一笑,點了點頭,便別過臉去。安曉芸見她隻笑不語,心中有些不快,轉過腦袋便跟著父親進了門。

    “這個安小姐當真是傲慢。”戎爺眯了眯眼,低聲道,“以後莫芯,你也少跟這樣的女子打交道,安慶生那樣的老狐狸,生的出怎樣好的女兒。”

    說罷,戎爺莫芯一行人便也隨之進了門。

    侯門的司儀一一報過來客的名頭,身後的一行整裝打扮的隨從便各自認了自己今晚的主子,勇義之會上,從頭到尾都必須把主子各項事宜安排妥當。不僅如此,偌大的前廳裏,隨處都是等候差遣的仆人,到了這,一切都不必擔心,一切都自有人為你打點。

    戎爺走在最前方,一路都遇有熟人,紛紛短短攀說。滿是人潮的前廳裏,好不熱鬧,隻是卻不顯繁亂,倒是有條不紊的很。

    “哇……”戎莫芯屬大家碧玉型,並未來過富貴門,即使是見過不少大排場的錦豐二小姐,也不免為此奢華氣派的場景而動容。

    眼睛骨碌骨碌的轉著,她興奮的拉了拉身邊的沁心。

    “沁心,你看!真的好豪華!”

    四處金裝鑲裹,琉璃亮鋥,踩在拋光的大理黑玉石上,整個人仿若陷入了繁華夢旅。

    戎沁心把墨鏡放低,微微把氈帽提上,如此一來,這奢華之景便統統收入眼中。雖然,自己隻是在富貴門的門口待過,但怎麽也沒想到裏麵居然是如此寬敞富綽,看來林作岩真不是一般的有錢啊。戎洛舟一見沁心把帽簷拉上,便湊上前去又給拉了下來。

    “要戴就戴好。”眼中有著溫溫的灼急,沁心得令,深深望了一眼洛舟,便乖巧的把墨鏡也擋上。

    隻是此刻步步前行的一行人,卻全部落在了某個男子別味的視線裏。站在二樓邊攔的他,黑發毅然,目光灼灼的鎖在那個一襲長袍男裝的人兒身上。當洛舟親密的為其拉低氈帽的時候,男子的手不自禁的擰緊,劍眉輕蹙。

    “平西。”淡淡啟聲,身後的男子一步向前。

    “在,岩哥。”

    “待七點之時,就把大門鎖上,其他的出路口一律封緊,派人把守。”字縷清淡,林作岩嘴角邪魅勾起,眼光卻始終不曾從樓下穿堂而過的戎沁心身上偏走。

    “平西知道。”

    說罷平西便不動生色的退了下去。林作岩卻突的目光溫綿,凝視那個小小的身影,覺得心裏的某處變的不在悶疼。

    隻是看著她,內心的空虛就仿若被填充滿滿,令他十分詫異。

    今天要鎖住的不僅是這浩蕩的千餘人勢,也要鎖住這個此時仍毫不知情的人兒。

    這一次,你插翅難飛。

    ——

    富貴大廳之內,這裏麵積十分廣綽,本就是宴會的歌廳。無數富賈商豪,名家政客都曾在這裏享受大賭歡暢後的閑暇愜意。如此,為勇義之會特地重新布置的富貴大廳,更是豔煞驚人。

    場地乃正圓型,坐位的排設自然也是呈同心圓的模式。此時已接近七點,到來的賓客紛紛入座,像是等待一場終極盛宴,無不顯露期待的神情。

    隻是浩幫和富貴門的爭奪,其餘之人均是來觀賞助威的。誰是誰的人,誰是誰的靠山,從座位的編排上就能一覽知曉。

    “戎爺這邊請。”尾隨的侍從一路引導,把錦豐當家的一行人安排在最為顯眼,最為尊貴的位置上。

    “恩。”戎爺自是很滿意的坐下,後麵的洛舟和莫芯也一一得應坐下,就隻剩下戎沁心並無安排。

    她本就是隨從身份,自然是要跟著戎爺的手下站作一旁。但莫芯和洛舟自然不依了,洛舟不好多說,莫芯卻癟著嘴說到:“怎麽沒有沁心的位置?”

    “怎麽會有她的位置?”戎爺反問,“雖是和你相處甚好,但怎麽也是個下人,並沒有資格坐下。”

    洛舟一驚,目光焦急的掃到沁心身上。如果她不在這,隨著下人站的那麽遠,怎麽能讓他放心?

    “爸爸,沁心雖是在戎家幫忙,但和莫芯與我都是有交情的,並不是下人。”顧不得什麽不妥,洛舟開口求應。戎老爺目光一深,眼神瞟了一眼此刻有些無措的戎沁心,淡淡道:“坐在這裏都是有頭有臉,有身家的。我是答應她可以隨著莫芯來,但可沒提高她的身份。”冷哼一句,戎爺望迴洛舟,“別得寸進尺,洛舟,你別當我什麽都不知道。”

    手上一緊,洛舟更是大驚失色。

    莫芯忙拉了拉洛舟的袖襟,偷偷湊個嘴去:“哥哥,別惹爸爸了,看樣子他是知道你喜歡沁心了!”

