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齊靠在黃色的跑車上,似乎篤定我會出去,看見我後朝我露出一個淡然的笑容,然後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我幾步走到他麵前猶豫了一下,他擺了個請的姿勢,我一咬牙坐了上去。


    一路上高齊懶散的扶著方向盤對我說:“你上次力量再大一點,我就顱骨骨折了,說不定腦挫傷,顱內出血,直接傻掉或癱掉!”


    我把身體努力靠向門邊,看著窗外不搭理他,他卻接著說:“我長這麽大還沒給女人打過,連我媽小時候都不忍心碰我一下,你算第一個!”


    說完特別邪性的盯了我一眼:“看不出來你文文靜靜的,還挺野蠻的,你對許子岩也這樣嗎?”


    我冷聲道:“當然不了,隻會對你這樣。”


    他不怒反笑:“那我還挺榮幸的嘛。”


    我扭過頭看見他咧嘴淺笑的樣子,心理特不痛快!


    後來他把車子開到一個小區門口,那個小區屬於富人區,門口設有門禁,還有幾個保安把守。


    我問高齊:“你帶我來這幹嘛?”


    他落下車窗點燃一根煙:“急什麽?”


    說完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小區大門口處,聲音有些低沉的說道:“我媽在我十二歲的時候走的,之前一直被慢性病折磨了整整八年,我記得小時候她經常換不同的醫院,那時候我問她為什麽總是住在醫院,她說她那病好不了。


    一直到我後來長大,我才知道心肌缺氧是不會死人的。”


    我轉過頭不解的看著他:“什麽意思?那她…不會是被害的吧?”


    高齊眯著眼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在窗外,眉宇間似布上一抹憂愁,我總是在他身上看到很複雜的人性,脆弱和兇狠,溫暖和冰冷,善良和邪惡,算算看,我們見過的次數也不算少了,可我對他依然很防備,很害怕,有時候又有些同情他,很奇怪的感覺。


    他望向某個不知名的遠方聲音惆悵:“被害?算是吧。”


    我的心一驚,不可置信的問高齊:“怎麽會這樣呢?”


    一抹諷刺的笑意在他嘴邊漾開,他看著前方下巴微微抬了一下:“答案就在那裏!”


    他剛說完我猛的轉頭看向前方!我看見有兩個人影從小區內走了出來,男的摟著女的,很親密的樣子,兩人有說有笑,女人臉上露出一絲嬌嗔,那樣的表情我從來沒見過!


    我頓時感覺天旋地轉,甚至懷疑自己肯定看錯了,怎麽可能!我不相信,不會!不會的!


    我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她身上那件紫色的衣服,是我陪她在專櫃買的!


    一種巨大的打擊狠狠朝我的心髒襲來,她不是別人,正是我媽,而摟著她的男人,是高齊他爸!


    我完全僵住,不管是身體還是思維都猶如跌入冰窖,直到她們走出我的視線,我依然呆坐在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高齊關上窗戶打開暖氣,有些悲痛的說:“她走的時候形容枯槁,你見過真正的皮包骨是什麽樣嗎?原來一個人長期抑鬱,腦細胞會加速衰老,五髒六腑都會衰退,再多藥物和補品都沒用,精神垮了,人也沒了。”


    我的眼淚順著臉頰滴落,雙手撐在車前大口喘著氣,把頭埋在手臂間。


    “我媽年輕的時候長得很漂亮,她家對我家有恩,後來她家出事,我爺爺就把她接到家裏來,打算以後長大就讓她嫁給我爸爸,十幾歲的時候我爸就要了她,我爺爺並沒有幹涉,想著反正以後是要成親的。


    後來我爸到滬市來讀大學,認識了她,兩人愛得死去活來,我爺爺不同意,讓他必須迴家和我媽結婚,否則一輩子也別想進高家!


    你媽的娘家你也知道,當時在滬市隻手遮天,怎麽可能讓她嫁給我爸。


    後來我爸娶了我媽,你媽嫁了你爸,兩人斷了幾年,我爺爺歲數大了不管事以後,我爸毅然決然要來滬市發展,這個房子就是我媽噩夢的開始!”


    我看見自己的眼淚滴落在褲子上慢慢暈開,腦中像放電影一般閃過從小到大的畫麵,記憶裏我媽經常帶我去上各種特長班,學畫畫、鋼琴、插花,那時我幾乎沒有周末,我所有的休息時間都被安排滿了,而她總是告訴我她去美容院,等我結束了再來接我,我爸很忙,似乎從來沒有注意到,亦或者他根本也知道,隻是一直維持著表麵的和諧,把我一個人瞞在骨裏。


    車子緩緩發動了,一直到了我家門前,高齊才再次開口:“這個世界上,隻有我爺爺和我媽對我好,爺爺走後,我媽身體越來越差,那年我一個人跑到滬市找我爸,求他迴去看我媽一眼,當時我爸在車下一直用身子擋住車門,讓我先迴去,他很忙!我在轉身離開的時候看見了車上的女人!


