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沁心一大清早就被唧唧喳喳的鳥叫聲給吵醒了,她疲憊的拖起身子,覺得骨頭架子全都散掉了。

    “啊呀……那個該死的老頭!”

    一折脖子,劇烈的酸痛感襲上腦髓,戎沁心一握頸脖,高高腫起一大片。沁心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那日‘受盡折磨’的樣子,那個人絕對是變態,根本自己當成一個正常人來對待!!

    “我是不想浪費寶貝,想不想學如何殺人?”

    戎沁心偏過腦袋,遲疑的看著詭譎的老頭。

    “我不想學殺人,我隻想學保護自己,你能教我麽?”

    一絲不快閃過老頭的眼眸,但他隻是嘿嘿輕笑。

    “你還不醒悟,最好保護自己的方法就是殺人,你太仁慈,太過仁慈隻能折殺了你的才能。”他繼續偏導沁心,背著手饒走在沁心周圍。

    “那我不學了。”

    沁心當機立斷,轉身欲走。老頭一驚,沒想道此刻竟如此斷然。

    “為什麽?!”

    他追上一步,“你知道有多少人求著我,我都不答應教嗎?!”

    沁心一停,偏過些身來,不語,目光卻極為厭惡和不屑。

    老頭驚鄂!這小女子當真如此不知好歹?!他‘鬼泣’的殺手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一向神出鬼沒的他為了收這樣一位徒弟,不顧曝露身份,坦誠自己的實力和意願,她竟如此不屑?!

    “為什麽!?”

    沁心嘴線一勾,目光炯然。

    “我不明白你的歪理,如果說保護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殺人,那麽我寧願永遠執迷不悟。”

    女子的周身隱逸著淺淺的氣勢,她的目光深不可猜,風神凜然。

    老頭老眼驚瞪,打量著眼前這個迥然不同的女子,許久未發聲。

    “哈哈哈哈!!”突的他仰天大笑,沁心反到詫異起來。

    “有趣,當真有趣。那好!”他上前一步,對著沁心說道。“你果然倔強的可以,我同意把方法交給你,殺不殺人由你自己決定,如何?”

    戎沁心遲疑了會兒,看著笑意盎然的老頭,終是點了點頭。

    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到底要學什麽。但眼前的老頭的確給人以詭譎莫堪的感覺,自己並不認為他隻是個瘋子。她的第六感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相信他。

    老頭滿意的點了點頭,隻身走出十步,迴過身來。

    “以後,你就叫我莫師傅。”

    “莫師傅。”

    “很好,今天在這,就開始教你,以後約的地點和時間都由我定,無論有什麽事,你都不能耽擱,如何?”

    “好。”

    沁心言語幹脆定然,莫師傅十分滿意,他噙笑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教之前,我要明確告訴你,教你的不是功夫。”

    “功夫?”不是教我功夫,那還妄稱能夠殺人?

    “對,我不會功夫。”莫師傅高深的搖了搖頭,“教你的就是殺人的方法,如果你不願意殺人,那便是躲閃的辦法。”

    沁心疑惑更濃,臉上的不明一覽無遺。

    “所謂的功夫都是天資愚鈍的人學的,真正的天才殺人要什麽功夫?”他低頭吟笑,聲聲蒼顫,突的,身形又是一移。

    沁心瞳孔大瞪,然,依舊沒能捕捉到任何!

    他又突的不見了!!

    身後,響起那熟悉的詭笑聲,沁心霎時轉身。

    “你!如何辦到的?”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他離自己有十步之遙。隻是低頭一順,一道黑影閃過,就忽然轉到了自己身後。

    “不必驚訝,我已經老了,身子骨不再硬朗,以後你比我強。”他笑意不減,“記住,我教你的隻有一招,對手的生死隻在這一招,所以有沒有功夫更本不重要。隻是一招而已。”

    隻是一招而已。

    “奉勸你,別更自己過不去。如果說功夫能讓你有和對手過招,拆招的機會。那麽,我教你的,不是他死,就是你亡。因為隻有一招,你的攻擊是傾盡所有,所以是沒有防備的。這樣的招數,就是亡命之徒獨有的。”

    他目光深炬,齒唇扇合。

    “也是鬼神獨有的。”

    戎沁心不自禁的握緊雙拳,身體微微顫抖。她感覺心裏有把火焰,正被逐漸燃起,身體似乎在奔騰躍躍。

    很多年以後,莫師傅死了。戎沁心在他的墳前散上一把黃土,倒上一盅烈酒,她沒有流淚。直到莫師傅的死,她才明白,其實在那個燒得黑燼的院子裏,蒼老佝僂的老頭是那怎樣的孤獨而寂寞。

    他不是真的喜歡殺人,隻是無奈。他無法實現一個沒有血腥的夢想,而沁心卻令他那樣欣慰。

    隻因為那個殘破的院子裏,沁心篤定的說:“如果說保護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殺人,那麽我寧願永遠執迷不悟。”

    他的仰天大笑,是真的愉悅,很多年他都不曾愉悅。

    他是一個傳奇,而她也是一個。

    於是戎沁心就跟著莫師傅開始學習如何‘殺人’。本來以為是教一些招式才對,像電視劇裏隱姓埋名的高人一樣,能糊弄出個絕世無雙的秘籍出來。戎沁心的臆想全被莫師傅的冷酷而枯燥的訓練給打破了。他提了個籃子,裏麵拾滿了小石子,就著戎沁心一頓丟打。沁心痛的哎哎直叫,而莫師傅隻是叫她靠自己的本事躲。躲的掉就少挨打,躲不掉就成了戎沁心現在這副模樣了。

    她好不容易穿起衣服下了床,脖子根本無法扭動。要知道,那裏中了一塊最大的石頭,被擊中的時候人整個仰翻在地。戎沁心暗自抱怨,這莫師傅真是一點憐惜之意都沒有,自己這副德行怎麽見,見洛舟啊!