    洛舟眼神一深,偏首望著莫芯。

    “他能答應我帶沁心來,說明他並不隻當她是下人的。哥哥,一步一步來。”字字落進洛舟的耳畔,莫芯的意思是父親已經知道自己和沁心的關係,並且似乎真的不排斥自己和她交往。

    但是,沁心的身份不明,來曆不明,憑著父親的性子,不可能這麽輕易讓自己和她深入交往。他本是想找個機會,好好和父親攤牌,隻是,現在的情形卻好像被父親給捷足先登了。

    他真的是不介意沁心的存在麽?

    這個所謂的‘別以為什麽都不知道’,的確是莫芯指的意思麽?

    還是……別有用意?

    “這位先生,後麵請。”看著戎家的人似乎正式決定了沁心的仆從身份,他指出一條道來,把沁心引走。

    戎沁心心中並不是介意仆從的身份,隻是隱隱的她也開始覺得有些異樣。留戀的望了一眼洛舟焦急擔憂的神色,她故作鎮定的眨了一隻眼,打了打氣。

    別擔心,洛舟。

    她的眼神,他自然讀的懂,隻是七上八下的心卻怎麽也拿不定。而正是此是,七點已到,正牆上懸掛的碩大圓盤形鍾擺,發出震撼的嗡嗡聲,其意肅穆。

    富貴門的大門,鄭重雙閉。

    二樓的男子笑意更濃,甚至帶著無盡的期盼。

    與其說期盼這盛世之典,到不如說,期盼那個人從此將塞滿他的懷抱。

    ——

    戎沁心和其他幾個戎爺的手下跟著前麵始終微笑的侍從一路穿行。盯著他黑色禮裝的背影,沁心心中卻陣陣搗鼓。她不明白,這種毫無由來的不安因何而致,她如今可是喬裝變扮,完全顛覆了自己從前的所有形象。兩撇八字胡赫然顯示他的男性身份,不僅如此,她甚至盡量讓自己的行為姿態趨近男子。

    “怎麽要走這麽遠?!”她驚詫,難道她不是應該和站在大廳內,靠著牆壁圍作一圈的男子們一樣麽?

    心中的不安更甚。

    “這位先生,站在那裏的都是黑道上的人,你們是戎爺的手下,自然有貴賓室給你們享用,不必擔心。”機械的說著,他繼續走。

    雖然,這些理由毫無挑剔,但心中那種隱隱的感覺卻倏然騰躍。

    這便是——被算計著的感覺。

    長廊之上,一行人規矩前行,隻是突然前方來了一批浩蕩人群。戎沁心抬眼一看,唿吸頓時屏住了。

    林作岩!

    一身黑色西服,外皮黑絨大衣,整個人邪逸之極。黑發隨著大步而輕揚,深邃的潭目不偏不移,嘴角冷冷的居然還噙著一絲笑意,令沁心不寒而栗。

    身後尾隨著一排漠然神情的黑衣男子,各各神態嚴肅。一行人穿然而過,帶過一片生風。

    戎沁心按耐住顫栗的感覺,眼神並不望林作岩身上瞟去,陰著臉和其他人一樣依舊前行。

    前麵的侍從一見林作岩,立刻停了下來,躬身喚到。

    “林公子好。”

    林作岩並不多視,隻是淡淡掃了一眼。

    “這些是什麽人?”

    侍從仍不抬首,規矩迴答:“這是戎爺的手下,小的正安排他們前去貴賓室安頓。”

    林作岩得語,眼神便刷然掃過戎沁心一行人,目光落在沁心身上時,她簌的把頭低下,做賊心虛。林作岩的眉輕輕一挑,眼神掃蕩而過,並未有異樣。

    隻是那抹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隻有他自己知曉。

    “恩,戎爺的人要好生禮待。”

    於是,便又走繼續走過,戎沁心一聽,心徒的放下。還好,還好,他看不出來。

    哈哈!

    人愈行愈遠,林作岩卻突然轉身,目光炯然的鎖著那抹身姿。

    “你,過來。”

    他一喚,身旁的一男子上前聽命。

    “追上前麵的人,把那個穿灰色長袍,戴墨鏡的人送到我房裏來。”

    男子一頓,抬眸問到:“岩哥,不去主持大會?”

    林作岩一笑,盡是蠱魅,“平西去了,前麵的小事自然不用我操心。現在,我更願意去抓我的貓兒迴來。”

    一挑眉,男子有些不解。

    “你不用管,去便是了。捉迷藏的遊戲,我也跟她玩夠了。”

    我沒有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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