    我爸沒有迴來,我媽到走都沒等迴我爸!


    孟姚!這就是我當年想毀掉你的原因,我不甘心!我恨那個女人,但你偏偏是她女兒!她明明結婚了!為什麽還要來勾引我爸!她明知道我爸心裏放不下她!她還纏著我爸,不給他迴去看我媽!她好狠的心!孟姚!你知道我有多恨她嗎?”


    我嗅著鼻子抬起頭看向高齊,他打開了窗戶,冷風吹了進來,寂靜的夜裏,唯有一種支離破碎的聲音響鍥,窮盡了一切悲歡的白天和夜晚,寒風夾雜著刀子般的冷酷劃過他脆弱的眼眸,苦澀的嘴角都溢滿落花的幽怨。


    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恨我了,我終於知道這麽多年,他為什麽都不肯放下這股仇恨,原來他最重要的人因為我媽離開了!


    我如行屍走肉般拉開車門摸索迴家,我不知道那晚高齊是什麽時候離開的,隻是從那天以後,我整個人頹然間像被擊垮一般,再也無法麵對其他事情,終日把自己關在家裏。


    我媽從小就和我說,孟姚,你不能對誰動心,因為不會有結果。


    所以從十幾歲開始我就小心翼翼埋藏我對許子岩的感情,我一直很聽她的話,原來,是她深有體會,在這樣的家族裏根本就不能隨人願,所以,她用這種方式在抵抗嗎?所以,她不想讓我變得像她嗎?


    因此,很多年前,高齊第一次出現在我家門口時,她會那麽緊張的讓我迴家,她會千叮嚀萬囑咐讓我離高齊遠點,因為她也害怕了,她知道高齊恨她!


    所以,我出事後,她會那麽自責,那麽難過,整天陪著我足不出戶,經常對著我掉眼淚。


    那段時光裏,我總覺得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她,因為我的事,讓她操心,逐漸消瘦,多可笑!


    在我成長的軌跡裏,她一直是我的楷模,出生名門,溫文爾雅、賢良淑德,她做每一件事,每個動作都透著大家風範。


    很多次,我問自己,為什麽不能衝破世俗,可每當看到她,我就覺得自己應該活得像她一樣!不能出任何差錯!


    我曾經問過她,我們家這種情況,為什麽不再要一個孩子,我還記得當時她晦澀難辨的表情。


    這一切如今都像鋒利的刀子插入我的心髒,我無法接受那個在我心中賢惠,高尚,識大體的她卻這樣傷害另一個家庭!


    這完全顛覆了我二十幾年來的認知,我曾經那麽信任的人,怎麽可能,怎麽可以這樣背叛家庭,背叛我和爸爸!


    我難受的眼淚一直不停掉,以前,遇到再大的困難,我可以躲迴家,可現在,我卻隻能一個人撕心裂肺的難受,我不可能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一個人,這天大的醜聞!!!


    三天後,我家的大門被敲響,從小聲到瘋狂,門好似好被撞散架一般,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去開門,高齊就這麽闖了進來,他緊張的握住我的肩膀,滿眼擔憂的說:“我去圖書館找你,她們說你已經好幾天沒去了!你…”


    “我這樣,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高齊眼中浮上痛色,沉沉的喚著我:“孟姚!”隨即一把將我揉進懷裏。


    我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樣淡淡的說:“高齊,我恨你!你讓我的世界都坍塌了!我恨你!”


    我感覺到高齊的身體輕顫了一下,他把我抱得更緊,聲音裏透著沉痛:“對不起,都怪我。”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向我道歉,這麽多年了,他對不起我的事還少了嗎!


    他鬆開我,捧起我的臉,心疼的說:“那天晚上我就後悔了,我應該一直瞞著你,當年我知道那件事後,經曆了多少年才接受這個事實,我不應該讓你也知道真相的,這對你太殘忍了!”


    我冷笑一聲打開他的手:“你也知道殘忍?你從來就是這樣的人,自私,兇殘!”


    我不想再和他爭辯,哭夠了,我很累,太累了,轉過身的刹那,高齊卻再次從背後抱住我,他的頭埋在我的頸間對我說:“孟姚,別這樣,我們都沒有錯!”


    “是啊,既然沒有錯,你為什麽還對我糾纏不休呢?”


    說完這句話後,我眼前的事物開始搖晃,不停的搖晃,我有氣無力的說:“高齊你走吧,這是我家,我和許子岩的家…”


    說完這句話後,我的眼前徹底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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