    沁心眨了眨眼睛,這幾日戎洛舟都是來不及和她打招唿,就被戎老爺帶出門去。她都沒怎麽能好好見到他,不禁,沁心的眼眸黯淡些許。

    她想他了。

    這份感情,放在心裏,卻沒有去好好思考過。戎洛舟的笑顏仿佛就近在咫尺,那樣溫柔而動人。她的心裏,簇擁著他種下的一團花,正稚嫩的發芽。但其實沁心還是有一些抗拒和懼怕。

    這個世界,太不真實。

    她的愛,怕一旦付出,就若流水一般從手掌泄漏,如何再能抓的迴來?

    戎沁心抬頭,紅暈從雲罅中透了出來,漆染天空一片霞彩,十分漂亮。

    此日,一九三一年一月初四。

    “沁心,沁心!!”

    遠遠的就聽見敲門聲,戎沁心住的是戎家公館的仆人房。但因為地處闊綽,這裏的仆人房都是單獨的。戎洛舟就著她甘願住仆人房的事情,死皮賴臉的折騰她換地方。隻是沁心認為,再怎麽樣也不想當吃幹飯的人,在林作岩那已經做過一會兒‘小姐’了,如今,她不再是卓敏兒,她要以自己的身份堂堂正正的活。戎洛舟自然扭不過她。

    “什麽事?”戎沁心納悶,把房門打開。敲門人是和她一起負責花圃工作的丫頭紫曉,此刻她樣子急耐,門一打開就糾著沁心的手袖。

    “今天有是二小姐的生日,你不知道嗎?!”

    沁心搖搖頭,她怎麽會知道。

    “本來是沒什麽的,二小姐為人也不鋪張,平常生日也隻是請上她的朋友在貴廳裏過。隻是此次——”她頓了一下,可能也覺得有些奇怪。

    “怎麽了?”

    “這次是二小姐二十歲生日,老爺請了一些貴客。但最主要的是今天有位上等賓客要來呢!!”

    “誰啊?”戎沁心倒感興趣起來。

    “聽說是林氏的公子,是老爺生意上最重要的朋友!”紫曉一臉認真。

    轟——

    腦中嗡嗡作響,戎沁心覺得心裏什麽地方塌了。

    林氏的公子!!

    那不就是林作岩嘛!!!怎麽,怎麽他這麽閑跑來參加什麽二小姐的生日派對?我怎麽這麽倒黴啊!!!

    沁心差點翻白眼,昏厥了過去,卻被紫曉一把拉出門。

    “趕緊,老爺本不打算大肆弄排場的,但林公子要來,還不得好好準備。我們這些花圃的丫頭也要去幫忙,天黑前不準備好,就有的苦頭吃啦!!”

    被紫曉拖拽著跑的沁心,壓根沒聽清她後麵碎碎念叨了些什麽。她隻覺得夢魘纏身,腦中空白。

    ————

    “岩哥,今天當真要去參加戎二小姐生日聚會?”平西耐不住好奇,終是問出了口。林作岩一般是不去參加什麽少爺小姐的生日派對,公眾嬉聚的場合不是萬不得已也並不會加於。此次,戎爺似乎隻是順帶一提,岩哥就答應了,著實令平西十分費解。

    坐在車子後坐,林作岩慵懶沉寂的靠著,聽到平西的話,微微抬了抬眼。

    “恩,要去。”

    “岩哥,其實最近富貴門的事務如此繁忙,你應該多做休息,雖然戎爺是——”

    “平西,開你的車。”未等平西說完,林作岩便打斷到。

    平西一楞,皺了皺眉,也便老實的閉嘴了。

    林作岩再次閉上眼睛,淺寐。他的確十分疲憊,平西更在自己身邊這麽多年,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堪。然而,他卻看不出,他究竟是為了什麽才如此身心俱疲。

    不是富貴門,而是她。

    腦中又浮現那張並不奪目的人兒,那雙倔強而隱忍的眼眸依然清晰如真。

    心不自覺的抽痛一下,林作岩折了折眉。

    他不願意承認,對她的感情是愛。隻是,這幾個月對那個女子瘋狂無緣由的思念,簡直擊垮了他本是堅實的神經。

    他從未想過,對一個人的思戀可以達到日夜不止的地步。無論他做什麽,腦子裏有一塊地方總是放著這張臉,怎麽也排擠不出來。他的胸口一天比一天悶,如果說,現在這個女子就站在他麵前。

    他恨不能寧願了撕毀她,也不能再讓她跑了。

    富貴門的人,一直沒有停歇過尋找她。隻是,這次是真的找不到。林作岩做過細想,整個上海灘,富貴門的耳線不能伸展到的地方寥寥無幾。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林作岩居然破天荒的去參加一些無聊的聚會,包括龍升酒店的開幕典禮,包括這次戎二小姐的生日派對。

    想到這,他不禁苦笑。

    什麽時候,自己會做如此愚蠢的事情。為了這點相遇的希望,他居然做出如此孩子氣的事情。仿佛隻有一根細線,他也不想放過,揪著它,似乎就能看到那個女人。

    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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